不過,夜王府是夜王府,王女又怎麼了?
昔日都說夜家通敵叛國,可自古以來,那些個上位者,將人鳥盡弓藏翻臉無情的例子難道還少嗎?
姚千音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便是知道了也當不知道,反正與她交好的這一位,就只是她所認識的言娘子而已,
同那什麼王女不王女的,沒任何關係。
言卿輕笑了一聲,「我只是覺得,」
「這一不留神,」
「我自己竟好似變成了一灘渾水。」
這麼說著,她又細微地眯了一下眼,旋即一撩長袍,就那麼冷冷清清地登堂入室,提步走入那花廳之中。
…
府城這邊底蘊深厚,早在從前便有那所謂的四大世家。
凡是世家皆是存世悠久,甚至很久以前,這幽州當地也曾流傳過這麼一句話。
流水的官媒,鐵打的世家,明面上看似一切由官媒做主,就連府衙在官媒面前都要低下幾頭,但其實那些世家在府城經營了這麼久,私底下盤根錯節,哪怕是柳大人也無法將其完全根除。
此刻那花廳之中,高坐首位的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
那位老夫人面容慈祥,看起來很和藹,穿的衣裳也十分樸素,就只是尋常可見的粗布麻衣罷了。
但手中卻拿著一根龍頭拐杖,那拐杖像是純金打造,龍首之上有一雙由名貴寶石鑲嵌而成的龍眼。
樸素與奢華,融會於一身。
這便是那位官媒之首柳大人。
言卿又看了看一旁,瞧見了不少生面孔,其中有男有女,且看起來身份都不低。
那些平民妻主不配走進這花廳,換言之今日在此的全是手中掌權的大人物,且是以那些世家大族為首。
而言卿一進門,立即眾人便將目光聚焦於她身上。
「呦?不知這位小娘子是?」
一位看似四十來歲的夫人,金玉妝點著髮鬢,她笑盈盈地瞧了瞧言卿。
而言卿不著痕跡地瞟眼那位夫人左手邊的位置,見濮陽信身著一套紫色長袍,一副不多話,緘默寡言的模樣。
不過言卿也只是掃上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她長袖一攏行了一個晚輩禮。
「在下言卿,見過諸位大人。」
之前開口的那位立即掩面笑道:「這大人不大人的可著實擔不起,咱們在場這些人裡面,也就柳大人一人是朝廷欽點的命官。」
其餘人也笑得一派和悅,而那位慈眉善目的柳大人也是一笑。
這時姚千音拉著言卿道:「姑母,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便是我先前同你提過的言卿言娘子。」
「好好好,」柳大人溫柔和藹,一連聲地應著,而後起身親自相迎。
「老身昨夜才回府城,娘子能來此地,也是我府城之幸。」
她起身朝言卿走來,又親切地一把握住了言卿的手,並將自己手上的鐲子擼下來套在了言卿手上,仿佛是給了一份見面禮。
可其餘人卻暗暗詫異。
有人心裡不禁琢磨,
「這言娘子……到底是什麼來頭?」
那柳大人看似和藹,為國為民,清官一個,不知多少次救幽州子民於水火,於外界呼聲很高,幾乎被當地人當成一位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可真正同這位打過交道的,尤其是那些世家之人,便能知曉這人是何等心狠,又有著何等精明的手段。
且這人可絕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入其眼的,自打坐鎮幽州以來,能與這柳大人交好的也不過是區區幾個。
可如今也不過是一個娘子罷了,竟然能得這柳大人的另眼相看?
霎時間,有人便糊塗起來。
而姚千音掃上一圈兒,忽然抿唇笑道:「姑母,言娘子當初可以說是救我一命,那回可真是多虧了她。」
柳大人有些好笑地瞧了瞧姚千音,也順著這話往下說:「正是,你這性子在外面野慣了,多虧了言娘子,不然我柳家怕是要後繼無人。」
其餘人:「??」
好傢夥,原是如此,原來是因為人家對姚千音有救命之恩啊。
霎時,那些人也沒再多想,不過依然有小部分人,時不時便要打量言卿幾眼。
「說說正事吧。」
不久之後,眾人重新落座。
言卿和姚千音坐在一起,江家那哥幾個則是眼觀鼻、鼻觀心,守在她身後。
六兒溫溫柔柔地輕瞥一眼那些人,不著痕跡地暗暗記下那些人的神色、儀表,甚至每一個隱晦的互動。
大哥二哥外出,今日那二人缺席,但六兒就覺著,有些事或許他自己無法分辨,但先記下來總歸是沒錯的,
回頭等大哥二哥回來時,可以讓兩位兄長拿個主意。
府城這邊水深得很,看似平靜,但不知怎的,六兒心底里總有一種風雲暗涌的感覺。
小五則是一身輕快,看似吊兒郎當,瞅瞅這個瞅瞅那個,似乎是不諳世事,活像個叫家裡慣壞的,
可是掃上一圈後,某一刻,也不知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忽然那神色就淡了淡,而後又重新一副輕佻模樣。
倒是老三老四,這兩個想法就比較簡單了,一個盡忠職守護衛後方,另一個大多時間都是在盯著妻主的後腦勺,活像妻主從他眼前消失不見似的。
同一時間,
那高坐上首的柳大人也已開口,
「早在去年,外界便不太平靜,我曾派人打探幾回,才知朝中內訌。」
這話一出,全場一靜。
但安靜了片刻後,那位坐在濮陽信身旁的夫人卻笑著道:「那倒是有趣了些,不過天高皇帝遠,那些事離我等也太遠。」
「幽州偏僻,荒涼至此,不論朝中發生了什麼,也很難波及到我等之地。」
「濮陽夫人,」這時另一人說道:「您這話怕是不對,須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那位濮陽夫人眉梢一挑,她如今可以說是濮陽家主,妻主尊貴,外面的行當全是夫侍在處理,可真正掌家掌權的卻永遠是這些娘子。
而這濮陽夫人倒是並未多說什麼,
但一旁卻有人問道:
「說起來我聞人家在海州那邊也有些產業,日前曾想送上一批絲綢去海州,可是我聽說……」
「柳大人,您似乎是下了令,吩咐那邊封鎖關隘,禁止任何人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