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城鎮有一市集,那邊倒很是熱鬧。
言卿雖說六歲以前曾在大梁生活過,可六歲之後畢竟是去了華夏那邊的神州大地,等重新回到這邊時,又一直待在幽州。
但此刻一出關,來到這個城鎮,一眼就已發現了許多不同之處。
她其實並不是什麼多話的人,就連在自家夫侍或兄長面前都有著很冷清的一面,而她其實更善於細心觀察,尤其是初來某個陌生地方的時候。
就好比此刻,她看見一些印著藍字旗幟的馬車,那些馬車看起來像是在護送一些前來配種的妻主,而那些妻主娘子的精神面貌並不是很好。
舟車勞頓,有人一臉心煩,有人滿心勞累,有人無精打采,也有人看看這兒瞅瞅那兒,那眼神里全是輕蔑和嫌棄。
「破地方。」
她聽見有人這麼罵。
除此之外還有那絡繹不絕的商販,那些商販所販賣的首飾等物並不尋常,隨便拎出來一件兒放在幽州都足以列為鎮店之寶賣出一個大價錢,可在這邊兒竟好似街邊隨處可見的頑石大白菜,很多人看都懶得去看上幾眼。
亦有一些人來自五湖四海,操著一口不知來自何地的方言,這盛夏天早已酷熱,有人衣著清涼,有人打著赤膊,也有人則是相對保守一些,民宿風氣也都不同。
而言卿在眾人的簇擁下行走其中,她眼神里也掠過那麼三兩分思量。
「怎麼了?」一旁江虞羲察覺她情緒,不禁問了句。
言卿搖搖頭,「我就是忽然覺得,這關口之外,倒是與幽州之內有很大不同。」
其中最明顯的一點,就是關外的這些妻主娘子看似跋扈,可到底還是有些分寸的,哪怕心中不願,但看起來也在儘量地守著規矩。
而且在這集市上行走了這麼久,分明妻主娘子這麼多,幾乎是隨處可見的,但愣是沒見任何一起流血衝突。
假如是在幽州,妻主娘子若心氣不順,當場踹上幾腳,又或者拿著鞭子將人狠狠地抽上一頓,乃至於直接弄死人,那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而若再具體形容一下,大概就是……幽州之地,沒有法律,那是一個超脫於法治之外的地方。
可這幽州之外,卻有著王法,有著紀律,很多人也在心照不宣地遵守著那些嚴刑鐵律 。
這件事倒是讓言卿心底突然輕鬆了些。
她一直不大喜歡幽州,便是因為幽州那邊的目無法紀。
而江虞羲忽然笑了笑,然後又不著痕跡地握住了言卿的手。
兩人的手交合在一起,十指互扣,卻被他那過於寬大的袍袖所掩蓋著。
但言卿心裡卻突然暖了起來,方才那幾分感慨令她心情短暫低落,可如今感受著從他手中散發的溫度,卻又覺得自己心裡舒服多了。
身後,小五江雋意酸溜溜地盯著前頭那倆人,老三江雲庭則是神情晦澀,
也不知他是想起了什麼,眼底一瞬似涌過黯然。
至於江孤昀、江斯蘅,還有小六兒江雪翎,這三人倒是還好,一個宛若閒庭信步,一個東張西望,另一個則是望著天色,似乎正在心裡惦記妻主,琢磨著是不是該提醒妻主儘快找個地方用一頓晚膳。
須臾,穿過這人潮絡繹不絕的集市,那來自六福商號的管事李銘鶴也已將眾人帶領至一家客棧外。
言卿微微一抬頭,就見那客棧匾額赫然是「六福」二字。
這一看就知道是誰開的,她不禁會心一笑。
但就在此時,
「殿下……」
正當一行人準備進入客棧時,就見白桉鬼鬼祟祟地從人群中擠了過來,
旋即她抬手掩住自己的嘴巴,在言卿耳邊低語了兩句,那眼神也靈動,四處亂轉著,似乎是擔心隔牆有耳,生怕被什麼人聽見。
而言卿則是蹙了蹙眉,
「是他??」
白桉方才所傳報的,正是與那蕭長慎有關的。
那侯府正君蕭長慎竟然來到了幽州。
而白桉則是輕輕一點頭,「夏侯雪芙覺得如今不太適合同那蕭正君打照面,如今已經帶著她那邊的人手隱藏了起來……」
「不過她也讓我給您帶句話,說那蕭長慎十有八九是衝著您來的,那人曾讓夏侯雪芙調查過您……」
言卿微微一眯眼,
忽然,她又冷不丁一笑,旋即翩然轉身看向了小五江雋意。
「我記得,雋意當初,似乎對他動過一點小手腳?」
她依稀記得與下毒有關, 那蕭長慎早已中招卻渾然不知,且蕭長慎身上的毒素還可傳播蔓延,隨著他所接觸到的人越來越多,那些人也會如他一般中毒,而一旦點燃引信,引爆毒素,包括蕭長慎在內,所有人都能立即沒命。
換言之這蕭長慎早已成了一個行走的人形瘟疫,而這是當初在集秀營時,小五私下給蕭長慎埋下的暗雷。
如今言卿提起了這件事,向來唯恐天下不亂的江小五立即眼神一亮:「妻主難道是想??」
但言卿搖了搖頭,
「不急,」
「放長線,釣大魚。」
…
六福客棧無疑是關外最好的一家客棧,從外面來看這仿佛一個偌大的莊園府邸,且修葺得金碧輝煌,也極富風雅品味。
這也是關口之外最貴的一家客棧,左鄰關口城鎮和市集,右鄰繁華長街與苦海碼頭,往來一些身份貴重者多是來此地投宿。
言卿一行人住進六福客棧後,客棧東部向來不對外開放,這是江虞羲的意思。
凡是六福商號內名下的產業,金銀首飾鋪子中總有一間神秘雅室是專門為某一人準備的,卻從未見有任何人進出。
客棧酒樓也總有一個房間是為那人特供,卻從未有過使用的機會。
可那些多年來從未能派上用場的,如今終於迎來一個發光發熱的機會。
「且先看看是否喜歡。」
客棧東邊這片宅子,全是在集秀營事件後,江虞羲讓人暗中傳信重新修建的,一切都是按言卿品味來建造,符合她所有審美。
而言卿一走進這片美輪美奐,池塘白紗,清幽雅靜的宅子,那眼底神色便不禁一亮,
就連眼底也已帶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