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出現了良久的沉默。
洛寒青不發一語。
他承認陳峋說中了他心裡最想隱藏的那個點。
無論他對叢月有多好，其實他是有愧疚的。
他們兩個人的一開始就充滿著昏暗。
如果給叢月選擇的機會，她會不會選擇跟他在一起？
洛寒青不敢保證。
因為他知道，他其實沒有什麼長處。
他就是心裡陰暗，想要得到一個人不擇手段。
陳峋把他偽裝的東西都給扒開了。
「我跟她分手了，誰知道你會不會對她用手段，讓她被迫到你身邊。」
洛寒青的語氣中有著某種消沉之意。
「如果我真的想用手段，你就不會坐在這裡跟我說話了。我的手段你沒有見識過，總聽過吧。我有千萬種辦法讓她乖乖在我身邊，成為我的妻子。可是我都沒有用。」
「我選擇了最溫和的一種方式——找你來聊，我甚至害怕她會因為你的公司破產而傷心，到如今也沒有真正對你的公司動手。你總該知道陳家人並不是草包，我要是想做點什麼，又何必大費周折？」
別人說這些話可能會給人一種中二的感覺，但陳峋有資本說這些話。
他也沒有誇大，他的確可以用一些別人意料不到的方法摧毀掉一些公司。
但他沒有用。
兩個男人靜靜地對峙著，誰都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洛寒青突然笑起來。
「陳峋，我現在終於確定了，你喜歡上她了，也是，誰見到她，不會喜歡呢……」
她是那麼好。
陳峋沒有否認。
「我可以跟她分手，但你也得保證尊重她的一切意願。你說的話聽上去好像無懈可擊，可很多漏洞你都可以鑽。大家都不是傻子。我跟她分手的前提就是你不要逼她，哪怕她不想履行婚約，你也得放過她。」
總得退一步。
如果不退，洛寒青不知道陳峋還會做什麼。
這個人心機很深。
更何況，他說的話不是假的。
洛寒青本來就是偷來的機會，他怎麼能夠保證兩個人長長久久？
叢月的確一直在讓著他。
眨眨眼睛，將眼裡的酸澀隱掉，洛寒青重新揚起笑容：「我的條件不多，你能不能幫我實現？」
陳峋點頭。
洛寒青甚至還用了錄音。
有些事不得不防。
他的確選擇了讓步，但他的讓步不是為了陳峋，至少大部分因素不是為了陳峋。
而是叢月。
他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得到的太多了。
叢月在跟他交往以後，一直都對他很好。
他感覺自己每天都沉浸在幸福之中。
那些生命中的隱痛全都被抹消了——只要她在。
可前提是，他們兩個人之間是平等的，不是一個在掠奪，一個人在給予。
交往的時候，叢月就沒有選擇權。
她只能跟他在一起。
現在有了這個機會，或許他也該放手了。
叢月或許不會選擇他，但他不會放棄追逐她。
是的，他打算兩個人分手以後再重新開始追她。
兩個男人的對話到此結束。
叢月正在家裡看書，看到一臉悲傷的洛寒青走進來，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她是個心細如髮的人，洛寒青早上出去的時候神色就不太對，現在更不對勁了。
洛寒青苦笑了一下，什麼都沒說，狠狠地抱住了叢月。
叢月還沒等問出什麼來，又被他吻住了唇。
平心而論，洛寒青的經驗都是叢月給的，他所有的技巧也都是為了叢月。
大白天，兩個人在臥室里。
明明都雨息風停了，洛寒青的唇瓣還在摩挲著叢月的雪膚，他的不舍之意表現的是那麼明顯。
叢月又不是傻，她知道，肯定發生什麼了。
「跟我說說，到底怎麼了？」
洛寒青想要露出笑，可心口的酸澀讓他差點要掉下眼淚。
他哽咽著，努力用平靜的語氣說：「……叢月，我們——」
他說不下去了，心口就仿佛有一把刀子在來回地攪動。
叢月的表情很嚴肅：「到底怎麼了？」
她捧著他的臉，眼裡的關切之意一覽無餘。
看著她的眼神，洛寒青終於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我們分手吧。」
終於還是說出來了。
哪怕是那麼的不舍，哪怕是那麼的痛苦。
可還是說了。
不是為了別人，只是為了叢月。
愛一個人是要困住她還是放她自由？
洛寒青認為答案是讓她幸福。
只要她能夠幸福，無論是困住她，還是給她自由，都可以。
叢月肯定是想要自由的。
洛寒青的話，讓叢月的大腦一瞬間空白了。
她張了張嘴，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
「陳峋是不是找你了？你今天是不是去見她了？」
洛寒青沒有撒謊。
戀人之間，他不想說任何的謊言，哪怕是善意的。
「對，他找我了，我們兩個人聊了很久……」
洛寒青把兩人的對話跟叢月複述了一遍，又拿出了陳峋的錄音。
聽完以後，叢月半晌沒說出一個字。
她看著洛寒青，聲音很輕：「所以你要跟我分手？」
洛寒青的眼眶早就徹底紅了。
他的心裡煎熬，除了痛再也沒有別的感覺。
「這算是一個契機，陳峋不算什麼，他哪怕把我的公司都給端了，我也不覺得怎麼樣……重要的是你。」
洛寒青一眨眼，眼淚又掉了下來：「我不想困住你了。你跟我在一起開心嗎，或許你會說開心，但是我能看出來，如果讓你擺脫了這些枷鎖，你會更加的開心。」
「我們兩個人的開始，是我一廂情願。我喜歡你，但不該逼迫你。」
「你和小滿就在這裡住著，這套別墅早就過戶在了你的名下。你有錢……我也知道你不缺了，可我沒什麼能給你的。所以，你就收一下吧。」
洛寒青臉色僵硬得很，因為他笑不出來，卻也不想繼續哭下去了。
叢月一個字都沒說。
她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茫然和空無感，可不能忽略的……還有一種從心底里流露出來的輕鬆。
不得不說，或許戀人之間看得更清楚。
她到底想要什麼，她想過什麼樣的生活，自己都忽略了最隱秘的追求，洛寒青卻看出來了，也幫她實現了。
哪怕是犧牲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