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實的殘酷總有一些人無法接受。
顏瀟瀟就是其中一個。
她看上去簡直要崩潰了。
「你在說什麼?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叢月的眼神中充滿了憐憫。
她知道,面前這個人其實也是非常缺愛的。
愛好像是一個永恆的命題,很多人都會因為這人愛不愛你,而產生各種各樣的懷疑內耗。
在顏瀟瀟的視角里,從小她就沒有受到過什麼關愛,無論養母對她多好。
她從小就了解到了劇情,那麼養母對她而言,就是一個工具人。
她不會對工具人產生感情,她只會對真正有用處的人產生感情,而這種用處也是她自己定義的。
顏瀟瀟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生活在愛的海洋里,被愛包裹著,這樣她才能夠活得痛快。
可這個世界上利益是第一位,每個人都在為了生活掙扎。
哪怕不掙扎了,有了求愛的權利,愛卻也要在平等的位置上產生。
這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的愛,怎麼可能在她這樣的處境輕易獲得。
顏瀟瀟認為的愛,不過就是別人給她構建的幻想。
而她還沉浸在幻想中無法自拔,這是可悲的。
只可惜她認識不到自己的可悲。
叢月點破了她生活的美夢,換來的是顏瀟瀟的破口大罵。
陸景銘一直在一旁做一個圍觀者,叢月不讓他說話,他就一句話都不說。
他固然聽不懂兩個人的交流,但他也不問,他一直都是這樣的。
「既然叢月說完了,那我就告訴你,你進監獄不是最後的終點,還有你的父母,你的兄弟,他們這一群人我都不會放過,利用了我身邊的資源,最終他們做的事,就是他害我,那麼我也不會手下留情。你認為你的父母是在愛你,那你可能不知道,早就在很久之前,你的父母就找我求情,他們願意把你給獻出來,讓我隨意處理,只為了祈求自己的安定。」
顏瀟瀟瞪大了眼睛,姿態十分的崩潰。
陸景銘也沒有說別的了,他知道這個女人會想明白的。
她這是在裝傻,又不是真的傻,她只是現在無法接受,又不是真的不能接受。
見過了顏瀟瀟,把世界意識交代她的任務完成之後,叢月又去了陳淑珍所在的城市。
在這個世界裡,在她所有認識的人群之中,每個人的生活都有好有壞,唯獨陳淑珍對生活自始至終都在以下落的狀態往下奔騰。
年少時候的她沒有遇見好的家庭,他們將她當成血包。
長大以後的她遇見了陳漠城,這個男人最初對她真心實意,後來為了利益放棄她,造成了她一生的苦難。
明明那個孩子或許不要才是最好的結果,她不需要出生的,如果一個女人的悲劇從孩子開始,那麼這個孩子的存在就變成了一種錯誤。
可是那個時候的陳淑珍還是選擇把她留下來了,她的一生的悲劇也就拉開了序幕。
叢月有時候會想這世界上那麼多錯誤,如果僅產生於兩個人之間,那還可以解決。
可是牽扯到一個新的生命,那就要另當別論。
不受祝福出生的孩子,或許一開始就受到了詛咒。
父母之愛無法強求,正常的家庭無法擁有,每個人像我的平凡生活,要付出許多努力才能得到。
為了愛生下的孩子,在某種意義上,卻要給孩子造成一生的痛苦。
叢月很怕小滿走了自己的老路。
她知道自己的年少也算是占了一點運氣,但實際上她仍舊是不被祝福的孩子。
她希望自己的女兒獲得這個世界上永遠的祝福。
所以在夢裡夢到小滿的悲劇後,叢月咬著牙也要往上走,她有她的責任和義務。
陳淑珍卻已經無法履行一個母親的責任了。
在她清醒的那段歲月里,叢月並不確定她有沒有後悔過。
如果當初不是那麼厭惡自己的孩子,或許叢月可以跟著她一起長大。
叢月想像過如果我母女兩個人一起成長,她們的生活應該不會像現在這樣支離破碎。
可那些只是想像,她要面對的是現實。
人生總是有許多要背負的東西。
叢月不恨陳淑珍,她願意為她養老送終。
即便很多人生下孩子都是為了這個目的,可叢月知道陳淑珍並不需要,但她還是要儘自己的義務。
天賦人權,她活在這個世界上,有權力選擇不去贍養陳淑珍,哪怕要遭受法律的懲罰。
她沒有那麼做。
陳淑珍是一個可憐的女人,一輩子為了愛瘋狂。
如果她能走出那道門,說不定也能過上比較圓滿的生活。
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陳淑珍當初願意把房子過戶在她的名下,叢月就潛意識把她的這種行為認定為母愛。
那她也願意送她最後一程。
叢月去看陳淑珍,卻沒想到遇到了陳漠城。
陳漠城把自己包得非常的嚴實,生怕別人看出他的面容來。
就是這樣一個人,或許他於公做得不錯,可是他的的確確辜負了一個人。
叢月沒有跟他打交道。
陳漠城猶豫了很久,也沒有湊上來。
他們兩個人一同看著已經失去了神智的陳淑珍。
這個可憐的女人。
威廉先生已經幫叢月打聽好了,有一家醫院可以收容陳淑珍,給予她有效的治療。
無論治療能不能成功,叢月還是想要試一次。
她希望這個女人有恢復神志,重新面對人生的那一天。
從精神病院出來,叢月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陳漠城走了過來,看著她。
生理意義上的父女兩個人,比陌路人還要不如。
「我最近在辦離婚手續。」陳漠城對她說。
叢月的表情沒有特殊的變化,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對她而言,失去了都不會再回來,得到了的也可能再失去。
人活著就得往前走,往前看。
陳漠城的事細究起來會讓她痛苦,那她就選擇忽略。
沒有人需要一直頂著滿身的傷痛往前走。
叢月什麼話都沒說,繞過了陳漠城,坐進了車子裡。
所謂的父女,陌路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