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涼，楊慧雲覺得這樣不好。
但沈厭難得的堅持。
於是沈厭現在躺在兩層厚厚的褥子上，雖然是睡在地板上，但也絲毫不覺得冷。
月明星稀，淡淡月光灑進窗欞。
謝妍卻有點睡不著。
突然，床邊傳來聲音。
「謝妍。」
沈厭單薄的嗓音輕輕響起，「上學是什麼感覺。」
被直呼其名的謝妍本來打算翻身坐起好好教育一下他，但在聽到後半句時卻頓了一下。
「……挺開心的，還能交到很多朋友，你腿好了以後也會去上學的。」
「哦。」
得到回答，沈厭沒什麼反應，他緊緊的裹著小被子，只露出個腦袋。
謝妍轉過身側躺，往床邊挪了挪去看他，只見沈厭正睜著眼睛看天花板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麼想著，謝妍也就這麼問了。
「我想學認字。」
聞言謝妍倒是沒太驚訝，可能是最近沈厭在家無聊只能看漫畫書，只能看懂畫面卻看不懂字的原因吧。
小孩子的心思倒是很好猜，謝妍笑了笑說，「睡吧，明天給你教。」
一夜好夢。
第二天是個周六，謝妍八點就醒了。
扭頭往床邊一看，地板乾乾淨淨，沈厭顯然比她醒的更早，鋪蓋都也收拾起來了。
從床上爬起來出去，就看到沈厭坐在餐桌前喝牛奶，桌上是擺好的早餐。
家裡的餐桌靠近陽台，此時陽光非常好。
清晨的陽光溫暖又柔和，打在沈厭精緻的小臉上，仿佛鍍了一層金光似的，白皙的皮膚像玉一樣通透，顯得格外漂亮。
謝妍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漂亮的沈厭出聲了，「阿姨說她下午要重新出攤了，出去買食材，讓咱們自己吃早飯。」
自從上周發生了王立濤的事，楊慧雲就給謝妍請了一周的假，自己也沒出去擺攤，就在家照顧了謝妍一周。
現在謝妍情況也挺好的，過完這個周末就要去上學了，所以楊慧雲也就繼續開張了，畢竟還要賺錢養家。
謝妍瞭然的點點頭，洗漱過後便和沈厭一起吃起了早餐。
她吃的安靜，想起了一件事，便敲了敲系統。
【那個孤兒院的院長現在什麼情況了，抓了嗎？】
這件事她一直放心不下。
那個孤兒院的產業鏈要是不連根拔除，肯定還會有孩子繼續受到迫害。
她之前故意留在王立濤家裡的手機，藏在地毯下面開了一晚上錄音。
只是後來在聽錄音時，發現錄出來的雜音很大，聽不太清，只能隱隱約約聽到王立濤打電話似乎說到了「很滿意」的字眼，其他的實在聽不清了。
謝妍把手機錄音交給了警方，只說是落下的手機無意中錄下來了點聲音，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警方自然能查出來那天和王立濤通話的是孤兒院的院長，徐明理。
雖然王立濤一口咬定他都是合法收養，但警方還是第一時間就進行了深入調查，謝妍提出的後廚地下室就是他們此次最震撼人心的發現成果。
發現了受害者，自然就有加害者，於是警方從受害者身上提取了體液進行分析，將有不正當行為的人員全都抓捕了起來。
其中居然還有一名院內的未成年人。
真是讓所有人深感惡寒。
【被拘留調查了，然後證據不足已經放出來了。】系統回答道。
聽到這話謝妍立馬擰起了眉，一口包子被她咬的格外用力。
【證據不足？那我放在孤兒院的那個錄音筆呢，有沒有錄到什麼東西？】
沒錯，謝妍把之前在系統商城裡買的那個黑色錄音筆偷偷放進了孤兒院的院長室。
她是王立濤被抓的第三天才抽出空溜出去放的，她挨個屋子找徐明理的辦公室是哪一間，最後還是翻窗戶進的院長室。
【這麼細節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哇，我又不是錄音筆】
【……】
謝妍突然有點焦慮。
最近沈厭能在她家住，只是暫時的。
先前楊慧雲跟警察溝通的時候，警方的意思是先查案子，如果孤兒院沒問題的話就送回去重新找領養。
可是送回去？
那不是完犢子了嗎，那謝妍豈不是白折騰了。
謝妍皺著眉頭一臉嚴肅，沒有注意到沈厭時不時抬頭看她。
她穿著件鵝黃色睡裙，頭髮也沒紮起來，就保持著剛起床的樣子，亂蓬蓬的披。
亂七八糟的形象和嚴肅的神情顯得十分的不匹配。
碗裡的稀飯已經見了底，謝妍還在一勺一勺的往嘴裡送，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頓早飯吃的極其安靜。
謝妍洗了碗出來，想說點什麼，才發現沈厭已經不在餐桌跟前了。
他已經自己蹦去了沙發上，仍然低頭看著那本漫畫書，手上還多了一支不知道從哪裡拿的鉛筆。
謝妍看到筆，這才想起來昨晚上答應沈厭要教他認字。
漫畫書的內容是很老掉牙的冒險故事，書頁翻的邊邊角角已經有點卷翹起來了。
封皮里，目錄那一頁上寫著謝妍的名字，寫的很大，沈厭正在研究那兩個字。
「謝妍，」沈厭頭都不抬，聲嗓音平淡，「你的名字是什麼意思。」
他說話的模樣冷冷淡淡的，總是沒有什麼情緒波動，要是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他是縮小版的小霸總呢。
謝妍才不慣著他。
兩人現在熟了很多，她也就沒了顧忌，伸手捏起了沈厭的小臉。
她發誓絕對不是因為昨天捏臉的手感實在太好了所以想再來一次。
剛剛為了洗碗方便，謝妍已經將亂糟糟的頭髮扎了起來，此時她馬尾乖順的垂在腦後，光潔飽滿的額頭倒是露了出來。
她捏著沈厭的臉湊了上來，「不許沒大沒小，我比你大兩歲，你得喊姐姐。」
沈厭明顯抿了下嘴唇然後「哦」了一聲，然後繼續問，「妍是什麼意思，是這個字嗎？」
他伸出手指，謝妍便分神看去，就見沈厭指著漫畫書目錄上方寫著的，她名字中的「妍」字。
只是那字周圍還有一些，用鉛筆輕輕模仿著寫的字兒。
下筆之人不敢使勁，鉛筆的痕跡淡的不仔細看都看不見。
也難怪謝妍現在才注意到，這之前她從來沒注意過。
謝妍還記得回答沈厭的問題，「對，就是那個字，妍是美麗美好的意思。」
沈厭略懂非得的點點頭，隨即向謝妍眨了下眼睛，問他可不可以學著寫一下。
謝妍當然是欣然答應。
也沒有拿新本子，反正這本漫畫書已經很老舊了，除了沈厭基本不會再有人看它了，於是倆人乾脆就隨便找空白處讓沈厭學著寫。
說是寫，其實也就是照貓畫虎，更多的還是沈厭看著原來的字，然後一筆一筆的畫出來的。
他拿筆的姿勢也不對，謝妍就給他糾正，先是示範，然後又捏著沈厭細瘦的手指一點點的調整。
大概密密麻麻寫了幾十次，一個「妍」字寫的就……起碼能認出來是字兒了。
看著丑的像毛毛蟲的字體，謝妍忍不住就想笑。
面上沉默寡言的孩子寫的一手狗爬字，這種反差感難免讓人忍俊不禁。
練了一會兒，沈厭停下來了。
謝妍以為他寫累了不想寫了，沒想到他突然問道。
「我的名字怎麼寫，我的『厭』是什麼意思？」
謝妍笑容一僵
兩人的名字很巧的都帶了yan，但是含義卻是天差地別。
難以想像沈吟霜是以一種怎麼樣的心思，才能給沈厭取個這樣的名字。
孩童的姓名，往往包含著一個家庭對新生命的最直觀的期望，有人為了起一個好名字翻遍了字典，而有人甚至還會去掏錢算命，只求一個吉利的名字。
而沈厭的名字，幾乎就是赤裸裸的情緒發泄。
因為他不被人喜歡，因為沈吟霜討厭他，所以他就叫「厭」。
隨意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