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你這是弄什麼呢？」
實驗室內，孔博聚精會神的看著女生面前的屏幕，看她搗鼓那些程序。
謝妍頭也不抬，「調教一下ai的記憶功能，我覺得現階段咱們的進度還是太慢了，咱們的ai程序溝通還是太冷硬，沒有人情味兒。」
「……」
孔博想說，ai本身就很難有人情味兒啊！
而且他們最近才發現，這個新來的師妹簡直就是個卷王！
上課，她爭坐第一排。
實操，她做實驗室最後一個走的。
鄭教授，是在教學上多麼嚴格的一個小老太啊，經常把他們訓得跟孫子似的，唯獨對謝妍和顏悅色，讓她多注意休息，不要太累。
不過謝妍也確實不累。
她精力旺盛體力足，自己也沒什麼事，謝擎宇最近工作忙聯繫少，她回家就一個人，房子太大了，難免顯得冷清。
謝妍雖然以前嫌謝擎宇煩，嫌……
……但是時間久了，她越發覺得冷清，沒有歸屬感。
她有時候有點管不住自己的思緒，偶爾會想到那個誰，但是他似乎也不怎麼來學校了，一周偶爾來那麼兩三次，自然也沒那麼巧能遇到。
有那麼幾次她甚至恍惚到錯亂，感覺他似乎就在自己身邊似的，格外離譜。
果然一個人待久了就是容易胡思亂想，所以謝妍還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學習和工作上。
電腦桌旁邊是一個金屬工作檯，上面擺了個外殼看上去並不精巧的圓柱形的東西，勉強被謝妍貼上了兩個貼紙做的眼睛。
雖然沒有人形，但有雙眼睛，令人起碼能看出來這是謝妍做的「機器人。」
圓柱體頂端是個小音箱，下方埠接了一根線在電腦上，謝妍噼里啪啦的調試了一會兒，便扭頭看向這個自己親手做出來的丑東西。
「小土豆。」
「我在呢主人，有什麼吩咐～」
丑東西的聲音是甜甜的童聲，不過機械音很重，還是不太像真人。
謝妍清了清嗓子，「我前天心情不好，你還記得是為什麼嗎？你想出辦法了嗎？」
「我記得，主人是因為鋼鐵俠去世而傷心，我想出辦法了，我現在就讓鋼鐵俠復活～」
孔博倒是沒忍住笑出了聲，「哈哈哈師妹，你這丑東西還挺有意思啊，還能讓人復活呢，不過鋼鐵俠是什麼電視裡的？」
謝妍一頓，想到這個世界可能沒有漫威，便含糊說著是漫畫裡的。
傍晚實驗室人少，謝妍調教了一下午的丑東西，這會兒便和孔博師兄一起去食堂吃飯。
她最近基本上都是在食堂吃的，畢竟一個人的飯不好做，容易做多了又吃不下，所以謝妍也懶得做了。
飯點食堂人多，兩人便隨便點了碗炸醬麵坐在了角落。
大一的課比較多，張陽幾乎是一下課就往食堂狂奔，但放眼望去人頭密密麻麻，顯然沒有空座位了。
「算了張陽我們去二號食堂再看看吧……」
「等一下！」張陽眼睛一亮，「我看到我師兄師姐了！走！咱們去拼個桌！」
不起眼的角落裡，謝妍即便是穿著最常見的衛衣外套，那也是格外精緻貌美，吃個面都像是在拍GG似的，讓人很難不注意。
「師姐！師兄！食堂沒座位了，我能跟你們坐一塊兒嗎？」
謝妍聞聲看去，就見上次飯局上唯一一個比自己小的小師弟和他同學正笑嘻嘻的站在自己旁邊。
「當然行啊，坐吧。」
於是那兩人又打了兩份米飯過來。
張陽的同學是另一個專業老師的門生，這還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謝妍，被美的心驚肉跳，一直悶頭扒飯都不好意思抬頭。
倒是張陽一張小嘴叭叭叭的一直沒停過，像一朵外向的喇叭花，自來熟到了極點。
「哎，師姐，之前我送你回家還看到沈晏學長了，怎麼最近沒見他和你在一塊兒？」
張陽好奇的問道。
雖然他承認自己之前被謝妍美貌衝擊到了，但看到沈晏之後，覺得人家兩個郎才女貌正相配，他是個什麼妖怪居然也膽敢心存幻想？
於是張陽也就佛了。
謝妍夾面的手微微一顫，筷子不穩，麵條滑了下去，動作有些僵硬。
「他最近轉系了，比較忙。」
張陽皺眉，「忙啥呀，我金融系的哥們說他都不咋來上課，師姐你可別被他騙了，男人有錢就變壞，他回去繼承家業連學都不來上了，連你也不陪了……」
謝妍一噎，「其實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張陽一聽立馬就來勁了，他眼睛瞪大眉毛倒豎。
「啊？那就更過分了！師姐我跟你說，我前陣子還見他去廟裡求平安符，我看見他去月老廟裡咣咣磕頭啊！那不是和你的話，肯定還有別人！他居然住在你家還有別人！太過分了！」
聽到這話，孔博和另一個小男生面面相覷。
他們同時在對方眼裡看到了被迫吃瓜的無助。
無意打聽隱私，斯密馬賽。
瓦大西不是故意想聽的。
反而是謝妍一愣，她疑惑的問，「前陣子？什麼時候？」
她明明只收到過一個平安符，就是十月份國慶節的時候，沈晏為了抓鬼搞出來的東西，後面她弄丟了，但是把沈晏趕出去的那天又找到了，於是就給他扔了下去。
就那麼一個。
聞言張陽便轉身翻了翻書包，從包里掏出來一個小錦囊。
「就這樣的，那個寺廟裡的平安符都長這樣，在刺繡的錦囊裡面裝著，也算他們的特色，好多人專門去打卡，我也買了一個。」
謝妍接過那個模樣和記憶里一模一樣的小東西，擰眉，「你是九月份去的嗎？」
張陽搖頭，「不是啊，我上個月才去的，都快入冬了山上老冷了……」
他邊搖頭邊陷入了回想，「你們是不知道啊，我爬山的時候聽旁邊路人說，沈晏是一路跪著上山的，邊跪邊磕，特別牛逼，結果上去以後就求了個這東西，然後又去各個廟裡拜，我當時就猜他是不是遇上什麼事兒了，結果沒想到他是這種人……」
孔博和另一個男生悶聲扒飯，只當自己沒聽見。
而謝妍聽著聽著，不知不覺間收緊了十指，將平安符攥的死緊，指尖發白。
雖然謝妍之前態度狠絕的將人趕了出去，大有老死不相往來之勢，但她卻還是有這個預感。
沈晏求的那個平安符，肯定是給她的，沒有別人。
她了解沈晏的人生，他悲慘可憐又扭曲，他沒有任何一個可以親近的人。
只有她。
只有謝妍。
她是沈晏一切情緒波動的來源，恩情也好，變了質的各種感情也好，沈晏的一切感情指向的，全都是她。
他竟然能一路磕頭跪上山，這麼鄭重其事的舉動，只可能是為了謝妍。
一時間，謝妍臉色嚴肅，胸膛心臟跳的格外沉重。
她從來都不知道。
關鍵是沈晏也沒給她說啊。
在對面滔滔不絕的張陽終於停下來喝了口水，這才看到自家師姐難看的臉色。
他立馬一愣，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額……那個什麼！師姐！沒關係！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張陽往右看了一眼，拍了拍師兄的肩膀，「你看我孔師兄怎麼樣！一米八大高個，學歷研究生，孔武有力還有前途！」
孔博嚇得差點麵條從鼻孔噴出來，他打開張陽的手，「你給我撒開！我特麼有女朋友！！」
張陽惺惺的收回手，又看向自己同學。
……
……長的還沒他帥呢。
就在桌上氣氛尷尬的時候，一道女聲笑吟吟的傳了過來。
「謝妍？好久不見啊。」
女生穿著新款的大牌羊皮大衣，戴著價值不菲的鑽戒，容光煥發，眼裡似乎都發著光，整個人散發著神采。
謝妍眼神涼涼的，「……溫雨彤？找我有事兒嗎？」
謝雨彤端著杯奶茶在隔壁坐下，眼裡是仿佛看螻蟻一般的高高在上，「我已經改名了，我現在姓謝，倒是你，難道還捨不得謝家嗎？怎麼還不改姓？」
「全天下姓謝的人多了去了，你現在是連別人姓什麼都要管嗎？難不成你看別人挑糞都要去嘗嘗鹹淡？」
「你！」
謝雨彤看著杯中棕色的奶茶突然就沒胃口了。
不過很快，她就調整好了情緒，笑了起來，她攏了攏耳邊的頭髮，露出了手上的戒指。
這個戒指是蔣阿姨送給她的，現在她和蔣阿姨的關係很好。
蔣元楓看透了愛情的本質，也不管什麼門當戶對商業聯姻了，只想著給兒子找個忠誠的，一心一意的，所以她對謝雨彤很是滿意，直接把自己當年出嫁時戴的戒指送給了她。
這個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蔣阿姨說了，她很喜歡我，我是她未來兒媳。」謝雨彤的炫耀之意溢於言表。
謝妍表情一言難盡。
「謝擎……顧總看不上你的，你還是趁早醒醒吧。」
謝雨彤美眸微眯，「該醒醒的人是你吧！你傍不上顧總就去傍沈晏，你那點小心思誰不知道！就算沈晏現在春風得意又怎樣，你以為他還能蹦噠幾天！」
聞言，謝妍眼神一變，「你什麼意思？」
發覺自己說漏嘴了，謝雨彤訕訕抿唇，「他身份在那放著，顧總當然不可能讓他囂張啊，最後他肯定會被趕出去的。」
說完，謝雨彤也不管謝妍作何反應，便轉頭催朋友，於是就拉著朋友直接走了。
而謝妍臉色沉沉，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說了一句吃飽了先走了，也很快離開了。
留桌上的三人面面相覷。
一直沒說過話的小男生扒了一口米飯，暗暗感嘆，「豪門好複雜啊……」
張陽點頭，「小康家庭也挺好啊……」
孔博嘆了口氣，「說到底還是社會主義好，人民群眾幸福感高。」
張陽震驚回頭，「不是師兄，你講話這麼紅，你要考公啊？？」
孔博露出八顆牙齒，燦爛一笑，「不，我是黨員。」
——————
謝妍從食堂出來時，天色已經有點暗了。
快入冬了，現在天黑的越來越早了，天氣也越來越冷了。
她穿的有點薄，從熱熱鬧鬧的食堂出來吹了點冷風，立馬就是一個激靈，感覺大腦無比清醒。
謝妍從學校出來往家裡走，腦子裡消化著剛剛聽到的信息，注意力分散，於是沒有注意到身後不知什麼時候竟跟了幾個人。
為首的是個穿著皮夾克的男人，身形高大，虎背熊腰，手裡拿著棒球棍，手背上還有袖口露出來的刺青。
身後一個馬仔將手機遞給男人看。
「刀哥，就是她，她就是謝妍，以前還是個小明星，網上照片一大堆。」
刀哥瞥了一眼屏幕，又猛吸了一口煙，貪婪的目光看向謝妍纖細的背影，「照片果然不如真人帶勁。」
前幾天他們接了個活兒，對面說讓他們去把謝妍綁了，說是哥幾個隨便玩，玩完了給他拍點照片，然後給的定金還不少。
不過這幾天那個僱主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聯繫不上了，這尾款不知道還能不能要來。
但是看到謝妍本人，他們覺得尾不尾款的也無所謂了。
這麼漂亮的女大學生，他們就是純爽一把也不虧啊！
眼見著女孩的背影即將拐彎離開視線，刀哥腳步也快了起來，「一會兒把人帶到倉庫去，我先來，你們隨便！」
身後幾個黃毛皆是目光淫邪，一人嘿嘿笑著，「自然是刀哥先來，我在旁邊給你們拍視頻哈哈！」
「那我第二個！」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悶聲響起，笑聲頓時戛然而止。
幾人立馬回頭看，就見一個同伴已經倒在了地上。
而那人身後，站著一個一身黑色的人。
他黑色的鴨舌帽壓的老低，戴著口罩，看不見臉，但是身形單薄，看著並不健碩，一隻手上拿著不知道從哪撿來的磚頭，手指扣的指尖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此時磚頭上還沾了點血。
見狀，幾人立馬臉色不善的圍了上來，刀哥更是直接舉著棒球棒就沖了上來。
「你他媽的敢打我兄弟！你是哪條道上的！！」
而那人一聲不吭的避開了他的攻擊，反手將磚頭扔了出去又拍暈一個，同時又一把抓住了棒球棒，二人力氣都不小，局面有些僵持。
一個黃毛見狀拿了棍子就給他手臂上狠狠砸了下去，就聽見一聲悶哼，那聲音聽著居然還很年輕。
「小子！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居然敢在我的地盤撒野？！你信不信我讓你在雲川活不下去！！」
少年突然鬆手，刀哥猝不及防一個踉蹌，又猛然間被他踹了一腳，直接踹進了手邊的小巷子裡。
小巷子裡沒什麼人，放著幾個老舊的垃圾桶。
刀哥趴在地上，氣急了，正準備爬起來，就被猛地一腳踢在了頭上，一腳接一腳，他立馬痛的頭暈目眩找不著北，意識都有點模糊了。
「刀哥！！」
黃毛小弟見刀哥居然被人踢了腦袋，這下是真的急了，直接掏出了一把小刀，向面前那個殘暴的少年沖了過去。
一刀進去，刀刃插入血肉，黃毛甚至都聽見了皮肉破開的聲音。
但那一身黑的少年只是頓了頓，慢悠悠的轉過身，那雙黑沉冰冷的眼睛如同無機質的機械一般，緊緊的注視著他。
他抬手從後肩拔出了那把小刀，頓時傷口像個小水池一樣突突的往外冒血。
黃毛被這人的反應嚇住了，他從來沒見過被捅刀子都不叫喚的人，而且他此時居然拿著帶血的刀子，沖自己……笑？？！！
頓時一股寒氣從腳底冒了上來，黃毛感覺自己渾身都涼透了，他喉嚨發緊甚至都說不出求饒的話，看著少年一步步向自己走來，他嚇得後退兩步，立馬轉頭跑了。
見狀，少年眯了眯眼，又轉身回到了刀哥的身邊。
他踩著男人的太陽穴不斷的碾磨，粗獷的痛呼聲在箱子裡迴蕩。
不久前還一副大哥做派的男人此時已經慘的爬不起來了，他被這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人打的渾身都疼，頭暈的爬都爬不起來。
良久，少年才收回了腳，蹲在男人身邊，聲音嘶啞，「疼嗎？」
刀哥痛的眼淚都飆出來了，「疼，疼，哥我我錯了再也不敢了，你放了我吧，這片地盤歸你都歸你……」
他這樣子醜態畢露，少年像是被逗樂了，口罩之上漂亮的眉眼居然彎了彎，「你錯哪了？」
男人飛速思考，「你是不是上周我砸的那家人找來的？我發誓我再也……啊————」
劇痛襲來，男人悽厲的喊聲響徹小巷。
少年剛剛從後肩拔出來的那把小刀，此時正插在男人的手背上。
「你錯哪了？」
「啊啊啊——我我我，是我不該睡那個六年級的丫頭！但是現在小孩都早熟啊！我不該啊啊啊啊啊————」
男人的叫聲悽厲的已經不似人聲，他手背上被插著的那把刀正在不停的轉來轉去，痛的死去活來。
少年蹙眉，有些不耐煩了，聲音冰冷起來。
「我問你，錯哪了。」
刀哥已經痛的意識模糊，他恍惚間喃喃道，「那就是，就是，謝妍，我也是接了個活兒，僱主讓我乾的……」
聞言，少年這才欣慰的眯起了眼，「所以，你的僱主是……？」
——————
客廳燈光格外亮堂。
謝妍頭腦亂七八糟的，回到家先沖了個澡，然後拉上了客廳的窗簾，難得的沒心思學習了。
自從那天把沈晏趕出去，他們這段日子都沒有見過面，也沒有打過電話。
兩人像是真的斷了聯繫似的。
但是今天，無論是張陽的話，還是謝雨彤的話，都讓謝妍感到心亂。
她想聽聽沈晏的聲音。
謝妍拿起手機，在撥號界面停留了好久，糾結了好久。
畢竟上次她扇了人家一巴掌，兩人不歡而散。
況且那個平安符……
她想問個清楚。
半晌，她終於按下了綠色的撥號鍵，感覺心跳的格外快，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怎麼的。
但是很快，謝妍就微微皺起了眉頭。
她好像聽到了似有若無的鈴聲，那音樂十分熟悉，是一段清脆的馬林巴。
沈晏的來電鈴聲也是這個。
謝妍猛然轉頭，看向房門，那聲音好像是從樓道傳來的。
她走過去一把打開了門。
門口空無一人。
……聽錯了嗎？
好吧，也是。
沈晏怎麼可能突然出現在她家門口。
她最近這種錯覺真是越來越頻繁了。
謝妍輕輕嘆了口氣，關上了門。
她沒有注意到的是，樓道地面上的紅色痕跡，一滴一滴，像是鮮血。
回到沙發上，謝妍聽到手機對面傳來的機械女聲說著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
她低頭看著手機屏幕，默默不語。
沈晏不接她電話。
謝妍內心天人交戰了一番，然後準備豁出去老臉再打一個。
好在這一次，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謝妍看著猝不及防被接通的頁面，居然有些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於是二人誰都沒有先開口，靜的只有呼吸聲，一片寧靜。
良久，對面像是沒頂住，先投了降。
少年向來清亮的嗓音今天聽著有些低啞，他聲音並不大，像是有些沒精打采，蔫嗒嗒的，有點發悶。
「姐姐，你想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