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羅勝衣虛幻的面容上若有所悟,「看來你也別有奇遇啊。」
「失落他界,時間流速有異,苦修數年後方得回返,如今得見故人殘跡,實在心中悵然,胸中鬱憤之氣難抒。」王珝面色寡淡,感嘆道。
羅勝衣微微笑了一下,眼中閃過回憶之色,為王珝講述起當日之事。
「那日眾人一起通過石門,我們先是被那迴蕩萬古的暴喝聲和撐天立地的神柱所驚,再一回神時,便已經與眾人分散,只有我們五人在一起。」
王珝眉頭輕動,發問道:「除道友之外,其餘四人可是孟師弟、江道友、齊師兄和阮姑娘?」
羅勝衣聞言有些訝異地看了王珝一眼,不知道其人為何這般清楚,但還是點了點頭:「沒錯。」
「道友繼續說吧。」王珝一聲長嘆,果然,有存在刻意出手,把自己等人排除出去,想把劇情導回正軌。
「與你們分散後不久,我們見周圍環境險惡,便打算尋地暫避,卻不曾想被那碧波王撞見,無奈之下只好與其交戰……
「那碧波王身為外景妖物,我等手段迭出,但終究不是其對手,最終被其俘獲,作為那妖王的探路先鋒......
「齊道友先我一步,在一個岔路口被派去探路,不知生死。而後我又在面對這碭山君時,被當做誘餌使用,最終被其吞噬,成為組成其神智的三道元神執念之一。至於小孟他們之後如何,我也就不知道了。」
王珝聽聞羅勝衣述說自己離去後發生之事,心中有了譜。由此觀來,自己回歸的時間點就在孟奇等人第一次死亡任務之後與探索天庭碎片之前的這一段時間點中。
如果沒有其他改變,也就是說,孟奇此時實力最多不過外景,距離諸天大能回歸還有比較長的一段時間。
思及此處,王珝輕輕點頭,看向羅勝衣:「多謝道友告知,如今不知道友有何心愿未了,若我能做到,必當盡力。」
羅勝衣殘魂搖了搖頭:
「本就入了江湖,又身處六道輪迴之中,哪敢再有牽扯?眼下不過一孤家寡人罷了。今日見了王師弟你,心中一些遺憾也不剩多少,且就這樣吧。一縷幽魂散於天地之間,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倒也不錯!」
說罷輕輕一笑,似乎很是灑脫。
王珝看著羅勝衣虛幻殘破的魂體,心中一動,提出了一個設想:「我在另一界中,曾聞天地間有生死輪迴之事,道友若不嫌棄,我可設法補全道友魂體,為道友覓得來生功果。」
「這......那就麻煩王師弟了。」羅勝衣最終還是無法拒絕可能存在的來生,再三猶豫後,還是答應下來。
「好歹也曾是同伴,些許小事,不必如此客氣。」
王珝彈出一滴血水,融入羅勝衣魂體。肉眼可見地,其人魂魄凝實了不少,消散的程度也慢了幾分。
「有這滴眾生血氣所成的真水在,道友來生根骨想必能好上不少,武道成就也會相應更高。雖說下一世不知道何時再能相見,總之,道友好走。」
「若我來生能記起今日之事,必當想方設法報答道友恩情。」
羅勝衣面帶感激,魂體在空中微微一禮,便化作一道流光,鑽入了虛空,不知去向,只留餘音在空中迴蕩:
「靈山深處有大兇險,道友萬不可過於深入,還是儘早離去為妙。」
話音裊裊,此地再不見羅勝衣身影。
「在此盤桓太久,對於靈山深處情形也有所感應嗎?」
王珝心中微動,袖袍一拂,血色長河滾滾而出,裹挾著地上的殘碎屍骸和兩道魂體執念融入血河之中,清理乾淨這片平地,接著反身向外走去。
「如今已探明此世時間點,為保險起見,還是不要在此多作停留了,趁早離去。」
王珝見好就收,他可不想打擾被鎮壓在靈山深處的魔佛。
靈山之中,萬佛圓寂,十分危險,不過那些佛陀臨死前都在靈山峰頂結成萬佛大陣以抗來敵,若無人操縱,便不會自主行動。
而靈山外圍,只有一些菩薩羅漢的法身遺蛻留存,再加上一些攻打靈山的大妖妖神身隕此地,歲月流逝,屍身難以發揮出生前實力,是以對於王珝來說,尚算安全。
很快,王珝就來到了先前的岔路口處,一路行來,不時有一些僧人遺蛻、妖物屍身來襲,盡數被王珝所斬,融入其背後血河之中。
得這些遺蛻融合,王珝背後血河威力也隨之大了不少,甚至在血色的血海真水與玄色的冥河真水之外,又多了一抹淡淡的渾濁黃色。
「靈山萬佛同墮,屍身生變,此地死氣與煞氣交雜,幾有九幽之感,十分適合我血海化身發揮。」王珝心有所感,「原著中,孟奇在此操縱黃泉骸骨,吞噬諸多遺蛻後,竟然可以與迦葉遺蛻相爭,其中奧妙,可見一斑。」
想到黃泉骸骨,王珝心中一動,將此事記在心上。
他這血海化身已經融合了冥河真水,下一步提升的方向就是碧落黃泉之中的黃泉之水,如今一世之尊中正有一具同名的神聖骸骨在此,豈非與他有緣?
「其實我要是操縱血河,將靈山外圍的屍骸吞噬而盡,不要黃泉骸骨,我自己也能演化出黃泉之道。」王珝念叨幾句,有所意動,「不過這樣很容易引起魔佛注意,我還是老老實實收集黃泉骸骨吧。」
打消心中念頭,王珝放棄了在靈山外圍再多盤桓一陣的想法。不過他還是略微放開了對自己氣息的壓制,於是一路行來,有不少屍骸被王珝生人氣息所誘,不開眼地撞到他眼前,最終被其盡數笑納。
很快,王珝出了石門,來到凌雲渡旁,正欲飛渡而過,忽然身子一滯,神情凝重地看向河中。
凌雲渡寬有七八里,入水不浮,雖然對肉體凡胎之人而言是一重考驗,但王珝當年初次來此便能飛遁,何論如今?
但道人眼下卻站在河邊,鄭重以待,無視了河水中顯化而出的自身過往,手中紅袖刀虛握,似乎隨時會暴起發難。
正對著王珝的河心之地,一方如同青玉般的平整土地沉浮,微光閃爍,上有一朵白蓮綻放。
蓮台之上,一尊佛陀臉含慈悲,眉目低垂,似乎在此等候已久,正要與王珝一論佛道之別。
這尊佛陀身成白色,手結說法印,身邊常有天光妙音相伴,淡淡佛香傳來,開人智慧,沁人心脾,並無任何詭異跡象。
但在這萬佛同墜的靈山之地,一尊佛陀攔路,如何不讓王珝多想?
「還是引起靈山深處那位的注意了嗎?」王珝不敢念出魔佛名諱,「不知這是哪位佛門高人遺蛻,看這架勢,是佛陀?」
佛陀不言,緩緩抬頭,一雙佛眸空空蕩蕩,雖然照見了重重宇宙,但卻不見自性靈光。
「果然是傳說一級的佛陀遺蛻,身成白色,手結說法印,這幅模樣我好像在哪裡聽說過?」
王珝背後血色長河盡數流入手中短刀,匯集全身之力,似乎會隨時斬出。但同時,心中也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個疑惑。
還不待王珝思量清楚,那尊佛陀遺蛻已然有了動作。
白色佛陀探出了右手,周身有海潮雷音傳出,震懾王珝心神,使他難以應對。同時,在遮天蔽日的佛手之中,又有一方清淨無穢的淨土顯化而出。
其地平正,城郭街道具以金銀寶玉砌成。有天香寶樹隨處行列,其上掛有天繒,又有寶鈴處處垂下,風吹而動,揚出妙音之聲。吸引著王珝不自覺地向內投去。
如來神掌第六式,「掌中淨土」!
封禁一切空間,讓王珝無路可逃!
「是...法...幢淨土?這是法...海...雷音...如來?」神掌之下,王珝念頭緩慢轉動,手上紅袖刀卻應激而發。
一道悽厲刀光亮起,緋紅淡薄,像是那微漠的血色一般。刀光周圍,虛空破滅,似乎溝通了某方莫名之地,有洶湧煞氣噴薄而出,無數死靈屍體嚎叫傳來,伴隨著刀光與佛掌相撞。
如今靈山環境與九幽相似,無數屍骸殘存,王珝在此也占據地利!
刀光引來莫名氣息加持,竟有開天闢地之勢,一方天地都要在這一招下翻覆。空蕩蕩毫無生靈存在的淨土與其相撞,頓時天地同墜,神掌招式被破,讓王珝暫得喘息之機。
掙脫「掌中淨土」的範圍,王珝不敢再對面前佛陀遺蛻出刀,身子一扭,化作一條血色長河,貼著凌雲渡河水,向著下游逃去。
如今的靈山後峰疑似封印著佛祖做減求空的產物——無上真佛!其天生克制一切佛門修士,只被金蟬子遺蛻反克。面對這尊法海雷音如來的屍身,王珝根本不是其對手,當今之際,只能設法逃向靈山後峰,引二虎相爭了!
......
正常而言,法身的遺蛻,若無靈智殘留,便只能擁有準法身或者尋常人仙法身的戰力,不是王珝對手。但若是其有靈智殘存,那王珝就得小心應付了,不過只要謹慎,仍可從容應對,甚至戰而勝之。
除非是那種頂級天仙法身,體內洞天仍在,可反照外界改變天地法理。面對這種對手,就連王珝也只能謀求自保,無法應付。
而眼下王珝面對的,更是一尊傳說級數的佛陀遺蛻!
傳說之境,自身洞天蛻變為宇宙,能溝通諸天萬界的他我投影加身,無處不在,無微不至。縱然身死之後以上神異不存,但本質仍然等同一方枯寂的宇宙。王珝又如何是其對手?
......
面對一招過後立即脫逃的王珝,白色佛陀臉上慈悲神情微動,化作飽含清淨之意的笑容,身邊緩緩有禮讚之聲響起,似從萬千世界之中傳來。
【甚深妙音海潮音,振大法音摧異論。能除煩惱諸困苦,法海雷音我贊禮......】
潔白如玉的手掌輕輕拂出,其上有淡淡佛光亮起,海潮雷音起伏,霎時間已將王珝所化的血色長河包裹在內。
凌雲渡河水粼粼,王珝飛掠而過,無視了河水中凸顯出來的一幅幅場景,只顧往下游逃去。
招來血河吞噬來襲屍骸、與羅勝衣交談、斬落碭山君屍身、觀察奔波兒灞殘留痕跡......隨著王珝向下游逃竄,河水之上不斷有一幅幅場景浮現而出,映照出這幅身軀經歷的一切。
「是不是有些太慢了,感覺根本沒離開多少。」
一個念頭突然在王珝腦海中生出,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便有贊唱聲傳入耳中。
【......法音遍振三千界,六十種音化群生。妙趣甚深如大海,供養世尊最妙音......】
禮讚聲入耳,王珝如遭雷擊,口鼻溢血,身形猛然停滯,腦海之中全是一尊身成白色,手結說法印的佛陀身影。
腦海之中,白色佛陀臉帶慈悲笑意,散去說法印,一手指天,一手觸地,聲如雷震: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如來神掌第一式,「唯我獨尊!」
佛陀說法,聲如雷震!只問本心,見性成佛!
這一式中甚至還有如來神掌第三式「拈花一笑」的真意!
不愧是法海雷音如來,和如來神掌第一式,簡直是絕配。
神掌自王珝心中而起,讓他陽神動搖,再無任何反抗之意,血色長河旋即停頓下來,被潔白佛陀收入手中。
王珝被擒,佛陀遺蛻微頓,座下蓮台騰起毫光,向著靈山深處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