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方琛身上的蠱蟲又傳來陣陣鼓譟,兩人都停下腳步靜靜等待。
魚貫宮人高舉御膳往朝英殿方向來。
「徒兒,為師能在這抓人?」
「師父指點就好,自有人出手。」她眉眼瞟向廊道檐上的立夏。
立夏授命,朝著方琛頷首,令他一滯,吶吶問道:「這是何時來的人?」
顏娧天真回道:「一直在吶!」
他又明顯一滯,得空還是先好好了解徒兒來歷好了。
「有如此高手隨侍,為何還能會被緣生遭害?」方琛完全不理解。
顏娧老實說道:「第一個遭害的人已香消玉殞,留下病弱孩兒苟延殘喘,如今要害第二人。」
二十年前的事兒他清楚,當時北雍皇后產後殞命,留下甫出生的體弱多病的娃兒,雖知緣生所致,不知緣生何來。
那娃兒仍活著?
這個發現又讓方琛如同打了雞血般興奮,否則徒兒要緣生玩什麼?
「此次所害何人?」
「北雍繼後,只為不可得的執念。」顏娧默默嘆息。
若非執念又何以被困守呢?
他見著了她眼底惋惜後的豁達,打趣問道:「徒兒想要釣大魚?」
「不想。」顏娧直白回道,「徒兒要魚餌救人,師父要魚餌把玩不是?」
方琛瞭然地笑了笑,徒兒這是已掌握狀況,單純要蠱蟲。
饒是他把徒兒想簡單了,有會坑人的徒婿,能不有個善於掩飾的徒兒?
年輕,眼界也跟著短淺了?
方琛感知著蠱蟲訊息,不著痕跡地朝著帶著蠱蟲的侍女裙擺甩上鮮血。
立夏手勢一下,宮衛沒驚動低頭隊列,迅速連人帶都丞盤一把提上檐頂,在宮人還來不急反應前直接卸了下頜。
顏娧揚起舒心淺笑,攬著師父長臂道:「師父走吧!」
按下徒兒藕臂,方琛以身軀護住徒兒,呲聲連連說道:「等等!」
送膳宮人此時已一陣驚恐喧譁,尖叫聲四起,御膳掉落一地。
蠱刃?!
立夏立於高處,眼捷手快地擒拿動手傷害方琛之人,同樣先卸除了下頜?
她視線被阻擋,沒看清發生何事,昂首不解地看向師父,這一瞬,原本有如少年郎面容瞬間崩塌,成了知天命的穩重之色。
她捂臉頭疼心也疼地回望師父,原來回春蠱也是草莓玻璃心......
再探向師父身後,黑色內侍服已濡濕大片,上頭插著一把鮮活蠕動的蠱蟲短匕,看得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初心師父救她一命呢!
可是.....那把短匕......
淚水也瞬時奪眶而出,害怕地說道:「師父不是說遭天譴會變年輕?怎麼突然變老了?師父怎辦?我不敢拔啊!」
仍活躍蠕動的血紅蠱蟲怎麼拔?好噁心啊!
方琛覺著被氣笑了,也認了,徒兒一開始就說怕了不是?
背上插把刀還要安慰人,會不會有點心酸?
思及此,酸又如何?他歡喜做,甘願受,總行吧!
「沒事,這不是天譴,師父老成點好!回春蠱母在救為師性命。」
方琛背上插著短匕,轉了一圈給眼淚撲簌簌的顏娧檢視。
「瞧瞧,師父一丁點事兒都沒有。」
「刀還插著呢!」她止不住的淚,糟心也噁心吶!
真被噁心哭了!想救人又不敢下手的內心戲正上演著。
「記得師父方才說的不?只有人心是壞的,且等著,等會回春蠱把牠教乖了啊!」
顏娧噙著眼淚問道:「師父還疼不?」
方琛老實地道:「初初那一下下而已,回春蠱母捨不得師父死。」
體內的老友氣他又收徒,年輕了幾歲多久?還不是為了保他性命,迅速救治融合身上的蠱刃。
這一日匆忙還沒來得急把回春蠱血給徒兒呢!
蠱刃要真扎到她身上,可無法如此站著風涼。
能以蠱為刃,絕對是嗜心蠱。
只稍身上有一丁點傷口,蠱毒隨傷入血迅即蝕心,小徒兒沒有回春蠱血護身,半刻都撐不住。
顏娧扶著方琛往承鳳殿方向,如今等著大宴結束給黎瑩審審。
單珩還是借著世家之力混入了宮禁,他手下的能人也不遑多讓。
這些捧著神諭度日的混帳,已經轉換成要她命了?
顏娧不明白地問道:「那刀怎能來得無影無蹤?」
害得老人家受傷她忒心疼。
方琛從袖袋取出蠱皿,探手欲拔除身後蠱刃,被她驚恐攔下問道:「師父要作甚?沒御醫拔了會大失血呢!」
「乖,師父無事了,拔了再跟你解釋。」有小徒兒關心還是挺暖的。
他一身手靠近蠱刃,蠱刃便化為蟲蠱落在掌心,乖順地被收入蠱皿。
「我的徒兒真好,真帶為師來做善事,北雍皇室怎麼著?跑了這麼多南楚皇室專有的蠱蟲?」
顏娧聞言破涕為笑,明明是坑人的!
她此生弱點不多,最怕那種會蠕動蟲類,如今為了顏笙真真努力克服了。
「大抵全是利益交換。」師父都為她受一刀了,還需要隱瞞?
「徒兒何故捲入這淌混水?」方琛滿意地看著蠱蟲沒入帶內沉眠,便收入袖袋輕拍兩下,神情好不快意,絲毫不像受過傷之人。
「至交好友落難,能幫便幫上一把。」
「徒兒也是重情之人。」方琛舒心適意底捻著適才甫生的山羊鬍。
這副面目才是最上乘之色!
太年輕四處遊走抓閆茵挺不方便。
「師父過講了。」顏娧揚起羞澀淺笑。
移步至承鳳殿宮門口,方琛已完全恢復傷勢,體內蟲蠱又興奮鼓譟著。
「徒兒此處所住何人?」
「北雍歷代皇后處所,怎麼了?」顏娧偏頭不解。
「四處充滿了蠱蟲,若非有能人相助,絕無法久居此地。」方琛斷言。
方才檐上的高手他也測試過,連他的蠱蟲亦無法接近。
這世上僅有裴家高手方能如此了,該不會她也在此處?
思及此,他嘴角不自主地勾了勾,眼中又綻出了些許光芒?帶著興奮口吻問道:「徒兒與裴家是何等關係?」
「呃——」顏娧看著異常興奮的師父,這又是怎麼回事?
她該如何解釋自身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