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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2024-09-02 04:03:11 作者: 餘酲
  這天余棠起得稍晚,推開臥室門看到沙發上坐著的蘇朔,驚得後退半步,隨即便恢復如常,慢吞吞地走到廚房,先把水燒上。

  捧著溫水去房間裡吃藥,在床頭來回找了幾圈也沒找到藥瓶,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看時,聽到門口傳來蘇朔的聲音:「在找這個?」

  余棠扭頭,看到他手上的藥瓶,臉色一下子變了。

  蘇朔倒是從容,走進房間把藥遞過去,余棠伸手去拿,他又收回手,高舉藥瓶放在眼前:「我來看看,每日兩次,每次一粒,對吧?」說著便打開瓶蓋倒出一粒送到余棠面前,「喏,吃吧。」

  余棠咬了咬泛白的嘴唇,緩慢地抬手,碰到蘇朔掌心的指尖涼得仿佛沒有體溫。

  吞藥的時候喝水嗆到,余棠咳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蘇朔半蹲下,輕輕拍他後背,還問他急什麼,不就吃個藥嗎?

  吃過藥,余棠去廚房做早餐,回頭便看到蘇朔笑眯眯的倚著門框站,錯眼不眨地看著他,眼神露骨得讓人如芒在背。

  吃早飯時兩人都沒說話,蘇朔吃完出去抽菸,這回時間格外久,余棠洗過碗掃過地,把衣服都塞進洗衣機,他才悠哉地進來,見余棠忙完了,道:「去趟醫院吧。」

  余棠顯然是在這段時間裡做好了心理準備,表情沒有一丁點慌張,問:「去醫院幹什麼?」

  蘇朔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你說呢?」

  余棠別開臉:「不去。」

  蘇朔不知道他哪來的底氣,事到如今還能如此淡定,不由分說抓起他的手腕就往外走。Omega的力氣與alpha不可同日而語,余棠沒來得及反抗,就被蘇朔拖到下山的小路上。

  「你放手,我不去。」余棠掙扎得氣喘吁吁,臉都漲紅了。

  「為什麼不去?」蘇朔不僅沒鬆手,反而握得更緊了,「檢查身體,對症下藥,不比自己買藥亂吃一通強?」

  余棠不確定蘇朔是不是在開玩笑,一路小跑著被拖到山下,剛在后座坐好,車子就飈了出去。余棠心跳很快,下意識護住肚子,抖著嗓子小聲道:「開慢一點。」

  蘇朔從後視鏡里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後,踩著油門的腳卻一點沒松。一路風馳電掣地來到醫院,下車時余棠扶著車門站都站不穩,忍了好久才將嘔吐感壓下。

  右手腕被攥得生疼,余棠跟在後面有氣無力地說可以自己走,蘇朔見他態度軟化,反而更加心煩意亂,鬆開手逕自大步往前走。

  私人醫院人不多,走道盡頭拐了個彎,蘇朔突然停住腳步,轉身看著跟得氣喘吁吁的余棠,沉聲道:「我們談談。」

  兩人轉移到醫院樓下的小花園,余棠在長椅上坐下,剛喘勻氣,就聽蘇朔道:「離婚,或者打掉,二選一。」

  余棠怔住,張了張嘴,有些茫然:「什麼?」

  蘇朔直到剛才還在猶豫,能把這句話說出來已經不容易,這事明明是他占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干坐了一整晚還是不能果斷做決定。

  沒等他重複一遍,余棠遲鈍地接收到了他的意思,磕磕巴巴回答道:「不……不離婚。」

  蘇朔哼笑一聲,都到這時候了,這個壞心眼的小Omega還以為整個地球都能順著他的心意轉。

  他在余棠身邊坐下,誘哄般地說:「離婚有什麼不好?我不會把這事說出去,你可以放心跟你的情郎雙宿雙棲,這樣豈不是皆大歡喜?」


  余棠依舊迷茫,目光沒有落點,稍微偏了偏頭,聽不懂似的:「情郎?」

  蘇朔更想笑了,岔開腿往後仰,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說:「怎麼,不承認?上一次當就夠了,你以為我還會栽第二次?」

  回想起余棠過往的種種手段,蘇朔心中依舊是惱火居多。他和余棠只在結婚初期有過幾次房事,且幾乎都是他主動,余棠不拒絕也不配合,只在舒服狠了的時候從喉嚨里逸出幾聲呻吟,活像在執行任務,搞得蘇朔也漸漸沒了興致,再加上後來工作忙,在家碰面的次數少,他連余棠的發情期在什麼時候都不知道,如今掐指一算,兩人至少有半年沒上過床了。

  余棠肚子裡的孩子怎麼來的可想而知,蘇朔原本就對余棠突然離家出走的舉動存疑,如今恍然大悟,什麼度假一年,分明是為了給情郎生孩子找的藉口。

  虧他還因為這小Omega前幾天的「表白」心神不寧。

  獨占欲強是幾乎每個alpha的通病,全世界也沒幾個alpha能接受這樣被戴綠帽。蘇朔此刻根無暇顧及旁的情緒,能冷靜地坐在這裡說話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他咬緊後槽牙,儘量使自己保持冷靜。

  讓他沒想到的是,余棠聽了他的話,還在裝不懂,黝黑澄澈一雙眼睛直直看著他,就算被揭穿,還是鎮定多於慌亂,語氣平緩道:「沒有情郎。」

  蘇朔失聲大笑,引來路過的兩個小護士頻繁側目,笑完坐著半晌沒動,忽而直起身子靠近余棠,再次貼在他耳邊:「那你告訴我,脖子上的咬痕是誰留下的?」

  回去的路上,蘇朔把車開得飛快。他覺得自己今天有點失控,這感覺很糟糕。

  他沒有標記余棠,也從未想過標記他,余棠慣穿高領衣服,尤其是在這種乍暖還寒的天氣,是以周圍人大多不知道這件事。

  從前,這一點被他用來標明自己的立場,現在卻成了個笑話。

  竟然被別人搶了先,蘇朔一面覺得好笑,一面又沒來由地怒火中燒,不知道是哪個alpha搞大了余棠的肚子,讓他一個人躲到山上,還妄想標記他,什麼便宜都占光了,到這種時候反倒不敢站出來了,慫貨,孬種,廢物!

  看上這種垃圾alpha,余棠是瞎了嗎?

  思維已然跑偏,蘇朔卻渾然不覺,只顧著生氣,接表姐何聆的電話也沒好氣,弄得何聆險些摔電話,罵道:「就你這討人嫌的臭德行,活該連個小Omega都搞不定!」

  蘇朔梗著脖子跟她對槓:「誰說搞不定?」

  何聆無情嘲諷:「我可聽說了,你家小冰山年前離家出走到現在還沒回來,呵呵,終於看清你的本性對你死心啦,弄不好現在正在哪兒跟別的alpha卿卿我我,想著怎麼跟你離婚呢!」

  「放屁!」被說中心事,蘇朔整個人都不好了,「逼婚的是他,現在又想跟別人好,做夢!」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聲音一下子降了幾個度:「……他真跟別人好上了?」

  蘇朔看著二不掛五,實際上精明得很,說話做事都有自己的一套分寸,不然也不能一個人把公司上下管得井井有條,說漏嘴這種事從他不尿床開始算起,這還是第一次發生。

  直到跟何聆面對面坐下,蘇朔還有點回不過神。小時候穿同一條褲子姐弟倆之間氣氛尷尬,咖啡喝到一半才稍稍緩和。

  「他……我說你家……余棠,真把你綠了啊?」


  何聆大概是怕傷害他,問得欲言又止,扎心程度卻絲毫不曾削減。蘇朔把昨晚看到的藥的英文名在手機上打出來給何聆看,何聆的男朋友是醫生,不到三分鐘就確認了這是孕中期Omega會服用的一種保健藥,何聆震驚不已:「都孕中期了你才發現?」

  蘇朔一個頭兩個大,感覺自己腦袋上土壤肥沃,青青草原愈加茂盛。小Omega那麼會藏,又不讓他近身,他怎麼發現得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何聆問。

  蘇朔穩住心神,道:「我跟他說了,離婚,打掉,二選一。」

  「他選什麼?」

  「他不肯離婚。」

  何聆用指腹輕敲桌子,蹙眉道:「這就怪了……既然另有所愛,為什麼要跟你結婚?假設結婚跟你一樣是迫不得已的話,那現在為什麼又不願意離婚?」

  這也是蘇朔弄不明白的地方,事到如今,他不覺得余棠有什麼非他不可的理由。

  何聆思考片刻,道:「雖然沒見過他幾面,但我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來他很喜歡你,就差在你臉上刻他的名字了,這情況也太反常了吧?是不是另有隱情?」

  余棠的「喜歡」蘇朔是不敢認的,他也不是沒想過余棠被人強迫的可能性,然而余棠這麼聰明,家裡又有堅實後盾,除非他自願,還有誰能強迫得了他?

  一整晚沒睡,腦袋裡來來回回盤算這些事,剛才又發了好大一通火,蘇朔整個人疲累不堪,捏了捏眉心說:「不知道。」

  何聆看著小表弟長大,知道他最近為家裡的事頭疼得厲害,這種情況下也沒心情開玩笑,沉默片刻,突然想起什麼,從包里拿出一個U盤:「吶,你拜託我查的東西,那個姑娘兩個月前確實不是一個人去的醫院,身邊還有一個男人,兩人挨得很近,舉止親密,不過那男人戴了帽子,看不清臉。」

  這算是這兩天唯一的好消息,蘇朔舒了一口氣,收下U盤,向何聆道謝。

  臨分別前,何聆給他提議道:「我覺得你們倆的問題還是在頻道對不上,找個時間心平氣和坐下來好好談一談,拋開成見,坦誠相對,成天橫眉豎眼的把對方當敵人,什麼事都解決不了。」

  蘇朔又琢磨了一路。

  他不是沒想過跟余棠好好坐下來談,包括剛結婚那會兒,他覺得他們兩個人八字不合命里犯沖,余棠喜歡安靜他喜歡熱鬧,余棠喜歡淡雅他喜歡花哨,就連口味都南轅北轍,余棠喜甜他嗜辣,吃都吃不到一起去,非要這麼湊合過一輩子,他遲早得瘋。更遑論這段婚姻算是他無力反抗家裡的恥辱標誌之一,是以離婚的心思從未斷過。

  可是每次提到這茬,余棠總是不動聲色地扯開話題,或者拒絕溝通,又或者像今天一樣咬死不離婚,一次兩次倒也罷了,每次都不惜把他的怒火勾起,仿佛比他媽還了解他的爆點在哪,每每都要惹得他喪失理智,說出一些混帳話或者干出衝動的事,事後清醒了再後悔,回頭去哄。

  蘇朔從小就認為alpha讓著Omega天經地義,他的新鮮感來得快去得更快,遊戲花叢這麼些年,哄過的omega沒有成千也有上百,哪個不是隨便一哄就低眉順眼乖得不得了?只有餘棠,反覆在他的地界上踩雷,他直到今天才覺得有些反常,余棠這些舉動不像是不小心觸了他的逆鱗,反而像是在為不願坦誠什麼而做掩飾。

  步行到山上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蘇朔把叼在嘴裡的菸頭吐掉,兩手插兜晃到小屋前。上午跟余棠在醫院門口不歡而散,這會兒他怎麼也該到家了。

  蘇朔覺得表姐說的有道理,這麼幹耗著,不如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和余棠弄到這個地步,可以說是正中他下懷,他本來的目的就是想離婚。上午因為不甘心說了些氣話,現在冷靜下來想,即便余棠無論如何不想讓他知道不肯離婚的原因,他也會遵守承諾不把這件事讓任何人知道。

  畢竟他和之前的每一個床伴都是好聚好散,沒道理到余棠這裡就要區別對待。

  想通一大半,蘇朔卻沒來由地有些悵然,心口像被塞了一團浸了水的棉花,悶悶的喘不上氣。他抬腳踢了一下沒關緊的門,門應聲而開,原以為余棠又躲在臥室里哭鼻子,沒想到入眼的是在牆邊相擁的兩個人。

  衣衫不整的余棠靠在牆上,松垮的毛衣被粗魯地扯開,他面色潮紅,露在外面你的肩膀隨著激烈的喘息上下起伏,雙手輕飄飄地搭在面前的男人胸口,與其說是被強迫,看上去更像是情動的難以自制。

  壓著他的人聞聲轉頭,放在余棠身上的手卻沒放下,充滿占有欲地攬著他的肩,看見蘇朔一點也不怕,展顏一笑,道:「是你啊哥,進來怎麼不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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