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到了用飯的時辰,蘇顏早早的就到了飯廳,卻不想有人比她還早。
王姨娘見了蘇顏,立刻迎了上來:「妾身給五姑娘請安。」
安靖伯後院的女人很多,子嗣卻很少。嫡出的只有蘇蓉一個女兒,庶出的也不過三人,除了蘇顏以外,蘇箋和蘇景都是王姨娘生的。
王姨娘是當初老夫人做主為安靖伯納的貴妾,相貌姣好,娘家父親是京城官員,又生下了大房唯一的男丁。本來按照王姨娘在府中的地位,是不用給蘇顏這個庶女行禮的,是以王姨娘對蘇顏如此,也是示好。
上一世蘇顏倒不覺得如何,這輩子卻想得明白,能在大夫人的重重手段之下生下兩個孩子,這位看上去一直與世無爭的王姨娘,想來也不是個簡單的主兒。
想到這些,蘇顏側身躲了半禮,親熱的扶起了王姨娘:「姨娘這般倒是折煞我了,這些日子沒去看望姨娘,還望姨娘莫怪。」
「妾身不是過個妾室,哪敢勞煩姑娘。」王姨娘笑著,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下這位五姑娘,見她容貌談吐皆是不凡,心裡便有了幾分計較,當下更是親熱。
說話間,王姨娘看見了蘇顏腕上掛著的翡翠鐲子,目光突然一頓,笑道:「這鐲子是老夫人給姑娘的吧?」
蘇顏看著手上的鐲子一笑:「是,祖母賞的,我看著好看便一直戴著了,姨娘若是喜歡便送給姨娘了。」一邊說著,蘇顏一邊摘下了鐲子。
蘇顏也沒什麼好東西,鐲子裡唯有這一隻成色好一些,也好配衣裳,柳香便一直給蘇顏選了這隻鐲子戴。
「不敢不敢。」王姨娘連忙把鐲子又套在了蘇顏腕上,感嘆道:「這鐲子原是陳姨娘的,她還在的時候就當個寶貝似的,也捨不得戴,那時候我倆關係最好,是以對這鐲子很是眼熟,如今老夫人給了姑娘,姑娘便權當是個念想了吧。」
話雖這麼說,王姨娘心裡卻在納悶,這鐲子原是一對兒的,也不是什麼成色太好的東西,怎麼老夫人就給了蘇顏一隻?
蘇顏卻是一怔,手下意識的摩擦著翡翠鐲子,這鐲子竟是她親生母親的遺物?
不過蘇顏此番卻是確定了,這隻鐲子,應該和那位晉陽長公主戴的不是一隻,只是有些相似罷了。
「五妹妹和我說說南邊的風土人情吧。」沒等蘇顏細想,蘇箋笑著打斷了蘇顏,言語間落落大方,倒不似那日蘇顏第一次見她時的靦腆害羞。直到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到了,蘇箋才又似個鵪鶉似的把頭埋在了懷裡,無論和誰說話都只是靦腆的笑笑,小聲的回上幾句。
蘇顏見狀,心裡感嘆了一聲,看來這府中的人帶著面具的人,不只她一個。
酉時一刻,菜餚剛剛全部上桌,安靖伯也穿著一身深色常服,踩著時辰到了。值得一提的是,安靖伯身後跟著一個身穿粉衣的妙齡女子,面容嫵媚,身姿婀娜,看上去端的是美艷動人。
「站住!」老夫人面帶不虞,對安靖伯呵斥道:「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都敢往我跟前帶!」
安靖伯看了一眼身後的美妾,對老夫人訕訕一笑,「兒子這不也是想讓麗娘給母親請個安嗎?再說,麗娘初入府,也該認認人。」
老夫人卻是瞪了安靖伯一眼,眉頭一皺:「趕緊攆出去!沒得髒了我的眼睛!」
見老夫人態度如此堅決,安靖伯也沒再堅持,轉身安撫了自家美妾:「麗娘,你先回去,爺晚上再去找你。」
那名為麗娘的舞姬眼底閃過不悅,拉著安靖伯的衣袖撒嬌道:「那奴家等伯爺。」說完這話,那麗娘卻是盈盈對著老夫人的方向拜了一拜。
老夫人厭惡的扭過了頭,坐在老夫人身邊的蘇顏,卻不著痕跡地微微頷首。
讓人送走了麗娘,安靖伯才又進廳,剛想給老夫人請安,目光卻一下子就被坐在老夫人身邊的蘇顏吸引了,一時間竟忘了請安,不錯眼珠的盯著蘇顏看。
在他眼前的少女一身鵝黃色衣裳,身材窈窕,墨黑的發上帶著小巧的珠花,膚若凝脂,桃目櫻唇明眸皓齒,雖說年紀小卻已經姿色過人,可以料想再過兩年將是何等傾城風姿。
在安靖伯的注視下,蘇顏只覺得渾身都不舒服。他看她的目光不像是父親在看女兒,反而像是一個男人正在打量一個容貌過人的女子。
蘇顏立刻起身給安靖伯福禮道:「蘇顏給父親請安。」
聽見蘇顏說話,安靖伯這才回了神,乾咳了一聲緩解窘態:「看見你就想起了你姨娘,倒是一時失態。」話是這樣說,可安靖伯現在完全都不記得那位陳姨娘長什麼模樣了。
聽安靖伯這麼說,大夫人臉色頓現陰沉,抿著唇一言不發。
「快些坐下吧,不必拘禮。」安靖伯此刻活生生的一個慈父形象,完全沒了昨夜與老夫人提起蘇顏時的不冷不熱的樣子。
「多謝父親。」蘇顏說完便坐了下來,等老夫人發了話才動了筷子。
食不言,寢不語。一頓飯下來,氣氛不佳,雖然沒人說話,可蘇顏卻生生的受了大夫人不少眼刀和安靖伯時不時看向她意味不明的目光。
直到用完了飯,采夏伺候老夫人漱了口,才聽老夫人說了第一句話:「今個晚上你去看看蓉姐兒,省的被什麼不三不四的東西勾了魂。」
安靖伯雖然心裡不大爽快,卻沒說什麼。當今聖上以孝治國,許多官員上行下效,安靖伯在京里也是個人人稱讚的孝子。
王姨娘倒是有些吃驚,老夫人從前一向不管安靖伯的房中事的,怎麼今日就……
蘇顏先是送了老夫人,回去的路上卻遇見了正在路口等著她的王姨娘。
另一邊,安靖伯去了大夫人的院裡卻沒看蘇蓉,直接進了大夫人的屋脫了外裳,吩咐道:「明個兒你把芙蕖院收拾出來,麗娘就住那。」
大夫人一愣,那院子她本來打算留給蘇蓉住的,可一想到老夫人說的話,大夫人還是端著笑著道:「好,妾身明個兒就命人收拾出來。」
說著,大夫人端了水來,一邊伺候安靖伯洗臉一邊說道:「伯爺,妾身和靜王妃已經商量好了,再過幾日靜王妃便會派人來,重新為靜王世子聘了五姑娘。」
安靖伯用巾子擦了臉,沉吟了一會兒對大夫人道:「你去和靜王妃說說,把人換成箋姐兒吧?」
「怎麼?伯爺捨不得?」大夫人臉上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只覺得是安靖伯對那個賤人余情未了,如今看見了蘇顏便又想起了那個賤人!
「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安靖伯呵斥道:「顏姐兒那容貌便是宮中都難尋,送去了靜王府豈不可惜?過些日子我尋個機會讓四皇子見她一見,若是四皇子能看中她……」接下來的話不言而喻。
聽見安靖伯是這麼個打算,大夫人心裡更加不痛快了,在她看來,那種賤人生下來的賤婢只配撿她的蓉姐兒不要的。
一邊心裡打定了主意不會讓安靖伯如願,大夫人一邊還惦記著要生個嫡子,便柔情小意的扶著安靖伯上了床榻:「明個兒妾身便去靜王府,那伯爺,咱們安寢吧?」
只是那柔情小意只是大夫人自以為的。
盯著大夫人因為發福生出的雙下巴,安靖伯心裡一陣煩躁,心裡更加想念自己那個嬌嬌軟軟的美妾,對大夫人更是升不起一絲的興趣,只翻了個身道:「早點睡吧,明日我還要點卯。」
大夫人乾脆一咬牙,借著吹燈,起身點燃了她特意命人從府外買回來的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