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睡哪裡?」
木枕溪淡定地擺手:「你先去沙發上坐著,我給你倒杯薑茶。」
肖瑾乖乖地哦了一聲,箍著抱枕走了。
等肖瑾的背影消失在視野里,木枕溪抬手就是一巴掌……輕輕地按在了自己腦門上,她怕引起肖瑾的注意,木枕溪開始在廚房快速轉動大腦。
她要把肖瑾安排在哪裡睡覺?
肖瑾看著木枕溪懊惱的動作失笑,可笑意很快就從她的嘴角隱沒,她悄悄收回了探頭探腦,輕嘆了口氣。她白天已經把這個房子的結構摸得一清二楚了,只有木枕溪臥室里有張床,書房裡則是書架和書桌,其餘的連摺疊床或者躺椅都沒有,勉強能夠睡人的只有客廳的沙發。
按照木枕溪的性格,一定會讓她睡床,而自己睡沙發。
肖瑾抿了抿唇,往沙發里靠了靠,眼睛盯著面前的一個點出神。
叮啷。
像是勺子碰撞內杯壁的聲音,肖瑾坐正了身子,眼神里的光芒亮了亮,期待地朝廚房門口望過去。
木枕溪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薑茶出來了,邊走邊朝杯麵吹著氣。
肖瑾伸手去接。
「等會兒,小心燙。」裝薑茶的是馬克杯,只有一邊有杯把,木枕溪避開她的手,將馬克杯放到茶几上。
「謝謝。」肖瑾仰頭看她,彎了彎眼睛。
「不客氣。」木枕溪稍顯不自在地回了一句,頓了頓,抿嘴,「之前在外面不是說了不用這麼客氣嗎?」肖瑾還要在這裡住上好一陣子,天天謝謝來謝謝去,她怪彆扭的。
「嗯,謝……」
木枕溪居高臨下,不耐地嘖了一聲。
肖瑾低眉,抿去忍俊不禁的笑漪,將後一個字咽了下去。她將茶几上的薑茶端起來,一隻手虛虛地挨著杯麵,既暖手又不會燙,心上仿佛也跟著淌過一陣暖流。
這樣的木枕溪,才是她熟悉的那個木枕溪,自由的,而不是處處拘謹的。
木枕溪嘖完自己也被自己嚇了一跳,她清了清嗓子,把自己計劃好的打算告訴她:「今晚上你睡我床上。」
肖瑾心裡沒有絲毫意外,望向對方的眸光中卻閃過一絲詫異:「那你呢?」
木枕溪說:「我睡沙發。」
肖瑾張了張嘴,木枕溪不由分說搶先道:「你是病人,得好好休息,而且這是我家,我說了算,我讓你睡哪兒你就睡哪兒。」
肖瑾:「……」
肖瑾悶悶低下頭,過了會兒,又抬起頭,欲言又止。
木枕溪板起臉:「還有問題?」
「不是,那我穿什麼睡覺?」肖瑾低聲道,她神情里閃過一縷羞澀,看她一眼又低下頭,「裸睡嗎?」
木枕溪嗆了一聲。
「那個……」
肖瑾唇角勾起隱約弧度,在底下用餘光觀察著她。
「我、我去給你找身睡衣。」木枕溪匆匆轉身,走得太急,沒看路,小腿不小心磕到了茶几,輕輕地抽了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從身後聽到了一聲依稀的輕笑。
木枕溪:「???」
她不由自主地回了下頭,肖瑾正低眉順眼地喝著薑茶,聞聲將薑茶放下,關切道:「腿沒事吧?」
木枕溪踢了踢小腿,給她展示,說:「沒事。」
說完不再給肖瑾說話的機會,自己往臥室走了。
肖瑾聽到房門關上的響聲,終於忍不住手背抵住額頭,輕笑出聲。
不管過去了多少年,木枕溪還是一樣的好逗,也一樣的單純。
笑了一會兒,肖瑾將手放下來,小口抿了一下薑茶,薑茶還是滾燙的,燙到了舌頭,舌尖發麻,她垂眸靜靜望著手心淡褐色的薑茶,慢慢眨了一下眼睛,睫毛跟著濕潤了。
如果她們從來沒有分開過,該有多好。
木枕溪拉開衣櫃,把衣櫃裡掛著睡衣的那一排翻過來翻過去,她就是個能賺錢的打工的而已,自然不會和小說里的豪門那樣動不動一衣櫃的睡衣,更不巧的是她這個普通人過得非常隨性,大部分的睡衣都是長t恤,洗完澡往身上一套,鑽進被子裡就睡了。
她回憶之前去肖瑾家看到的對方的夏季睡衣,好像都是各種各樣的裙子,清清涼涼的吊帶居多,露肩露背的。
肖瑾發育得早,穿睡裙特別顯身材,一開始木枕溪還沒覺得什麼,後來動了異樣的心思以後,每回去她家都是折磨,偏偏肖瑾就喜歡往她懷裡靠。
木枕溪那時被肖瑾強行押著補課,她自認不是學習的那塊材料,又被雜事分心,做題做得非常痛苦,可肖瑾不疾不徐的溫柔聲線,耐心給她講題的感覺她很喜歡,雖然一道題要講上無數遍,木枕溪才能勉勉強強地聽懂。
肖瑾家的冰箱裡有很多冰激凌,每次做完題,如果正確率百分之六十以上,肖瑾就去冰箱裡拿兩個過來,兩個人面對面吃,看著對方笑。後來有了新的獎勵方式,冰激凌也有了新的用途。
有一次肖瑾甚至故意蹭在身上,要她去一點一點地吻掉……
木枕溪耳廓微熱,晃了晃腦袋,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到面前的睡衣挑選上,千挑萬選,沒有一件差不多能行的。木枕溪腦筋一動,突然拉開了另一扇門,蹲下,從抽屜里拿出了一件質地柔軟的絲綢吊帶睡裙來。
這還是殷笑梨送給她的禮物。
殷笑梨之前有回睡前和她視頻,看到她身上的t恤,隨口問了一句,知道她家裡都是這樣的睡衣,受不了她的直男風格,還說她未來要是又交了女朋友,萬一有幸能進展順利,再回家發展到床上,也能有個萬全的準備。
木枕溪當時嗤之以鼻。
殷笑梨說你還別不信,計劃趕不上變化,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殷笑梨不但辛勞地給她操心終身大事,還操心生命和諧,睡裙送給她之前洗過曬過,生怕她不肯穿,這回算是真的趕上了,可惜不是她穿,是要給肖瑾穿。
木枕溪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把睡裙取了出來,對著鏡子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她雖然比肖瑾高了不少,但睡裙的大小應該沒那麼嚴格?
她輕輕地咂了下嘴,決定就這個了,於是拿著睡衣出去。
開門,出門,走到客廳。
一手舉起手裡的睡衣,話剛出喉嚨口:「肖……」她話音降低,後面沒了聲音。
肖瑾已經睡著了。
她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一條薄薄的毯子,一隻手搭在腰上,呼吸平緩,胸口微微起伏,眉目柔和。
木枕溪不自覺地淺淺彎了彎眉眼,將手上的睡裙放下,悄聲過去,兩隻手慢慢靠近對方,打算和中午一樣,將她抱回臥室床上休息。
誰知剛碰到對方的身體,肖瑾便往裡躲了躲,鼻間發出含糊不滿的哼哼聲。
木枕溪放柔了語調,在她耳邊說:「我們回床上睡好不好?」
肖瑾一手抓緊了身下的毯子,仿佛面前有隻惱人的蒼蠅不停地嗡嗡嗡似的,另一隻手揚起來揮了一下,木枕溪往後一仰,躲過了這次攻擊。
肖瑾皺著眉頭,睡夢中亦非常不悅。
這不是木枕溪第一次沒能把她從沙發上抱走,肖瑾睡覺認「床」,這個床指的不單是睡覺的那張床,而是她睡在哪兒就牢牢釘在哪兒,除非睡醒,很難再讓她挪地方。
白天是疼得太過,直接昏睡,木枕溪抱她的時候才沒有受到任何抵抗。
木枕溪對著熟睡的肖瑾犯起了難。她之後又嘗試了兩次,挨了兩巴掌,不重,卻讓木枕溪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木枕溪看了看客廳立式空調的溫度,調到了二十六度,手摸了摸肖瑾冰涼的手,又回屋把自己床上的空調被抱了出來。
客廳里窸窸窣窣的輕微動靜沒有停過,斷斷續續過了大半個小時才消停下來。
肖瑾等眼皮前能感受的光亮徹底消失,才在黑暗裡睜開了眼睛,剛好來得及捕捉木枕溪進房間的背影,房間裡映照出來的光線合攏成一線,再次歸於黑暗。
肖瑾調整了個睡姿,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欣慰地笑了笑,再度合上了眼睛。
木枕溪臨時拿了條毛巾被蓋著,在床上輾轉反側,翻來覆去,她自己也不完全清楚自己在想些什麼,明明折騰了大半夜,心力交瘁,已經困到了極點,卻遲遲不能睡去。
凌晨五點,天際露出魚肚白,木枕溪猛地睜眼,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趿拉著拖鞋昏昏沉沉地從臥室飄了出來。
客廳飄窗的窗簾只拉了一邊,有光線透進來,照得屋裡亮堂堂的,木枕溪輕手輕腳地走近,幫她把一半踢落在地上的被子撿起來蓋好,然後席地而坐。
肖瑾皮膚淨白,光線里甚至能看清臉頰細小的絨毛,隨著她的呼吸那些絨毛也在細微地動著。
木枕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的臉,只坐了一會兒,就跟吃了安眠藥似的,連打了三個哈欠,她撐了一下地板,靠著最後一絲意志把窗簾拉上,控制著自己的身體回了房,倒頭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木枕溪閉眼手在床頭柜上胡亂摸著,抓過手機看了眼時間,五點半。
她瞪了會兒手機,才琢磨過來是下午五點半。
她竟然足足睡了一整天!
肖瑾呢?不會被她餓死了吧?
木枕溪一躍而起,顧不上洗漱換衣服,拉開門就往外沖,沒防備門口就有個人,兩具身體相撞,對方被她撞得往後一仰,木枕溪連忙伸長胳膊往回撈了一把。
肖瑾險而又險地避免摔倒,倒進了她懷裡,手下意識抓在木枕溪身前,維持平衡。
掌心傳來的觸感軟得不可思議,肖瑾微詫。
「你……放手……」木枕溪喉嚨滑動,艱難地吐字。
肖瑾抬頭一看,木枕溪耳朵、臉、脖子都像蒸熟的螃蟹似的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