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大學。
文學院教師辦公室。
啪嗒。
肖瑾握得好好的筆突然從指間滑出來,落到了地上。
肖瑾彎腰去撿,指尖碰到筆的時候頓了一下,呼吸了口氣,才重新撿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總覺得有點心神不寧,好像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似的。
在大部分書寫工作可以被電腦取代的今天,肖瑾保持了一部分固有的習慣,經常會動手寫字,以免手生。這已經是她第三次拿不穩筆,落在地上了。
「肖老師。」她對面的同事笑著開口,「你這筆快給你禍禍壞了。」
肖瑾也笑道:「壞了找你要。」
同事對著筆筒努了努下巴:「隨便拿,我現在除了各種簽字外,都不用筆,一根筆芯能用快一年。」
肖瑾卻之不恭:「好啊好啊。」
她視線落到電腦桌旁的小仙人球上,這是從木枕溪家裡順來的。木枕溪陽台上擺了各種各樣的大小盆栽,賞心悅目。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培養的興趣愛好,以前對這些花花草草從來不上心的。
肖瑾微微眯了眯眼睛,木枕溪好像也不是完全不上心,以前看她路過這些店會在門口看上兩眼,住的那棟破舊的筒子樓里也有好養活的仙人球。
肖瑾現在有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過去和現在的界限不再分明,她從這些蛛絲馬跡里窺見了加與木枕溪身上的時光的痕跡。
肖瑾抬手輕輕地覆在仙人球上,小心地避開上面的刺。
同事不經意抬眼,就看到肖瑾那張精緻無暇的臉上和她完全不符合的傻笑。
同事隱晦地抖了抖胳膊,肖老師依舊現在熱戀中。
上午肖瑾沒課,到了飯點,她拒絕了同事一同就餐的邀請,按捺不住內心的急切,給木枕溪撥了個電話。
肖瑾知道自己粘人,比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她預計自己還要維持這樣的狀態很長一段時間,能忍一個上午不去打擾木枕溪已經很難得了。
聽著電話里的等候音,肖瑾的笑容已經掛在了臉上。
兜里的手機嗡嗡嗡地震了起來,木枕溪四下環顧,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隨便找了棵樹下站著,摸出手機,看到上面那個意料之中的名字。
肖瑾。
她愣愣地注視著這兩個字。
直到手機屏幕跳回到了主界面。
「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冰冷的機械音僅僅讓肖瑾的笑容淡了一點,木枕溪工作的時候不一定能接到她電話,這不是第一次了。
頂部通知欄跳出來一條消息。
肖瑾:【還沒下班嗎?】
木枕溪幾乎能想像到肖瑾現在的模樣,揪著一點秀美的眉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手機,生怕錯過她的任何一條消息,畢竟木枕溪白天只有中午那段時間可以和她說說話。
木枕溪盯著那條靜靜躺在屏幕中央的信息,久久沒有反應。
肖瑾又發過來一條:【下班了和我說一聲,我先去吃飯】
木枕溪閉了閉眼,眼球在濕熱的眼皮下轉動,輕輕地吐出口氣,如常語氣回道:【今天很忙】
肖瑾剛踏出辦公室,便收到了回復,興奮地打開,嘴角暗暗撇了下去,還是要善解人意地回:【那你先工作,記得吃午飯】
木枕溪:【嗯】
之後便不再回復了。
木枕溪和盧曉筠分開後,沒回去上班,也沒回家,就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著。走著走著忽然淚流滿面,只好低下頭,不讓旁人瞧見。
她很難過,先前發現肖瑾隱瞞她的那點痛苦,不過小巫見大巫,從心理傳達到生理,仿佛無數隻手同時扼住了她的心臟,收緊,連呼吸一口新鮮空氣都變得艱難。
走幾步便得停下來,手撐在一切能扶著的物體上,大口地呼吸,眼淚跟著一起大顆大顆地滾下來。
瀕死的感覺。
她開始咳嗽,咳嗽得停不下來,驚天動地,喉嚨里湧上腥甜的鐵鏽味,又被她努力壓了下去。
哭得反胃噁心,想嘔吐,可是先前在茶餐廳的洗手間裡已經吐過了,胃裡只剩返上來的胃酸。
她在外面遊蕩到了暮色四合,生理上的反應漸漸消失,找了個地方吃了飯,照了照鏡子,眼睛的紅腫也消下去了,才著手理了理頭髮,「提前下班」進了家門。
肖瑾在廚房,鍋里的水燒開了,她抓了一小把掛麵,放進沸騰的水裡,麵條迅速地軟化下去。
她耳朵忽然微微一動,好像聽到了什麼響動,她將火調小了點,警惕地抽了鍋剷出來,事實上拿菜刀會更好。
雖然這個小區治安很好,但肖瑾還是條件反射地豎起了防備之心。
「誰?」
木枕溪:「……」
看清站在玄關處的身影,肖瑾眼前一亮,想衝過來,發現手裡特別煞風景地拿著一把鍋鏟,回廚房把鍋鏟放下又太費勁,來回折騰,兩相衝擊一下,居然直接僵在了原地。
木枕溪看著她懵到有點呆萌的臉,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繞過她手裡的鍋鏟,緊緊地抱住了她。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肖瑾愣了下,又驚又喜地回抱住她。
「想你了就回來了。」木枕溪低聲道。
「你好肉麻啊。」肖瑾假裝嫌棄的口吻。
「你不喜歡我肉麻?」木枕溪眼睛裡湧起了霧氣,飛快地眨去了。
肖瑾在她懷裡扭了兩下,不自在卻很坦誠道:「喜歡。」
木枕溪說她以前說得太少,那她現在就每天說給她聽。
「我要去做飯了。」肖瑾輕拍了拍木枕溪的肩膀,雖然捨不得離開木枕溪溫暖的懷抱,卻沒忘記她灶上煮著的麵條,再不撈起來該爛了。
木枕溪不但沒放開,反而將胳膊越收越緊,臉也埋在肖瑾脖子裡,好像要把她勒進她的骨血里。
肖瑾都感覺到疼意了,敏銳道:「怎麼了?」是不是木枕溪遇到不好的事情了?
「……被上司罵了。」木枕溪想了個拙劣的藉口,悶悶地道。順便在她脖頸里蹭了蹭,像一條求安慰的大狗。
肖瑾本能覺得不大對勁,但她沒經歷過木枕溪被上司罵的情況,只能相信了。
「肯定是上司的問題。」肖瑾無腦維護木枕溪。
木枕溪低低地笑了聲,鬆開懷抱,說:「我自己也有問題。」她徑直朝廚房走去,「晚飯吃什麼?」
在看到灶上簡陋的掛麵後,一邊眉毛不可思議地挑了起來:「你就吃這個?」
肖瑾聳了聳肩。
「反正你不在家,隨便吃一點。」
木枕溪拾起一旁的筷子,在鍋里撈了撈,在她們倆纏纏綿綿的耽擱下,掛麵已經徹底罷工,成了麵糊糊。木枕溪把鍋里的面倒了,重新煮了一鍋,這次下的兩人份。
肖瑾伸著腦袋瞧:「我們是不是吃得太普通了?」清湯白水的。
木枕溪說:「那你去拿兩個雞蛋。」
肖瑾:「得令。」
火速從冰箱裡摸了兩個雞蛋過來,捎帶了幾株青菜,自發地開水龍頭洗菜了,動作麻利,等木枕溪處理好雞蛋以後,將青菜丟進了滾水裡,碧綠的菜葉在水裡遊走著。
肖瑾忽然對上木枕溪的目光,皺眉:「你幹嗎這麼看著我?」
是的,在廚房裡的這十分鐘,木枕溪有九分半鐘都在看她。即使肖瑾喜歡木枕溪時時刻刻都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但不代表她能對這樣長久的凝視安然受用。
尤其是木枕溪的眼神怪怪的,讓她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木枕溪道:「不能看嗎?」
肖瑾說:「能是能,可是……」
木枕溪掀了掀眼皮,淡道:「可是什麼?」
肖瑾怔了怔,說:「沒什麼。」
那種怪異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了,木枕溪身上的氣勢比以前更強了兩分,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攻擊性?或者說是……主動性?
無法給她下定義的肖瑾默默地沉思著。
木枕溪關了火,說:「過來。」
肖瑾乖乖走過去,走到她跟前才想起來,這種語氣不是之前她常對木枕溪用的嗎?今天是怎麼回事?角色互換?
木枕溪一隻手托住她的後腦勺,腦袋微微側過來。
肖瑾自覺閉上了眼睛。
仗著身高優勢,木枕溪垂眸,肖瑾額角的那道傷疤便完全暴露在她的視線里。她以前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道疤痕後面竟然還藏了一道。
她目光下移,從秀麗的眉,翹挺的鼻,最後是肖瑾微微開啟的紅唇,似乎在發出無聲的邀請。
最後木枕溪只是吻了吻肖瑾的額頭,很輕、很慢,唇瓣壓在上面,很久都沒有動。
肖瑾睜開了眼睛,等木枕溪離開以後,仰頭往上看。
木枕溪已經錯開了她的視線,說:「吃飯了。」
肖瑾疑惑地眨了下眼睛,眉頭跟著微微皺起來。
木枕溪有事瞞著她。
這種感覺有點糟糕。
肖瑾自認木枕溪沒什麼大事是她不知道的,但還是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絲煩悶。
她不喜歡吃蛋黃,包括這種沸水裡煮熟的蛋,筷子挑開裹著蛋黃的一層蛋白,夾出來,放到木枕溪碗裡,木枕溪把自己碗裡的蛋白給她。
一頓晚飯吃得有些沉悶。因為木枕溪工作忙的原因,兩人除了周日,基本不在一起吃晚飯。肖瑾預料之中的輕鬆愉悅,眉目傳情統統沒有,有的只是筷子偶爾碰到碗沿的磕碰聲,以及細微的咀嚼。
「我去洗碗。」木枕溪開口,說了這頓飯的第一句,也是最後一句話。
「等等。」肖瑾叫住她。
「怎麼了?」木枕溪對她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
「我……」肖瑾不知道為什麼,靈活的大腦宕了機,磕巴了一下,從桌邊站起來,才道,「跟你一起。」
「好啊。」木枕溪笑道。
笑容也很熟悉,但肖瑾總是覺得心裡一空,讓她想抓住點什麼。
兩個人一起洗碗,木枕溪洗,肖瑾從後面抱著她,手在她腰間撓撓,又去摸摸她白淨勻稱的小臂,簡而言之就是添亂。
幸虧木枕溪腰上沒有痒痒肉,否則被她這一通撓,早就笑得不可開交,手忙腳亂。
調皮的手指按上了肩膀,細滑的指尖徐徐地爬動著,鑽到她的脖頸,木枕溪忍不住縮了下脖子,好笑道:「你這叫和我一起?」
「對啊,你洗,我看著,我在這陪你就行,這不是你說過的嗎?」
「那是我十,不對,十一年前說的。」
「以前說的話現在不算數了嗎?沒想到你是個出爾反爾的人。」肖瑾強詞奪理道。
「算數。」木枕溪突然轉過頭,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好像要一直望進她的心裡去。
肖瑾一怔。
兩人靜靜對視。
木枕溪道:「我這輩子,永遠都會和你在一起,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離。」
她神情鄭重,是表白,也是誓言。
肖瑾心口猛烈一顫,指甲在第一時間掐住了掌心,壓下從心臟席捲到全身的輕微戰慄,揚起一抹故作輕鬆的笑容:「怎麼突然說這個,你今天肉麻過度了。」
木枕溪沒笑,又說:「我愛你。」
錯愕的表情出現在肖瑾臉上,她指尖輕顫:「你……」
這是重逢以來,除了肖瑾約木枕溪解開誤會那次,木枕溪第一次這麼清楚明白地說愛她。巨大的喜悅衝進了肖瑾的腦子,沒等她品嘗出甜蜜,便被憂慮和驚惶取代。
「你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肖瑾忐忑地問出了口。
木枕溪說:「沒有。就是比以前更堅定了。」
肖瑾問:「為什麼?」
木枕溪想抱一抱她,但手上都是水,退而求其次地啄了啄她的嘴唇,笑著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肖瑾說:「你莫名其妙。」
木枕溪眨了下眼睛:「對,莫名其妙地就這麼愛你。」一點都不像平時的木枕溪,反倒有點肖瑾式。
肖瑾心臟快跳出來了,趕緊用手捂住。
這還是她那個面對面說句情話就臊得滿臉通紅的木頭嗎?
肖瑾狐疑地用眼神上下掃了她一圈,又去摸她耳廓,柔柔軟軟的小手一直在自己臉上作怪,木枕溪望著天花板,無奈地說:「摸夠了沒有?」
肖瑾陡然喝道:「說!你是哪裡來的妖魔?居然占據了我老……女朋友的身體!」
木枕溪為她那個出了半截的「老」字勾了勾唇,微微挑眉道:「吾乃東土大唐來的高僧。」
肖瑾接上戲,啊呀一聲,道:「好啊你,原來是唐三藏,聽說吃了你的肉就能長生不老,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木枕溪說:「我本來也沒打算走。」
肖瑾皺眉:「你這個戲不對。」
木枕溪把碗歸位,擦乾了手,牽著從廚房出來:「這齣戲已經演完了,下回我們換個別的。孫悟空三打白骨精怎麼樣?」
肖瑾樂道:「幼稚死了。」
木枕溪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把她拉到沙發上抱著,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今天晚上忙嗎?」
木枕溪平時加班,肖瑾就在書房窩著,有時候是真忙,有時候是閒著沒事幹。
若有若無的熱氣吹進耳廓,肖瑾低頭撈過木枕溪的一隻手,把玩著她的手指,低聲道:「還行,可以挪到明天做。」
「嗯。」木枕溪任由她握了自己一隻手,安靜地合上了眼睛,好像睡著了。
一不小心想歪了的肖瑾把自己趕回了正道,還沒見「家長」呢,木枕溪肯定不會對她做什麼,大概就是心情不好了想抱抱她。
肖瑾輕聲喊木枕溪的名字。
「嗯?」木枕溪依舊合著眼,原來沒有睡著。
「你今天很奇怪。」
「有嗎?」
「有。」
「我哪裡奇怪?」木枕溪微微啟唇,叼住肖瑾後頸一塊嫩肉,牙齒輕輕磨了磨。
肖瑾:「!!!」
現在這樣就很奇怪!
肖瑾被刺激得一激靈,差點直接從她懷裡滾下來。
木枕溪是瘋了嗎?!
肖瑾這樣的反應,成功把木枕溪逗笑了,臉埋在她脖子裡悶笑出聲。
肖瑾惱羞成怒:「你是不是有病?」
木枕溪說:「是啊,相思病,已經病得不清了。」
「你你你——」一向伶牙俐齒的肖瑾居然詞窮了。
「我怎麼?」木枕溪瓮聲瓮氣地說,繼而又在被她折騰的那一小塊皮膚上舔了舔,舌尖柔軟濕潤,非常流氓的做派。
肖瑾要瘋了。
今天不是木枕溪吃錯藥,就是她還沒睡醒。
肖瑾用力地閉了一下眼睛,睜開。
眼前的木枕溪還是那個木枕溪。
「啊啊啊!」
木枕溪一把拉過倉皇起身的肖瑾,肖瑾重新跌坐回她懷裡,她只得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脖子,生怕木枕溪再對她做出什麼事。做就做吧,只撩不上算什麼本事?
木枕溪沒再對她惡作劇,愉悅地笑了幾聲,便安靜地抱著她。
肖瑾眼睛眨一下,又眨一下。
木枕溪一猜就知道她那個聰明的小腦瓜又開始迅速運轉了。這人生這麼聰明幹什麼,瞞她這麼多年,生氣,於是木枕溪不輕不重地在她腦殼敲了敲。
肖瑾瞪大了眼睛。
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木枕溪現在是狗膽包天了嗎?
木枕溪一接收到她憤怒的眼神,自發地矮下頭,挨了比自己敲她更重的一記。
「還敢不敢了?」肖瑾怒目而視。
「不敢了,老……女朋友饒命。」木枕溪把肖瑾的稱呼原樣還給了她。
她微微眯了眯眼,神遊天外,近來有沒有什麼黃道吉日適合求婚的?
肖瑾自然沒有錯漏那個出口一半的稱呼,唇角勾了勾。
以前上高中的時候,木枕溪曾經送過她一個戒指。班上組織出去郊遊,大部隊走前面,肖瑾和木枕溪走後面,她們兩個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大家習以為常。就是肖瑾人緣太好,到哪裡都是焦點,連帶著和她一起的木枕溪經常被打趣。那時候同性風氣沒有現在開放「流行」,她們在外又一向自持——雖然大多數時候是因為木枕溪太害羞了,在外面不讓肖瑾胡來。
班上的同學大多覺得她們就是感情很好的閨蜜,女性朋友間互相喊「老婆」的不少,不少同學開口就直接問肖瑾「你老婆呢?」肖瑾大大方方,木枕溪扭捏不敢應,臉頰一抹可疑的紅暈。
郊遊那時候照樣被打趣,肖瑾等同學們看不到她們也聽不到她們倆講話的時候,就故意摟著她腰,貼著木枕溪的耳朵逗她,一聲一聲地喊「老婆」,木枕溪耳根通紅,躲都躲不開。肖瑾玩上了癮,不依不饒,木枕溪忽然蚊子哼哼地說了一句:「不行的。」
肖瑾愣了:「什麼不行?」
木枕溪頂著一張大紅臉,輕輕軟軟地說:「不能亂喊。」
肖瑾:「……」
木枕溪望她一眼,迅速低下了頭,抿了抿唇,小聲道:「沒有名分。」
肖瑾回憶到這裡,忽然覺得莫名的熟悉。這不是跟前陣子木枕溪說不能上她是因為想等見完外婆給她一個名分一模一樣嗎?!
肖瑾嘴角抽了抽,木枕溪對名分真的很執著。
那時的肖瑾聽完木枕溪的話以後沉默了,沒再亂喊,她開始琢磨名分的問題,難道要等到她們倆去國外結婚了才能喊嗎?那得到猴年馬月啊。
結果那天下午,木枕溪把她帶到沒人的地方,神秘兮兮地讓她閉眼,將一樣東西放到了肖瑾的手上,很輕,托在掌心幾乎沒什麼重量,她都感覺不出來。
「好了,可以睜開了。」
「什麼啊?」肖瑾笑著睜開眼睛。
她看清手心的東西,驀地愣住了。
那是一枚碧綠的戒指,肖瑾一時間都沒察覺是用草編出來的,因為實在是太精緻了,在戒指的中央還仿照鑽戒鑲了鮮花,不知道她是怎麼編進去的。
「這是……」肖瑾咬著唇,抑制著她強烈地擁她入懷的衝動。
「名、名分。」木枕溪雙手緊張地垂在身側,侷促道,「我想過了,等結婚還要很久,先、先送你這個,你實在想喊的話也、也……」
肖瑾打斷她,笑眼彎彎:「你跟我求婚啊?」
木枕溪咻的站直了:「啊?」她好像不是這個意思,又好像是這個意思,木枕溪遲鈍的腦袋瓜有點想不明白了。
「嗯?」肖瑾歪了歪頭,眯著眼,假意流露出一絲不滿。
「是。」木枕溪在肖瑾誘導的目光下,學著電視裡單膝下跪,臉紅得快冒煙,磕磕絆絆地說,「你你你你……」
肖瑾受不了她,把戒指和手一起交到她手裡,笑吟吟道:「我願意。」
木枕溪如釋重負,將戒指緩緩地推到了肖瑾的無名指根部。
肖瑾揚了揚無名指的戒指,神采飛揚:「我們倆這樣,算不算私定終身?」
木枕溪糊裡糊塗求了婚,人還半跪在地上,聞言懵里懵懂抬頭,白皙的小臉上寫滿了茫然。
肖瑾嘆了口氣:「真是個木頭。」
說著便也低下來,封住了木枕溪的唇。
周圍是一片金黃的油菜花,長得很高,兩個人半蹲下來,躲在花海里安靜地擁吻,長發被風撩得繾綣,纏繞在一起。
肖瑾低頭看看自己如今空空如也的手指,眼神暗了暗。
可惜那枚具有紀念意義的戒指,連同木枕溪送給她的她留在林城家裡的東西,都被她父母付之一炬了。
木枕溪開著手機看黃曆,「納彩」「訂盟」「嫁娶」好像都能求婚?還是找殷笑梨商量一下?想得入迷,陡然被肖瑾戳了戳胳膊。
木枕溪淡定地裝作普通看日曆的樣子,問:「怎麼了?」
肖瑾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她要是跟木枕溪說讓她再給自己編一枚,會不會被誤會暗示求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