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木枕溪一把撈過背後的抱枕,橫在胸前,負隅頑抗道:「我們剛出墓園!」
肖瑾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是啊。」
木枕溪結巴道:「所、所以……」
肖瑾歪了歪頭,好整以暇:「所以什麼?」語氣上揚,含著惡劣的笑意。
木枕溪喉嚨滑動,小心翼翼地把話補充完整:「這裡人來人往的,萬一被人瞧見多不好。」
肖瑾掏了掏耳朵:「人來人往?」
她們倆剛剛上山除了工作人員,一共都沒看到數得滿一隻手的人影。
木枕溪緩了幾秒,總算把自己瀕臨宕機的腦子給倒騰清楚了,表情也從被逼迫的良家婦女切換到了平常的姿態大方,嚴肅地說:「主要是對逝者不敬。」
對,她就是要說這個,方才被肖瑾突如其來的舉措給弄懵了。
肖瑾咬了咬唇,仿佛很不甘心地說:「真的不行嗎?」
木枕溪態度堅決地搖頭。
肖瑾目光幽怨,長久地看著她。
木枕溪被她這樣注視著,無奈地妥協道:「下回吧,反正不要在墓園外面。」
肖瑾眼睛裡仿佛有抹亮光一閃而過,很快隱沒下去,聲音低低地說:「這是你說的。」
木枕溪有一種不妙的預感,但還是應承下來:「我說的。」
肖瑾又撲上來。
木枕溪:「哎。」
結果肖瑾只是在她臉上吧唧親了一口,一隻手拉開木枕溪身側的車門把手,笑著催促道:「還不快去開車?」
木枕溪愣了下,抬腿從后座下來,肖瑾跟在她後面去副駕駛,腳步輕快,唇角彎起來。
她雖然很期待「名副其實」的場面,但不代表她會不分情況地亂來,木枕溪已經是她的囊中之物了,她現在就像是已經捕獲了獵物的獵手,有的是時間慢慢來,反而沒有那麼心焦了。
尤其是仗著有名分,可以任意逗弄木枕溪的過程,非常有趣,還得了一個木枕溪承諾下回可以把場景放在車裡的承諾的意外之喜。
肖瑾哼了一路的歌,木枕溪心裡想著即將到來的事,不是很能放鬆下來。
等紅燈的間隙中,肖瑾盯著木枕溪鬢角滲出的細細的汗,好奇地問道:「你熱啊?」
近段時間林城的氣溫上升得非常快,雖然剛到五月中旬,但一天中的最高溫度已經有三十度了,降下了一點車窗,沒開空調。
「……還好。」木枕溪雙手握緊了方向盤。
「你把車窗開大點?」
「嗯。」木枕溪按了車窗自動按鈕。
肖瑾眼珠子轉了轉,不知道想到什麼,撐著下巴看向窗外,嘴角漾著笑。
回家中途木枕溪停了車,讓肖瑾在車上等,過了十來分鐘,她回來,一邊褲兜鼓鼓的,肖瑾直接摸了出來,看清她買的東西,把指套丟開,對著另一樣,很鄙夷的口吻:「我需要這個?」
木枕溪耳廓發燒,清了清嗓子,說:「萬一呢?」
肖瑾掀了掀眼皮,道:「我平時被你撩成什麼樣,你自己不知道嗎?遠的不說,就說前幾天晚上……」她需要潤那個滑?開什麼國際玩笑。
木枕溪:「……」
不知道肖瑾是怎麼在這種事上能夠油然而生出強大的自豪感的,難道留洋的影響力真的有這麼大嗎?
木枕溪輕輕地咳嗽了一下。
肖瑾本想再牢騷一下,心念一動,將手中的東西妥善收好,平靜道:「我倒是忘了,你可能用得到。」
木枕溪嗆了聲,卻沒反駁。
肖瑾微微睜大雙眼,有點兒失笑地望她,該不會讓她蒙對了吧?
「木頭。」肖瑾湊過來,輕輕懟了懟木枕溪的胳膊。
木枕溪漲紅著臉,說:「我要開車了,你不要跟我講話。」
肖瑾壞笑著問:「開哪個車?」
木枕溪:「!!!」
反正不是你這輛車!
肖瑾趕在她發怒以前,飛快地在她臉上啾了一下,撒嬌:「我錯了嘛,你趕緊開,我們早點到家。」
木枕溪深呼吸,用力掐了把肖瑾的臉,才駛上回家的路。
木枕溪暗暗磨了磨牙,到家看她怎麼「收拾」她,總不能一直讓肖瑾占上風。
叮——
電梯停在三十三層。
肖瑾先一步跨了出去,蹦跳著往前:「我去開門。」
她熟練地按指紋,輸密碼,等木枕溪走過來的時候她已經進了家門,一雙鞋左一隻右一隻地踢在「出入平安」的地毯上。
木枕溪關上門,看著她無奈地一笑,彎腰把肖瑾的鞋並排擺好,沒等她直起腰,背上就忽然跳上來一個人,兩手摟住著她的脖子。
木枕溪不是第一次被這麼「襲擊」了,早有準備,她站直了身體,背後的肖瑾就因為身高差距支撐不住而滑了下來,木枕溪轉過來,將她抱在懷裡。
肖瑾仰著臉,眨巴眨巴眼睛。
木枕溪看進她淺棕色的眸子裡,低聲問:「你想在哪兒?」
肖瑾努了努嘴,說:「先在這兒吧。」
木枕溪將她抱到了玄關的鞋柜上,肖瑾雙腿離地面有些高度,她往下看,半空中晃了晃兩條腿。木枕溪將雙手搭在她膝蓋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肖瑾發現就算是這樣,她還是不能俯視木枕溪,頓時撇了撇嘴,拍了拍木枕溪的腦袋:「低點。」滿足一下她俯視對方的心愿。
木枕溪順從地低了點,眸里含著笑,便要來吻她。
肖瑾一根食指擋在她唇瓣中央,右眼一眨,頑皮地說:「噓。」
木枕溪目露疑惑,還是聽話地不再靠近。
肖瑾的手摸到木枕溪頸間,指腹柔軟細膩,慢慢擦過皮膚的時候好像帶起了一陣輕微的電流。木枕溪垂下了眼瞼,看她已經繞到前頸的手指,不著痕跡地呼吸起伏了一下,眸光漸暗。
肖瑾目光下移,把主意打到了木枕溪的衣扣上,珠光白的紐扣,小巧精緻。紐扣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就這么小小的幾顆,就能包裹如此完美的曲線,猶抱琵琶。
「我覺得……」沒等她解開第一顆,木枕溪便陡然逼近她,比平常低上幾度的聲音帶著難以察覺的危險,「等以後有時間,你再慢慢玩這樣的把戲好不好?」
肖瑾和她對視了兩秒,沖她嫣然一笑,鬆開手:「好吧。」
木枕溪兩臂將她圈在懷裡,重重地吻住肖瑾的唇,沒做任何緩衝,舌尖直接探了進去,橫掃千軍,如入無人之境。
太過突然,肖瑾完全沒反應過來,本能地發出了一聲悶哼,揪著木枕溪領口的五指驟然收緊,全身都跟著緊繃起來,汗毛炸起。
木枕溪察覺到她的僵硬,騰出一隻手輕柔地按摩著她的後頸,幫她舒緩同樣緊張的身心。
別說肖瑾了,她自己都被自己的急切嚇了一跳。
肖瑾只愣了這麼一下,便大膽地回應起來。
或許是唇舌太軟,呼吸太燙,沒過多久,肖瑾就意亂情迷,在鞋櫃坐不住了,一邊閉眼哼唧一邊一個勁地往木枕溪懷裡鑽,像是一隻粘人的小動物。
木枕溪慢慢睜開眼,見肖瑾這麼一副沉溺其中的樣子,激情稍稍褪去了些許,心裡生出柔軟的愛憐來。她把肖瑾扶正了,從激吻變成了細水流長。
肖瑾整個人都是暈的,腦子裡裝滿了漿糊。仿佛一把野火轉瞬間燎原,胸腔里的空氣幾乎全部都擠壓出來,她覺得自己快窒息了,卻又耽於這種爆炸般的感受。
在她窒息以前,一縷新鮮的空氣重新湧入了她的肺腔,木枕溪不緊不慢地吮吻著她的唇瓣,略略退開,忍俊不禁地說:「換氣。」
肖瑾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地換了口氣。
「多呼吸兩口。」
肖瑾做了幾次呼吸。
「好了嗎?」
肖瑾額頭抵上她的額頭,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懶懶的「嗯」。
兩人重新接吻,或輕或重地品嘗著彼此口中的芬芳。
「嗯……」深吻伴隨細碎的低吟,在安靜的客廳里無比清晰。
肖瑾四肢無力,又要往木枕溪懷裡鑽,木枕溪這回索性將她抱了下來,讓她倚靠自己的雙臂站立著。
她還要吻,肖瑾卻一個偏頭躲開了她,布滿了水汽的雙眸隱約表露出惱怒,唇色水潤,艷得驚人。
木枕溪緊盯著她嘴唇不放,喘著氣:「怎麼了?」
肖瑾咬著後槽牙說:「站不住。」
木枕溪笑起來:「那你抱著我。」
肖瑾說:「不抱!累死了!」
她眼睛示意臥室的方向。
木枕溪一個挑眉,心領神會。
衣物從玄關一路灑落到臥室的床邊。
拉上窗簾,室內昏暗。木枕溪在肖瑾的身側躺下,摸著她滾燙的臉頰,沒忽略她握成雙拳的手,安撫地說:「別緊張……」
肖瑾立刻鬆開手心,臉頰越來越燙,嘴硬道:「誰緊張了?」
別說這時候了,即便是平時,木枕溪都不會違逆她半分。木枕溪好脾氣地在她鬢角親了親,從容地接鍋:「我緊張。」
肖瑾唇角上揚,傲嬌地哼了一聲。
木枕溪紳士地詢問:「我可以開始了嗎?」
肖瑾看著她躍躍欲試的眼眸,紅唇曖昧微啟,說出的話卻兜頭給木枕溪澆了一盆涼水:「不可以哦。」
木枕溪:「……」
不過肖瑾說不可以就是不可以,霸王硬上弓是要挨家庭暴力的,木枕溪不驕不躁,保持著和煦如春風的笑容,問:「為什麼啊?」
肖瑾一隻手支著臉頰,笑眼盈盈:「我有問題要問你。」
木枕溪點頭:「你問。」
「這麼多年……」肖瑾手指捏著木枕溪的耳垂,慢悠悠地開口,一度停頓,「你一個人是……怎麼過的?」
「就這麼過啊。」木枕溪一時沒聽明白。
肖瑾彈了一下她的腦門:「非得我說得這麼直白,你要是有需要了,怎麼辦?」
木枕溪神色變化非常精彩:「……」
肖瑾異常興奮,催她:「快說快說。」
木枕溪清了清嗓子,一臉正氣道:「我一般不想這種事情。」
肖瑾嘁了聲,翻過身去,後腦勺寫滿了不信兩個大字。
木枕溪盯了會兒她的後腦勺,臉慢慢紅了,她擠擠挨挨地挪過去,對著肖瑾的耳朵好奇地問:「你呢?」
肖瑾原話奉還,比她還要正派的語氣:「我一般不想這種事情。」
木枕溪笑了起來。
說來對木枕溪也是件怪異的事,她確實不怎麼想這種事,但到底是正常的成熟女人,偶爾會做一做春夢,夢裡的對象無一不是肖瑾。哪怕是她決定徹底忘了對方後也是一樣,大抵是以前留下的記憶使然。
殷笑梨一直攛掇著她出去foronenight,注意衛生就好,否則她怕木枕溪遲早憋死。
「你笑什麼?」肖瑾轉過身。
木枕溪照實以告,說:「我平時忙工作,顧不上這方面,偶爾會夢到你。」
「夢到我什麼?」肖瑾眉梢高高地揚起來,明知故問道。
「像現在這樣。」木枕溪含糊道。
「躺在這裡什麼都不做?」肖瑾輕笑出聲。
「不是你說不可以嗎?」木枕溪嘆了口氣,覺得肖瑾像只小狐狸,狡猾得讓人頭疼。
「現在可以了。」肖瑾側身,用下巴蹭了蹭她。
說了這麼會兒話,她已經不緊張了。
木枕溪睜大了眼睛,女人的容顏在眼前無限放大,肖瑾已經主動吻了過來。木枕溪一個施力,兩人掉了個個,她奪回了主動權,握著肖瑾的手壓在枕頭上,比先前更加深地吻她。
她真使上力氣,肖瑾根本掙脫不開,而她也根本不想掙開。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驟然抓緊了床單,迸出手背清晰的青筋,肖瑾將側臉埋進枕頭裡,重重地喘幾聲,看著頂上的天花板,意識漸漸變得模糊。
「我這樣——」一個忽然的停頓,接上,「真的不會死嗎?」
「……不會的。」木枕溪忍笑,肖大小姐在這種時候真是可愛,囉囉嗦嗦絮絮叨叨,更有趣的是清醒以後她完全不記得自己說了些什麼東西。
「死了怎麼辦?」
「我殉情。」
「不行。」
「那你說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肖瑾說,「我想哭,你輕點。」
「好。」木枕溪笑著重新吻上她的唇,左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髮。
……
笑漸不聞聲漸悄。
木枕溪將紙巾丟進垃圾桶,後頸猛地竄起一股寒意,她一個激靈,當機立斷從床上跳了下來,避開了肖瑾突如其來的一腳。十一年過去,自己的反應意識和動作依舊這麼敏捷,木枕溪在心裡給自己鼓了鼓掌。
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說的就是肖瑾這種人。
肖瑾蓋著被子躺在床上,木枕溪站在床下,兩人「對峙」。
肖瑾寒著臉,呼吸急促,說:「你給我滾過來!」
木枕溪默默嘆了口氣,過去。
肖瑾命令道:「躺好。」
木枕溪躺好,肖瑾一腳不輕不重地踹在她髖骨上,木枕溪順勢在床上滾了一個圈,回來重新抱住她,肖瑾在剛才的餘韻里緩不過來,窩在她懷裡歇了會兒,才一口咬在她胳膊上。
多少顧念了些方才的情分,咬得不重,留下淺淺一排牙印,問:「知錯了沒有?」
她差點沒被木枕溪折騰死。
木枕溪老實道:「知錯了。」
她在心裡默默補充:下次還敢。
她真要在那時候全聽肖瑾的,結束以後肖瑾還得踹她,說不準比現在踹得還重。木枕溪摸透了她口是心非的小把戲。
「我要喝水。」祖宗又發話了。
木枕溪看了看床頭,杯子裡是空的,她說:「我去外面給你倒。」
說著掀被下床,撿地上的衣服。
肖瑾看著她修長的四肢,賞心悅目,當即揚聲說:「不准穿。」
木枕溪側目望她,提醒道:「陽台的門沒關。」
她從臥室到廚房得經過陽台,現在還是白天,保不齊會被人看到。
肖瑾立馬警醒地說:「那你穿得嚴實一點。」
嚴實一點是沒有的,木枕溪照例,從衣櫃裡挑了件寬鬆的長t恤,往頭上一套,衣料貼身的時候她皺了下眉頭,都是汗,黏在身上了。
「要洗澡嗎?」她問肖瑾。
肖瑾搖頭。
木枕溪神色一動,瞭然地出去倒水了。
肖瑾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陡然拉高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臉,然後才噗地笑出聲,一邊回想一邊笑,又小聲啊啊啊,笑得整張床都在抖。
木枕溪接完水回來,肖瑾已經迅速恢復了鎮定,被子蓋到肩膀,橫挑鼻子豎挑眼地瞅著木枕溪。
木枕溪扶她起來,給她餵水。
見她目光怪異,好奇地問:「怎麼了?」
肖瑾夾著眉毛,煞有介事地說:「退步了。」
木枕溪說:「是嗎?」
肖瑾嚴肅地說:「是的。」
木枕溪沒戳穿她,謙虛地問道:「肖老師覺得我還有哪裡需要改進的?」
肖瑾一本正經地說:「多實踐,在實踐中發現問題,解決問題,我再給你指點指點。」
木枕溪差點沒忍住笑出聲,板了板臉,應道:「好。」
又一次。
肖瑾連踹都踹不動木枕溪了,抬腳的力氣都沒有,只不住地在木枕溪懷裡顫抖,木枕溪和往常哄她睡覺一樣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肖瑾抖著沙啞的聲音:「你、你別動。」
木枕溪見她反應這麼大,心下跟著一驚,慌忙用手去探她額頭,肖瑾又是一聲大叫:「手,別動!」她的觸覺感官被放大了無數倍,碰一下都能激起無盡的顫慄。
木枕溪僵在半空。
肖瑾喘勻了氣,斷斷續續地說:「抱著我就行,別動,哪都別碰。」
這次她緩的時間更長,手腳酸軟,到最後直接半夢半醒地睡了過去。
木枕溪等她熟睡後,開了檯燈,半蹲在床前,光下細細端詳女人殊麗的眉眼,指尖從她眉毛一路摸到唇角,肖瑾被她作怪的手指弄得痒痒,將臉偏向一旁,嬌軟紅唇吐出撒嬌一樣的囈語。
木枕溪咬緊後槽牙,小聲數落道:「剛剛還抱著我不肯撒手,現在就翻臉不認人了。」
說完自己笑出聲。
她故意湊近肖瑾的耳朵,開玩笑道:「我走了。」
「不走……」剛剛還躲她的肖瑾轉了過來,閉著眼哼哼,一隻手從被子裡往外拱,大約是想拉住她,但壓著手的被子太重,拱了半天拱出來一截瑩白的手腕。
木枕溪失笑,將被角重新掖好,道:「我真走了。」
肖瑾依舊沒睜眼,喃喃地說:「打斷你腿……」
木枕溪:「……」
怕了怕了。
木枕溪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她看了看床頭上的鬧鐘,從她們回來到現在已經過了五個小時,午飯沒吃,再加上體力消耗過度,不餓才怪。
木枕溪俯身吻了吻肖瑾的唇,打算之後便去做晚飯。可在貼上去的那一刻,那縷燒得澎湃的火捲土重來,她呼吸重了重,熾熱的唇舌欺進了肖瑾的牙關。
肖瑾被折騰醒了,滿身是汗,爾後忽然聽到一聲微顫的聲音。
「肖瑾……」
肖瑾晃了晃腦袋,看清面前坐著的木枕溪,確切的說,是木枕溪的側臉,她看不到正臉。木枕溪正在看她的耳朵。
肖瑾奇怪:「怎麼了?」
木枕溪輕輕撫摸著她耳後,竭力抑制住了話語裡的顫抖,緩緩地開口:「你這裡有個紋身,是紋身嗎?」
肖瑾張了張嘴,很輕地說:「嗯。」
木枕溪道:「我的名字嗎?」
肖瑾又是一句輕輕的「嗯」,是縮寫,x,很小的字母,平時被長發遮擋著,輕易看不到。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身上有一個人的名字。
她想過紋在心口,或者背上,其他的地方,最後還是選了耳朵,時時能碰觸到,又不會近在眼前。
想起木枕溪的時候便會摸摸耳後的名字,但重逢以後,木枕溪變成看得見摸得著的真實存在,她都快想不起來還有這個紋身了。剛剛木枕溪看她耳朵,她還疑惑對方在看什麼。
「什麼時候紋的?」木枕溪盯著她耳朵不放。
「二十歲生日。」肖瑾笑了笑,她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很有紀念意義。
木枕溪動作變得小心翼翼,隔著一層空氣碰觸著三個小小的字母:「疼嗎?」
肖瑾被她這種憐惜的語氣弄得很不自在,她偏了一下頭,長發垂落下來,重新將紋身遮擋,彆扭道:「都過去多久了,當然不疼了。」
「可是我疼。」壓抑的聲音從木枕溪口中傳出來。
肖瑾一怔,皺起眉頭。
木枕溪哽了哽喉嚨:「我……心疼。」
過去的那些年,她陷在自己的泥淖里,一直以為自己是被拋棄的那個。她什麼都不知道,比起肖瑾所承受的痛苦,她所經歷的又算得了什麼?
肖瑾從來沒有停止過愛她,她竟然會怨恨肖瑾,還怨了她這麼多年。
「我怎麼那麼傻……我為什麼會離開林城……我為什麼沒有想過你是被騙走的……我為什麼沒有給其他人留下信息,好讓你找到我……我為什麼會決定忘記你……我為什麼不能主動一點,托人打聽你的消息……為什麼……為什麼……」無數個為什麼,是對自己的質問。木枕溪淚如泉湧,但凡她做到了任何一點,她的肖瑾都不會多受這麼多年的折磨。
肖瑾嘆了口氣,把木枕溪的眼睛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聽著她從哽咽,到失聲痛哭。
其實她也有錯,是她讓她們的這場重逢晚了五年。
肖瑾仰起臉,吸了吸鼻子,把眼底的淚意壓了回去。
至於木枕溪,發泄出來也好,發泄完了她們才會更好地在一起。有耽擱,但起碼沒有錯過,這已經是最幸運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