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笑梨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卻越來越多,手背死死抵住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笑梨。」齊音對著手機喊。
「你說話啊?」
「你怎麼了?」
殷笑梨把手機貼在耳朵上,既不捨得不聽齊音說話,心裡又堵著一口氣,不讓她出聲。
齊音推開面前的餐盤站了起來,大步往臥室走,面對身後齊媽媽關切的問詢回了句「我沒事」。
齊音把出國需要的證件收進包里,對著半晌沒有回音的手機道:「我現在去中國。」
「不,你不用過來。」殷笑梨急忙出聲。
「你哭了?」
殷笑梨清了清嗓子,說:「沒有,有點感冒。」
「還騙我。」
「沒有騙你。」殷笑梨委屈的那陣過了,通情達理的那根弦又搭上了,勸道,「你真不用過來,我是……是因為今天累了才發火的。」
齊音沉默兩秒,問:「工作累嗎?」
「……嗯。」
「晚上吃什麼?」齊音好像信了她的說辭。
「吃泡麵。」
「點外賣吧。」齊音說,「點貴一點的,我給你打錢。」
「上回打的錢還沒有用完。」殷笑梨手撐著沙發慢慢坐了下來,「應該能撐到你下次回來。」
「那你先用著。對了,你有沒有想要的化妝品或者鞋子,這裡比中國便宜。」
「你代購啊?你不是很有錢嗎?還在乎多花這點錢嗎?」殷笑梨笑起來。
「給你省錢。」齊音聽到她笑,語氣跟著輕鬆起來。
殷笑梨樂道:「什麼叫給我省錢?」
齊音說:「我的都是你的,我少花點就是給你省錢了。」
殷笑梨「哎」了聲,身心熨帖。
「行,我沒事兒了,是不是快上班了,你好好工作,化妝品就算了,你人回來就行。」殷笑梨壓低聲音,怕被人聽見似的,「我最近做夢老夢到你。」
「夢到我什麼?」
「夢到你嬌喘。」殷笑梨逗她。
「哈哈哈,回頭親自喘給你聽,你想什麼花樣都行。」齊音一個開放的外國人並不害臊,倒是殷笑梨被她說得開始腦補畫面,臉紅心跳。
殷笑梨催她道:「快去上班啦。」
齊音說:「去了去了,親我一下。」
「不親。」
「那我親你。」齊音對著麥克風響亮地「MUA」了一聲。
殷笑梨回親了她一下。
「掛啦。」
「嗯。」
殷笑梨主動掛斷了電話。
通話終止,齊音嘴角掛著的笑容消失無蹤,她拉開了臥室門,一步一步走到沙發上坐著的金髮碧眼的中年男人面前,用英文道:「爸爸,我有件事想和你們談談。」
男人抬頭,喊過來齊媽媽。
***
「你以前一個人晚上都幹些什麼?」
「我?我畫畫啊。」
「畫畫容易學嗎?」
「……」木枕溪對殷笑梨三天兩頭地騷擾她,而且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話題已經習慣了,她想了想,說,「看你想學到什麼地步吧,像我這樣,除了努力,還需要有天分。」
「我沒想和你一樣,我就想找點事情做,每天晚上無所事事。」不知道哪位偉人說的,人類大半的煩惱都是因為閒的,只要忙起來,很多的煩惱就迎刃而解了,殷笑梨覺得很有道理。她只要讓自己忙起來,不就沒空去想齊音那個死女人了嗎?
「畫畫還要買數位板,我估計你也不樂意慢慢學,要不你練書法吧?」
「書法?書法難嗎?」
「隨便寫寫打發時間當然不難。」
隔天下班,殷笑梨就去買了文房四寶,開始練書法。第一天,看著自己寫出來的一整張宣紙上的狗爬字,內心的成就感爆棚;第二天,只練了半張,中途頻頻走神;第三天回家,看到毛筆和墨水就離得遠遠的,之後束之高閣。
她不適合這麼安靜的愛好,尤其是寫字的時候,一想到這是為了讓自己不去想齊音才做的,越忍不住去想,進而產生強烈的牴觸心理。
齊音回來的時候被一再推遲。
一個月到兩個月,到三個月。
夏去秋來。
殷笑梨刻意忽略時間的流逝,不去想齊音什麼時候會回來,她對對方發過來的消息也不再那麼熱衷和期盼,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那種度日如年的思念過去,竟然開始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她甚至會懷疑:自己真的還喜歡齊音嗎?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
距離是很可怕的東西,時間上的,空間上的,它不僅會消磨愛情,還會消磨自信。這也是那麼多感情都敗在這上面的重要原因之一。
直到一天回家,殷笑梨在客廳角落看到了一個黑色的大行李箱,愣了愣,她沒有這樣的行李箱,但齊音有一個一模一樣的。
「齊……」她嗓子直接啞了,叫不出聲。
平靜的心湖忽然掀起驚濤駭浪,連鞋都來不及換,殷笑梨光腳往臥室跑,沒等她跑進房裡,齊音已經從裡面走了出來,雙臂張開用力抱住了她,衝撞的力度讓她後背抵在了門框上。
殷笑梨一口咬在她肩膀上,沒防備被風衣的扣子崩了牙齒,疼出了眼淚。
咬不了,乾脆就上手了。
齊音受了她好幾記粉拳,殷笑梨才乖乖讓她抱著了。
「怎麼才回來?」殷笑梨哽咽道。
「在辦交接,花的時間長了點。」齊音溫柔地摸著她的長髮。
「什麼……交接?」殷笑梨聲音發顫,心裡浮現了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
「我決定留在中國,已經和父母說過了,他們都支持我。」齊音驗證了她的猜測。
「那你的工作……」
「這邊也能工作。」
「可是……」
齊音打斷她:「別可是了,你明明就很想我來陪你。」
殷笑梨醞釀的情緒被她毀了個一乾二淨。
話雖然是這樣說,但自己也擔心她的前途啊,萬一在中國找不到很好的工作呢,就算找到了,肯定也不能和在她美國時候比吧。
她還在東想西想,齊音已經伸手扒她衣服了。殷笑梨反應過來,捂著領口後退一大步:「你幹什麼?!」
「你不是想聽我喘嗎?」
「那也不用一來就喘吧!」
「我想!」齊音不由分說把她推進了浴室。
衣物掉在玻璃間外,花灑打開,熱水淋下來,水汽蒸騰,霧氣瀰漫的玻璃上,兩隻手緊握交纏抵在上面。
殷笑梨從浴室出來差點掉了一層皮,濕噠噠的腳印印在地板上,又糾纏到了床上。
憋了三個月,乾柴烈火,燒得沒完沒了。
等殷笑梨清醒過來,房間裡昏暗,窗簾縫隙透進來微光,她動了動疲倦的手指,睜眼往床頭櫃看去,挺早,六點一刻,離上班還有段時間,她放鬆地眯了眯眼,腰上便緊了緊,被帶進了一個溫暖懷抱里。
有人說情人的體香是最好聞的氣味,殷笑梨現在就被這樣的香味縈繞在鼻翼,整個人從內到外都是暖洋洋的。
殷笑梨閉著眼,慵懶道:「你不行啊,居然讓我醒得這麼早。」
齊音聞言輕笑出聲:「天都快黑了。」這還叫不行?
殷笑梨一僵,然後:「!!!」
晚上六點?
糟了!
齊音把著急起身的殷笑梨撈了回來,說:「我給你請過假了。」
「你怎麼請的?」殷笑梨盯著她。
齊音嘴角有笑,賣了個關子:「你猜。」
殷笑梨才不猜,她去摸自己手機,點開微-信,看到她和主編的對話框:【主編,我有點感冒,今天請個假不去公司了】
殷笑梨把手機丟回去,輕嗤:「你還挺熟練?」
齊音拱過來,臉頰在她身上親昵地蹭,像受到表揚的大狗。
殷笑梨說:「我不是在誇你。」
齊音道:「不管。」
殷笑梨摸著她軟軟的頭髮,忽然也想蹭一蹭,一來二去的,蹭出了火。殷笑梨又被壓了一次,齊音看起來還想來第二次,但殷笑梨已經餓得不行了,舉手抗議道:「我申請先吃飯。」
「先吃你。」齊音抱住她,眼睛很亮,笑得露出虎牙。
「先吃飯。」
「你!」
「飯——唔!」
殷笑梨請了三天的假縱情聲色,第四天是周末,她不想再在床上呆著,和齊音一起去看了場電影,買了可樂和爆米花,十指相扣,電影屏幕暗下的時候躲在後面悄悄接吻,就像每一對平常的情侶。
時間一下變得很慢,又一下變得很快。
秋收冬藏。
今年的雪來得特別早,紛紛揚揚落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天地就一片白了,從窗戶往外看就冷颼颼的。
南方沒有暖氣,家裡即便開著空調,但和被窩的溫度還是不可比擬的。齊音一早就起來了,殷笑梨被封印在床上。
「起來吃早餐了。」齊音穿著毛茸茸的睡衣,敲敲臥室門。
「起不來。」殷笑梨在被子裡蠕動,只露出個上半張臉,委屈巴巴。
「怎麼又起不來了?」齊音配合她自從入冬以來天天都要上映的表演,唇角揚起好看的笑容,「要不辭職吧?我養你。」
「不能辭職。」殷笑梨嘟囔了聲,磨磨蹭蹭地爬了起來,去了盥洗室,接過齊音給她擠好的牙膏,瑟縮著刷完牙洗完臉,坐到桌前吃早餐。
齊音已經學會做中式早餐了,冬天的早上喝完粥還是很舒服的,進了胃裡暖融融的。
殷笑梨手腳都暖和起來,滿血復活,看看時間,快出門了。
衣帽間裡。
殷笑梨站在大大的全身鏡前,提著小裙子的裙擺左轉一圈右轉一圈地看,花蝴蝶似的,回過頭笑盈盈問齊音:「好看嗎?」
「不冷嗎?」齊音皺著眉頭。
「不冷啊。」
齊音停頓幾秒,冷不丁說:「穿秋褲沒有?」
「……」
齊音淡道:「今天早上你媽媽特意打電話給我,說下雪了,讓我囑咐你穿秋褲。」
殷笑梨:「……」
齊音從柜子里幫她把秋褲找出來,眨眨眼,聲情並茂唱道:「聽媽媽的話,別讓她受傷。」
殷笑梨這個櫃出得略帶一點戲劇性。
她媽媽不聲不響地來了林城,敲門一看,一個陌生女人,愣了:木枕溪整容了?
「你是木枕溪吧?」殷媽媽看她好幾眼,說。連膚色都改了,也沒整得比以前好看啊。
「……」齊音問,「您是?」
殷媽媽:「我是笑梨媽媽。」
齊音立時緊張起來:「阿阿姨您好,請進。」手忙腳亂地給她拿拖鞋,家裡的拖鞋都是成雙成對的,殷笑梨穿了一雙,齊音乾脆把自己的脫了下來,穿著襪子踩在地板上。
殷媽媽:「……」
殷媽媽坐在沙發上,接過齊音倒上來的溫水:「小木啊。」
齊音才想起自我介紹:「我不是木枕溪,我叫齊音。」
殷媽媽:「齊音?你住在這裡?你和我女兒是什麼關係?」
中國人比較傳統,齊音正想著如何回答好,洗手間裡傳來沖水聲,掛著耳機的殷笑梨出來了,低頭兩隻手擺弄手機,也沒注意看沙發上坐著她親媽,張口就喊:「寶貝兒,我之前玩的那遊戲密碼多少來著?」
殷媽媽:「寶貝兒?」
殷笑梨抬頭,雙膝一軟差點撲通跪下:「媽——」
殷媽媽拉著兩個人聊了一宿。
殷媽媽對待殷笑梨的戀情還算看得開,三十歲的人了,成天不著調,也沒有個固定的伴兒,有個女的也比單著強。至於她爸爸那兒,比較古板,怕老頭受刺激,暫時瞞著了,先做做思想工作,過年再叫殷笑梨把人帶回家給她爸看看。
殷笑梨嘟囔了一聲「狼狽為奸」,乖乖把秋褲穿上了,又套了條棉褲,照鏡子的時候都捏著鼻子,把齊音逗得一陣笑。
齊音要談項目,裡面是正式的白襯衣黑西裝,外邊套了件質地挺括的深色大衣,個高腿長,整個人的氣場就出來了。殷笑梨這個顏狗兩眼放光,對著她犯花痴,連拍了好幾張照片。
等她拍夠了,齊音曲了曲手臂,殷笑梨挽住她胳膊,兩個人一道出門坐電梯——換了套大房子,不用再苦哈哈爬樓梯了。
年關將近,齊音要見家長,想得遠了些。
「你爸媽都喜歡什麼?」
「喜歡你。」殷笑梨勾住她的脖子,用力地親了她一下,「你好香啊。」
「說正經的。」
「買點燕窩人參什麼的就行吧,我也不知道,我沒見過家長啊。」
「那我回頭問問木枕溪,她見過。」
「你什麼時候和她關係好啦?」
「一直都很好啊。」齊音經常和木枕溪交流怎麼哄老婆,學到了不少經驗。
「嗯。」殷笑梨應了聲,突然有了心事。
齊音怎麼不跟她提見家長的事呢?
「你呢?打算什麼時候跟我回趟美國?」剛想著,齊音就開口了。
殷笑梨假裝矜持地抿了一下唇,低聲說:「要不就見完我爸媽之後?過年不是有七天時間麼?」
「好啊。」齊音笑開。
殷笑梨被她洞察的目光看得耳熱,別開了臉。
太可怕了。
殷笑梨坐在辦公室里回想起來,她不僅找了個美國女朋友,還要去美國見人家父母了,還相當「恨嫁」地要在年假裡全部完成。
撐著下巴,自己想了一會兒又感覺恍惚,明明才認識對方不到一年,扣除異地待在一起的時間也不過三個月,怎麼就已經認定是要過一輩子的人了呢?關鍵是,這樣的感覺並不壞。
下班前,齊音給她發了條消息。
【晚上想吃什麼?】
【吃你】殷笑梨日常葷話。
【吃完飯再吃我,火鍋和日料,選一個】
【火鍋】
【我在你公司樓下了】
殷笑梨踩著點下了班,裹著風雪衝進了齊音的車裡,齊音側對著她,一隻手後背著,很神秘的樣子。
殷笑梨笑著往後看:「藏什麼呢?」
齊音:「你先閉眼,我數三秒你再睜開。」
殷笑梨閉眼。
「三、二、一。」
殷笑梨張開眼睛,鑽戒映著窗外的冰雪,折射出耀眼的光。比鑽石更耀眼的,是齊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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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歸一,終於把副cp完結了
小說里總是完美的,歲月還很長,也可能殷笑梨將來會和齊音回到美國生活,要一輩子幸福呀
還有幾篇木肖的高中,新文大概10號左右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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