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節

2024-09-02 04:32:02 作者: 非天夜翔
  淚水,道:「別去了好麼?」  辰砂伏在戟天身前,靜靜地抱著他,沼澤地上流水的聲音淙淙而來,把他們往昔的回憶一併帶走,直至辰砂鬆開他的那刻。  辰砂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戟天不可能讓自己離去,便轉過身,摸了摸窮奇的頭。  窮奇幻化成座騎大小,在玄及面前伏身,讓他坐上去。  「老公,再見,我愛你。」  辰砂騎上窮奇,抱著神獸,窮奇一振雙翅,越過沼澤密林,掠出白雪紛飛的天空,化為一個小黑點。  昆布終於睡完午覺,精神抖擻地爬出船艙,道:「睡得真飽!」  「辰砂呢?」昆布茫然道:「會說話的雞去哪了?」  戟天站在船頭,片刻後道:「跟人跑了。」  戟天轉身,丟給昆布一張卡,道:「這裡有二十萬金幣,外加我溫莎領的財產抵押證明,可以抵押四百萬,你回僱傭兵都市去,募集兵員,把所有的錢都花掉,儘快幫我召集十萬人的僱傭軍隊。帶到玄龜國北國境,與永恆冰原的接壤處。我先跟著他們,那小子估計要先回去殺自己姐姐。」  昆布愕然道:「你你你……兄弟,你要做什麼?」  戟天道:「殺神獸,搶老婆。拜託你了,昆布。」  戟天繫緊軍靴鞋帶,如離弦之箭衝出岸邊,一路奔跑,緊緊追趕著天空中飛翔的窮奇。  跋山涉水的旅途  暗殺者之都。  辰砂就像只寵物飼養員,身上掛了兩隻毛球,手上捧著一隻烏龜,腦袋上還盤著一隻小蛇。  「巴、吃……」騰蛇怯怯道。  辰砂問:「吃?吃什麼?」  玄及微笑道:「餓了嗎?」  騰蛇「嗯」了一聲,玄及帶著辰砂進了間餐館,道:「這家店是全帝都最有名的。」  玄及叫了個小包間,點上滿桌菜,神獸們顯是連日奔波,餓了許久,各自撲上桌大吃大嚼起來。  辰砂只稍微吃了點,便不動刀叉,玄及吩咐侍應一聲,又朝辰砂道:「多吃點罷。」  辰砂笑了笑,道:「沒什麼心情。」  少頃侍應送來一把木製小提琴,玄及坐在餐桌對面,把小提琴架在下巴前,微笑道:「音樂能增進食慾,我拉一首給你聽聽,你再吃點?」  辰砂道:「反正都是要死的,吃那麼多做什麼,吃飽了好上路麼。」  雖是這麼說,辰砂仍是切開了一塊牛排,餵進大張著嘴巴的畢方口中。  玄及拉起小提琴。  琴聲如流水般婉轉,透過潔白餐桌上擺放的玫瑰花,玄及的溫柔雙眸中隱約流露出一絲不舍,那音樂哀而不傷,縈繞在房中。  琴聲停了,辰砂忽道:「我還記得,以前戟天在房間外彈魯特琴,那時候過得真開心。」  玄及淡淡道:「人總是容易在愛情中變得愚蠢,比如說他只記得殺我,殺騰蛇國的老祭司等知情人,卻忘了神獸們也會開口說話。」  辰砂笑道:「或許,不過畢方卻是怕他得很。」  畢方滿意地摸了摸吃得飽飽的小肚子,呱噪道:「才不是!老爸告訴過我,讓我不要說!」  畢方道:「他說只要別告訴你法陣的事,讓他做什麼都可以,不捏我的嘴巴,每天給我吃好吃的……給我做個天鵝絨的窩——」  辰砂笑得前仰後合,道:「你最後還是出賣了他。」  畢方說:「不是我,我什麼也沒說,呱。」  窮奇道:「是我說的,父親。」  辰砂笑道:「戟天沒有收買你?」  窮奇漠然答道:「有,他告訴我,我是他親手孵化出來的……他說他愛我,也一樣愛著你,他願意養著我們一輩子,還問我想要什麼。」  「我什麼也不需要。」窮奇冷冷道,繼而蹲在餐桌上,舔了舔爪子,開始擦臉。  畢方打了個飽嗝,抬起翅膀朝探頭喝湯的小龜指了指,道:「老爸也收買它了,但它不會說話,只會點頭,所以省了不少錢。」  小龜抬起頭,茫然地看了辰砂一眼,點了點頭。  辰砂嘆了口氣,道:「你呢?騰蛇?」  騰蛇結結巴巴道:「找老……婆?」  「……」  桌前盡數鬨笑起來。  餐廳二樓,陽台外傳來一聲口哨,玄及猛然起身,拉開窗簾。  戟天站在對街的巷子前,身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像是等了許久,充滿陽光的笑容在見到玄及的那一刻斂去,轉身離開街前。  玄及深深吸了口氣,未曾料到這人如此麻煩,竟是窮追不捨,徒步跑過了上百里的距離,足足跑了三天。  八月一手抱著她的小熊,另一手扯著窗紗,迷茫地望向遠處。  凝水喝著下午茶,溫柔道:「八月扎,在看什麼地方?」  八月道:「哥哥還沒回來……」  凝水笑道:「哪個哥哥?」  八月道:「玄雞哥哥——」  凝水朝她招手道:「過來,寶貝。」  八月拖著小熊,搖搖晃晃地走向凝水,落地窗外發出一聲輕響。  窗戶發出一聲巨響,轟然垮塌!  「你好,八月!」  戟天一炮轟去了半邊牆壁,笑著一個翻身,躍進女王的茶室,八月恐懼地尖叫一聲。凝水甩出鋼爪,尖叫道:「又是你——!」  同時間,茶室大門被砰然撞開,玄及閃身沖了進來,一手提起八月,退到牆邊。  戟天馬上抓住凝水女王的頭髮,不顧其尖叫呼痛,將她的手腕扭到背後,抓著她,退開數步,冷冷與玄及對恃。  辰砂奔了進來,站在二人中間。  「戟天……哥哥?」八月茫然道。  戟天笑道:「或許你不相信,我是來保護你的,女王陛下,你的弟弟想親手殺了你和可愛的八月扎。」  玄及目中蘊著一絲悲痛,道:「你相信麼,姐姐?」  凝水的脖頸以一個艱難的姿勢後仰,咬牙切齒道:「惡魔……你有本事就……殺了我。」  戟天笑道:「我可不像訶黎勒從不打女人,您最好識相點,陛下。」  玄及緩緩單膝跪下,抱著八月,吻了吻她的額頭。  辰砂不忍心看,道:「我們出去罷。」  凝水的瞳孔陡然收縮,以眼角餘光瞥向玄及。  八月發著抖,感覺到難以言喻的強烈不安,她鬆開了手中的布偶熊,瑟縮著朝後退去,道:「哥哥……」  玄及溫聲道:「就在這裡。」  八月眼中噙著淚,察覺了這詭異的氣氛,點了點頭,道:「怎麼……了?」  辰砂閉上雙眼,不忍心再看,戟天卻道:「別殺她。」  玄及緊緊地抱著八月,以淬毒利爪劃開了她柔嫩的手。  八月抬起手背,看了看傷口,又看了看玄及,道:「為什麼……」  玄及道:「八月,別怕,我很快就來。」  八月仿佛還有疑問,然而她的瞳孔逐漸開始擴散,肌膚變得冰冷,嘴唇浮現青紫色,軟軟地倒在玄及肩前,她的疑問再也問不出口了。  戟天緩緩喘息,道:「你這個禽獸……」  「不!」辰砂吼道:「他比我們更痛苦!」  玄及把八月溫柔地放在地毯上,凝水難過地大哭起來,玄及拉起辰砂的手,道:「我們走。」  他帶著辰砂離開,甚至不再多看女王一眼。  戟天滿腹疑問,玄及就這麼走了?還是要耍什麼花招?  他等了很久很久,玄及並沒有布下任何後手。凝水哭著不斷掙扎,戟天只得放開了她。鬆手的瞬間,凝水大哭起來,奔到牆邊,抱起八月的屍體,慟哭失聲。  「為什麼會這樣——八月!」  「玄及是怎麼了!」凝水哭得暈了過去。  戟天此刻的思緒已是一片亂麻,他用烈酒潑醒了玄龜國女王,緊緊揪著她的衣領,把她提了起來,放在沙發上,沉聲問道:「他為什麼不殺你?」  凝水嚶嚶地哭了一會,雙眼迷離,只喃喃道:「八月——」  不到片刻,凝水又開始大哭。  戟天道:「你和玄及是什麼關係?你不是他的親姐姐?」  凝水哽咽道:「我和他只是同一個母親,我不是皇室的……」  戟天知道壞事了,頭也不回地衝出了皇宮。  玄及拉著辰砂的手,兩人並肩在風雪中走著。  「母親在嫁過來之前,肚子裡便有了我姐姐。」玄及的聲音不帶任何表情。  辰砂牽著他手的手掌稍稍緊了緊,答道:「你父親很好。」  玄及點了點頭,又道:「其實真正的女王是八月,我和姐姐說好了,讓她暫時接任女王,等到八月長大了,再輔助她坐上那個位置。」  他們停下腳步。  辰砂道:「你想哭嗎,玄雞。」  玄及道:「不要……那樣叫我。」  玄及抱著辰砂,低下頭,伏在他的肩上,大聲地哭了起來。  他的聲音仿佛是失去了最後一名親人的雪地孤狼,帶著「嗚嗚」的不甘與悔恨,被湮滅在從永恆冰原遠道而來的颶風裡。  越靠近永恆冰原,寒冷帶來的低溫效果便越強烈,從暗殺者之都直到玄龜國邊境,沿路百姓撤得乾乾淨淨,再走一天,連三隻神獸都受不住了,紛紛縮進辰砂的風衣口袋裡。  只有畢方的眼淚在風中洶湧而流,時不時扑打著翅膀,將火焰的熱量聚成一個保護罩,籠著辰砂與玄及。  白天與黑夜的分割線已不再明顯,辰砂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他和玄及在一塊岩石的背風面歇了下來,準備過夜。  畢方噴出一口火,點起了玄及隨身攜帶的固體燃料。火焰在黑暗中瘋狂跳躍,身周是呼呼的風聲。  玄及道:「你看,他還不死心。」說著朝遠處指去。  辰砂循他所指望去,見遠方的另一塊石頭下也燃起了一堆火,不用問也知道是誰。  辰砂看不到戟天,戟天也看不到他,然而他們就這樣在黑暗中安靜地注視著彼此。  「你回去——」辰砂揪心地喊道:「別跟著我……我受不了。」  聲音順風飄去,戟天聽著清清楚楚。  戟天提氣喊道:「我愛你——老婆!」  戟天的喊聲被迎面刮來的大風吹得乾乾淨淨。  戟天又喊道:「我會帶你回家的!你哪兒也去不了!」  戟天喊了一會,自言自語道:「寶貝聽不見。」他在石後閉上雙眼,蜷成一團,不自然地抱著腳,冷得直發抖。  辰砂道:「他不理我了,一定是恨死我了。」  玄及道:「他或許說了什麼,這麼大的風,我們聽不見的。」  辰砂無比厭倦道:「我對不起他。」  他鑽進玄及的睡袋裡,玄及坐在辰砂身旁,忽然道:「辰砂,他不了解你。」  辰砂嘆了口氣,道:「是的,他和將軍都是一樣的人,只認為有什麼事我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從來不問我在想什麼。」  玄及好奇道:「你在想什麼?」  辰砂答道:「其實我很感謝你把我帶出了星之墓園,那個時候我什麼也不知道,直到我遇見了訶黎勒將軍。」  玄及笑道:「那麼,你從他身上學會了一些東西?」  辰砂想了想,笑道:「或許,從他身上我學會了服從,但我並不想服從命令,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有些事情,他僅僅把我當作一個兵,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很喜歡我笨笨的樣子。」  玄及道:「所以你就一直裝作什麼也不懂?」  辰砂的腦袋冒在睡袋之外,道:「這樣不是很好麼?他送我去上學,希望我學會書上的東西,卻不希望我學會如何與人交往。每天最好只與他說話,這樣學了等於沒學。」  「他要我具備談吐,知識,不至於讓他丟臉,當然,我也不應該比他強……或許不應該顯得比保護我的人更強,這樣會傷了他們的自尊心。」辰砂道。  玄及問道:「戟天呢?」  辰砂笑了笑,道:「戟天很好,他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意看到我受罪,而且幾乎什麼事情他都能解決……但是他不明白,那個時候他被槍決,應該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抱著我一起死。」  玄及淡淡笑道:「他缺乏同生共死的勇氣,看不得愛人死去。」  辰砂點了點頭,道:「就像現在這樣,我只希望他陪我走完這最後一段路。但是他做不到……他在害怕,從很久以前就害怕我讓植物生長的能力,他總覺得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恐怕會失去我。」  「所以我即使漸漸想起來一些事,也不敢在他的面前流露,我知道他表面上不說,心裡一定會很介意。」辰砂的聲音接近夢囈,他又回憶起了溫莎領的那段美好日子,以及他們還沒度完,便被匆匆結束的蜜月。  辰砂道:「他討厭所有接近我的人,包括小東西們。」辰砂伸手摸了摸窮奇的下巴,它趴在睡袋上,睡得真香。  「除了我和他共同的朋友昆布,我不應該有朋友,我的生命里只能有一個他……他的生命里也只有一個我,這是件很難辦的事,你知道的。」  辰砂嘆了口氣,道:「我覺得文術老大很無辜。」  辰砂又道:「戟天雖然常常說:老婆你很厲害、老婆萬歲,但是他的心裡還是希望我更弱小一點,最好是和將軍一起的時候,那種呆呆笨笨,什麼都不懂的樣子。好讓他照顧著,不會強得可以脫離他的保護,隨時走開。我盡力了,但是我想起過去越多,就越難裝出那副模樣。」  玄及笑了起來,道:「他恨我一定恨得牙癢,那麼我呢?」  颶風肆虐的冰原  辰砂並沒有回答玄及的問題,也許他還未曾想通,玄及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只知道他把自己帶出了星之墓園,現在又把他帶回去,短短的兩年裡,他們一起經歷了從生存到死亡的道路,那是一種微妙的羈絆——似乎比愛人要更深刻得多。  然而那已不重要,畢竟,他們很快就要先後離開這個世界了。  永恆冰原的颶風呼嘯著朝邊境處拋來冰雹與暴雪,駐紮在北境的,唯剩一隊上千人的玄龜軍隊。  辰砂打量四周,道:「這是我們當初離開冰原以後,落腳的第一個村莊呢。」  玄及笑道:「我在這裡出賣了你,你當時恨我麼?」  辰砂想了想,道:「有一點。」  玄及道:「這裡還有一個人要殺,他是玄龜國最後的血裔了,石韋幾個月前被我姐姐派來駐守,現在眼巴巴的只想回去。」  玄及朝邊境的石碉堡走去,向衛兵喊道:「換防!」  他顯是早就想好了對策,取出準備好的手札,在風雪中揚了揚,道:「石韋將軍呢?」  要塞的大門砰然關上,室內溫暖如春,登時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石韋疲憊不堪道:「謝天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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