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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珂與谷茂林在那裡鬥嘴,葉榮光卻蹲下來,仔細地觀察著對面地形。
王珂說的對,剛才坐的那個地方適合安裝泵壓式簡易消防車,而腳下最多適合一個人坐在這裡持水槍掩護。還有這斷崖,如同天塹屏障,但上面不固定一個扶手,簡直就是上去抓蛇者逃生的地獄之門。
最難辦的是蛇籠,重達百十斤,是放在這邊還是運到對岸?
運到對岸顯然風險極高,如果放在這邊,抓住了三條活蛇後,又如何將它們運過這個斷崖?
然而這還不是事,必須要弄清楚,對面蛇穴到底是幾條蛇?
……
想了半天,越想越亂。葉榮光教授似乎忘記了自己所立之處只有兩三米寬,他站了起來,一陣輕風颳過,一個趄趔,身子一歪就向北側歪去。
說時遲那時快,王珂一把拽住了葉榮光,另一隻手拽住了身後跟上來的谷茂林。
葉榮光身子晃了幾晃,終於穩住了。
「茂林,向後退。」王珂臨危不懼,厲喝一聲,三個人終於退了回來。
此地雖然寬一些,也莫過四五米,顯然也比斷崖處安全多了。
懸崖之上,任何閃失,輕則失足,重則立刻粉身碎骨。
鬼門關前走一遭,三人均是一身冷汗,葉榮光驚魂甫定笑笑:「謝謝,小穀子、小王珂。」
谷茂林咧開嘴,想笑,可是臉比哭還難看,如果剛才不是兩人反應快,他也必受牽連。這刀峰頂上,一點點雜念都不能有,必須高度集中注意力。可是葉榮光教授反而不先感謝王珂,卻感謝他這個惹禍精,受之有愧啊。
只要人沒事就好,現在來看,毒蛇博士小張的「恐高」非常有道理。
「小王珂,和你商量點事。」
「葉伯伯請說。」
「你帶著你溫乾爹陪偏偏先返回,開車去縣城,把膠捲衝出來,把相片洗好,我們在這裡繼續觀察。」
「行。但是你們一定要小心,儘量別再到斷崖跟前去。」
「好。」
「谷茂林。」
「到!」
「我們去縣城,你陪葉伯伯在這裡觀察,負責他的安全。」
「是。」
「下午2點前後必須撤出,下午山頂風大。」
「是。」
「等一下。」王珂正要走,葉榮光又叫住了他,語氣明顯有些低落。「你們上去的時候,把小張老師帶走。」
「好的。」
丟下葉榮光教授和谷茂林,王珂一路向上,依次喊上溫教授、葉偏偏。在大象腿的坡頂,又喊上了毒蛇博士小張,一行人下了山,中午時分,趕回了龍泉莊。
一路無語,一直到葉偏偏開著麵包車,載著王珂和溫教授往縣城趕的時候,葉偏偏才張嘴說話。
「謝謝你,兵哥哥。」
「謝我?為什麼?」王珂一臉懵。
「嗯,今天在刀峰斷崖那裡,我都看見了。」她指是王珂拽住了葉榮光。
「不謝,那是我和茂林應該做的事。」王珂也是輕描淡寫,其實他想想還有些後怕,如果被風吹落下懸崖,肯定是重大事故。
「丫頭,我想問一下,你們那個小張博士是咋回事?」溫教授今天純粹是打醬油的,但也是有驚無險,走了一回刀峰。
「他,逃兵唄。」葉偏偏說這話時,一臉的不屑。今天她算見識了什麼叫關鍵時刻「掉鏈子」,也更加讓她欽佩自己的兵哥哥,坦率地說,如果沒有王珂拉著她,讓她自己走刀峰,那也是幾乎不可能的。
有的人四肢發達,連腦子裡長的都肌肉;有的人頭腦夠用,但渾身肌肉也都是豆腐做的。
甭看平時說的好,關鍵時刻能頂的上才是真好。啥叫有擔當的男人?拿的起放的下,一口唾沫一個釘,而不是光吹牛,憑著一身華麗的衣服瞎咋呼。
「不不不,張博士可能就是恐高。」王珂趕緊解釋,其實毒蛇博士小張人還是不錯的,但如果此次行動缺了他,誰能頂得上?這黃金眼鏡蛇誰來抓?
後天2000斤白酒和消防車就送來了,這次誘捕還繼續嗎?如同一塊巨石,王珂想想都覺得心頭沉甸甸,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其實不用王珂多說,此時的溫教授也是一臉的嚴峻。在剛剛撤回來的時候,溫教授已經感覺到了葉偏偏對毒蛇博士小張的鄙視,感覺到了毒蛇博士小張的垂頭喪氣。
怎麼辦哦?自己本來還打算幫老葉度過難關,就回南邵村收尾,現在看難嘍。
車開的飛快,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縣城。
稍一打聽,就找到了照相館,葉偏偏倒出膠捲繳費,來個加快衝洗。
王珂陪著溫教授在縣城的大街上轉悠,別的不買,給谷茂林帶幾塊火燒吧,這小子最近表現不錯,該獎勵一下。
很快,王珂就找到一家燒餅鋪子,也不買多,乾脆買上20塊,帶回去大家一起吃。
捧著兩紙袋圓圓的火燒,正和乾爹溫教授向回走,眼看到了照相館門口,打對面走來一個背筐的中年婦女,擦肩而過,咦,此人怎麼這樣面熟呢?
王珂歪著腦袋,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來在哪見過。進了照相館,葉偏偏已經拿到了相片,正在那裡端詳呢。
「丫頭,相片洗出來了。」
「嗯。」說著,葉偏偏把相片遞了過來,上面赫然是三條遊動的蛇。
「啊呀!」王珂看到蛇的相片大叫一聲,他想起來了。把兩紙袋火燒向溫教授懷裡一塞,掉頭就跑。
還好,出門後遠遠地望見百十米外,那個背筐的中年婦女正與一個熟人站在那裡攀談。
「大姐,大姐!」王珂跑的飛快,百十米也就是二十秒。他一口氣跑到這位中年婦女的面前,憨憨地一笑:「大姐你還認識我不?」
這位中年婦女正與一位和她年齡差不多的女同志說話,猛地跑來一位解放軍戰士,還自來熟的問自己,她愣住了。「解放軍大兄弟,你找我?」
「是的,是的,你還認識我不?」
「我不認識你啊!」這位中年婦女驚詫萬分,眼睛眉毛就差擰到一起了,自己從來沒有當兵的親友,從哪冒出來的一個解放軍啊?!
這位中年婦女雖然吃驚,但並沒有表示出不耐煩。她看到王珂滿臉傻笑,便心平氣和地問道:「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哪能呢?大姐你忘了,那次在火車上……」
「火車上……」這位中年婦女顯然也被問住了,山里人一輩子也坐不了幾次火車。她竭力在思索著,一時間雙雙卡住。
這時葉偏偏和溫教授氣咻咻地趕上來了,兩個人很奇怪,不知道王珂為什麼這麼激動?
「我都好幾年沒出過遠門,大兄弟,你恐怕真的是認錯人了。」這位中年婦女好心情全部凌亂了,但面對一個解放軍,她還是極盡耐心。
「就是……就是我和另一位女軍人,我們仨坐在一排……」王珂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葉偏偏在旁邊,連忙補充:「那個女軍人不舒服……」
果然葉偏偏一聽,臉上的不高興立刻流露出來。
可是事關重大,王珂完全忽視葉偏偏的反應,他急急地說:「大姐,當時那位女軍人被蛇咬了,你還給我們兩片季德勝蛇藥,你忘記了嗎?」
王珂所說的,正是那次與谷茂林一起,請吳湘豫幫助小黑驢體檢,在送她去火車站的路上在蓖麻叢里解溲,被短尾蝮蛇咬著屁股的那一次(見196章)。面前的這位大嫂可算是解了圍,王珂想,如果真的毒蛇博士小張慫掉,一定要有後手,而眼前這位養蛇的大嫂不正是預備隊嗎?
這位中年婦女喃喃自語:「季德勝蛇藥?哦,大兄弟我想起來了,你還是認錯人了,你可能說的是我妹妹,她家養蛇。」
「你妹妹?不是你嗎?」王珂吃了一驚,天下還有長的這麼像的人?
「對,我們是雙生子。」那中年婦女莞爾一笑。
雙生子就是雙胞胎,王珂大喜過望,即然家中養蛇,那就會抓蛇,自己無意中竟然給小分隊找了一個「備胎」。
葉偏偏此時也聽出來了,王珂與那個女軍人為啥在一起已經不重要了,現在又找到一個養蛇人對小分隊來說,正是雪中送炭。那個年代放眼全國農村,多種經營和多種養殖都不多,養蛇的專業戶更是鳳毛麟角,真是天助我也。
「大姐,你妹妹住在哪裡?」葉偏偏一聽,立刻插話。
「她嫁到淶縣,離我們這裡好幾十公里呢。」
「沒關係,大姐,能不能帶我們去找找她?我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她的幫助。」王珂幾乎是哀求了。
這位中年婦女猶豫了。「非要今天嗎?這麼遠。」
「這位大嫂,我們是津門大學的,我們有車,來回也就是兩個小時的事。」溫教授聽到這裡,要是再聽不出來,那就白當了一回教授。今天好事多磨,正擔心死了張屠夫吃不到剝毛豬,誰想到王珂這小子,竟然又找到一個殺豬的。
「大姐,我們不讓你白跑路,這是五元錢,給你一點辛苦費。」王珂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五元錢,遞給了這位中年婦女。他想好了,如果那位火車上認識的大嫂能幫忙,自己掏個五十元辛苦費都值。
「好吧,我也很久沒有看二妹了,我回家取點東西。」那中年婦女終於下了決心。
「大姐,別準備了,你看,我們這有20塊火燒,你就帶上得了。」王珂說著,把溫教授手裡捧著的兩袋火燒取了過來,塞到中年婦女的懷裡。
「哎呀,解放軍大兄弟,這多不好意思啊。」
葉偏偏一看有門,立刻掉頭去開車。
話分兩頭說,王珂他們一離開刀峰,葉榮光教授和谷茂林就又回到了斷崖處,靜靜地等待著黃金眼鏡蛇出來曬太陽。可是這三條蛇一直等到太陽升到頭頂,也沒有任何動靜,搞得葉榮光都懷疑自己女兒葉偏偏和王珂是不是看花了眼。
就在葉榮光教授忍無可忍的時候,谷茂林這小子竟然從腰後面,抽出那根笛子,坐在那裡悠然地吹起來。開始吹的還是曲子,可是吹著吹著,那曲調變了。葉榮光教授從來沒聽過,估計谷茂林自己也是心血來潮、隨心所欲地亂吹,雖然節奏還在,但韻律卻不敢恭維。
懸崖頂上,風聲里笛聲斷斷續續,葉榮光教授聽了一會,雜亂的心靜了下來,笛聲如泣如訴,仿佛在訴說著什麼。
谷茂林一口氣吹了有半個小時,慢慢地,笛聲變了,異常尖細,又仿佛在呼喚著什麼。
葉榮光教授大吃一驚,他不明白谷茂林為什麼會吹這樣尖細的笛音?忍不住看著他,認真的樣又不不像在亂吹。如果此時王珂在場,估計會非常熟悉,正如那次雪地彈藥庫,王珂所聽到一樣,只不過一個是語言,一個變成了眼下的笛音。
忽然,葉榮光教授的眼睛直了,老鷹嘴那塊鷹石後面有什麼東西一閃。
是自己眼花了嗎?葉榮光教授揉揉眼,沒花,一個金黃的蛇頭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