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顏舜華能夠斷定，他的確從未見過晏聽風這張臉。
他生來喜好美的事物和人，如果他見過，他絕對不會忘記。
並且，倘若這張臉與他同生一個時代，那麼江湖第一美人的名頭也不會落在他的身上了。
但顏舜華有六成把握，他認識此人。
連項瀾都換了一副樣貌，讓他全然不識，那麼其他人為何不可？
看著晏聽風替項瀾療傷，顏舜華也覺得有些希奇。
他當然不會看不出項瀾的傷勢有多重，可對於他們這些行走在刀尖上的人來講，哪怕傷得再重，只要沒有抵達安全的地方，絕對不會停下。
這就證明，這裡以及這個年輕的白髮男人對於項瀾來說，十分安全。
能讓永寧公主都覺得安全的人，太少太少了。
顏舜華若有所思。
「老大，夜小姐這傷深可見骨，僅僅靠著藥材還不夠啊。」右護法為難道，「如果能夠拿到國際戰略研究所出品的醫療設備就好了，能夠利用新型技術，先將傷口修復就好了。」
「嗯。」晏聽風側頭，「去找他們拿。」
右護法試探性地問：「老大，怎麼拿？」
「拿來即可。」晏聽風繼續替夜挽瀾療傷，「你們自便。」
右護法撓了撓頭，立刻拉著左護法前去國際戰略研究所。
看著夜挽瀾的左肩，晏聽風慢慢地擰起了眉。
以她如今的實力，絕對不應該讓自身受這種近乎致命的傷。
他忽然就想起來在東荒的時候，夜挽瀾也受過類似的傷。
這兩次看似毫無關聯，卻又讓他感受到了某種千絲萬縷的聯繫。
到底是什麼呢？
晏聽風抬手試了試夜挽瀾額間的溫度，他輕嘆一聲，靜靜地坐在她身邊。
太陽落下又升起，流雲變幻，日光燦爛。
溫暖的風從窗口吹進，輕輕撫摸著女孩的臉頰，像是天使落下親吻，柔軟如夢。
夜挽瀾的眼睫動了動，隨後緩緩地睜開。
「你醒了。」顏舜華的眉梢一動，「睡得可還好？」
夜挽瀾一隻手按著頭，另一隻手扶著床沿，慢慢地坐了起來：「我睡了多久？」
「不久，一天一夜時間而已。」顏舜華說，「也幸虧是現在的你，若是你之前那副病弱之軀，如此傷勢便能夠頃刻間要了你的命。」
「你的接受能力，倒是比我想得要大。」夜挽瀾靠在床上，「已經了解過現在的情況了？」
「通過周圍人的交談，以及外面的景色簡單地了解了一些。」顏舜華勾了勾唇，「時間真的很快，轉眼間就是三百年後了。」
可對於他來說，不過是眼一閉一睜而已。
「是啊，真快。」夜挽瀾偏頭望向窗外，「我們又見面了。」
「所以，你的身上又發生了什麼？」顏舜華的目光緊緊鎖住這張陌生至極的面容，「你下葬的時候，我就在一旁。」
「說來話長，若非我親自經歷過，我也無法相信。」夜挽瀾淡淡一笑，「但無論原因過程是什麼，結果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我回來了。」
顏舜華的心一震，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也笑了起來：「是，你回來了。」
永寧公主，就是神州的最強變數。
即便他再疑惑，都不用問了。
「滴滴滴——」
手機響了起來。
夜挽瀾拿起，打開群聊。
【打鬼哥】：兄弟姐妹們，我又拿到了一筆獎金，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人處理了我們靈異事務所的叛徒，一處理就是兩個！我得到了雙倍獎金呢。
【瘋狂的科學家】：為什麼我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
【文化人】：理解一下他吧，他們單位的工資太低了，這小子還在地下室住著呢。
【打鬼哥】：地下室怎麼了？我的地下室也有兩百多平！
【打鬼哥】：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送來的業績，要是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地謝謝！
夜挽瀾眉梢一挑，不緊不慢地打了三個字。
【YN】：我殺的。
這三個字，讓整個群都靜默了下來。
【神州大學看門保安】：你不是去姒家了嗎？難道這兩個靈異事務所的叛徒也在姒家？
【打鬼哥】：原來是YN姐！YN姐大義，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
【YN】：這幾天都沒有時間，我需要回神州一趟。
【世界第一有錢】：需要幫忙嗎？
【YN】：多謝。
夜挽瀾將手機放下，起身下床。
「你的傷勢還沒有完全恢復，現在要去哪兒？」顏舜華皺眉，「鶴兄是不在，但你也不能如此任性。」
前世的永寧公主的確體弱，可她的心性極強。
如此也有缺點，她本人決定了的事情，誰都無法更改，也便只有鶴迦能說動一二。
夜挽瀾穿上外套，聲音淡淡道：「帶你回神州。」
顏舜華一怔，半晌，他輕輕呢喃，將這三個字重複了一遍：「回神州？」
他慢慢地閉上眼，腦海中浮現起的是三百年前的山河泣血。
他手上無兵權，流連民間，得知三王戰死消息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他趕到東荒的時候，只能看見焦黃的土地，紅色的河流和遍地的屍體。
那個時候，顏舜華便已知曉，以他一人之力，無法扭轉這場戰爭的結局了。
寧朝必敗。
可即便如此，他也絕不能夠離開。
四方王爵鎮守大陸，自然要與神州共進退。
顏舜華不記得他到底殺了多少人，只記得滿目的血紅。
殺到最後，他已經徹底走火入魔了。
他不在意死亡，但會在意他的容貌。
如若後世人找到他的屍骨，復原了他死前的模樣，那麼他還是寧願他的屍骨永遠都不要被發現。
顏舜華的手指顫了顫，慢慢地撫上自己的臉。
「你看不到鏡子裡的你，但我可以和你描述一下。」夜挽瀾看穿了他的想法，不緊不慢，「我們的逍遙王殿下顏如舜華，美如冠玉。」
顏舜華的身子震了震，終於鬆了一口氣：「那便好，當時死的太難看了，幸好沒有人看見。」
「嗯。」夜挽瀾說，「我看見了。」
顏舜華頓了頓，瞟了她一眼：「你看見便看見了，只要別人沒看見便足矣。」
「哦？」夜挽瀾似笑非笑，「到底是別人，還是映月一人？」
「說什麼呢？」顏舜華面色不改，「她恐怕巴不得我變老變醜，好拿此事嘲笑我。」
夜挽瀾點頭：「希望你能夠一直這麼嘴硬。」
顏舜華：「……」
他眉心一跳，總覺得他有什麼秘密被暴露了。
「吱呀」一聲，門在這時被推開，晏聽風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小挽。」
「聽聽。」夜挽瀾抬頭，「我現在需要回神州，將流雲扇送回去。」
晏聽風眉微擰，但還是應下了：「好，你先將這碗藥喝了，我餵你。」
在顏舜華略微震驚地注視下，夜挽瀾真的將這碗藥喝了下去。
要知道，鶴迦和項瀾這對兄妹可都吃不了藥的苦，兩人的逆反心理還極強。
除了鶴迦之外，竟然還有人能讓項瀾吃藥？
「我去準備一下。」晏聽風頷首，「一會兒我們就回神州。」
他將空了的藥碗端走，重新關上門。
夜挽瀾轉身：「為何這麼看著我？」
「因為我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顏舜華笑吟吟道，「該不會是……我們的公主殿下，有心上之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