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他的名字叫.
城門已開,可洶湧的人群卻默契的停下了腳步,所有人的目光盡皆看向城門前方,在漸散的霧氣之後,是一道孤寂的身影。
宋植驀然回首,將被風吹黏在唇邊的髮絲撥開,看著指間纏繞的紅髮,沉默不語。
人群中,王將軍獨自走出,猩紅的血氣在秋日的清晨分外刺鼻,他的腳步沉重而緩慢,身後拖著自己的斬馬大刀,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似要看清眼前的人兒。
「那,那是慕容小姐!」
「真是她!快看吶,她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
「慕容小姐.她,她真的.」
人群中開始有了聲音,人們伸長了脖子爭相看去,不過這一次那些王家軍並沒有去阻攔,而是面面相覷起來,因為他們看的清楚,那紅髮女人.正是將軍夫人。
巍峨的城牆上,巧巧正趴伏在石塊邊,她斜著腦袋朝下望去,面色認真且冷漠,並沒有因為宋植吞服妖丹後的模樣而幸災樂禍。
在她的背後,則是另一人。
獨俯視著下方,那所謂深牢根本關不住他,此刻他的目光盯著王將軍的背影,眼神閃爍。
宋植也心有所感的抬頭看來,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他的視線和不遠處的王將軍相交,那雙朱吾世的眸子慢慢睜開,停下了腳步。
「地上的是董大人,還有.還有夏大人!」
「這妖女好狠的心,竟然將夏大人他們都給殘殺了。」
「將軍!末將斗膽請命,誅殺了這妖女!」
光明普照大地,王將軍的身後,有不少跟隨已久的將士看到現場慘狀後猛地衝出,除此之外,不少城中修士也同樣走了出來,蠢蠢欲動。
「就是這女的霍亂城綱,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妖!」
「將軍,您看清楚啊!」
聽到周圍此起彼伏的聲音,王將軍站在原地不為所動,他喉頭滾動了一下,終於開口道:
「芝兒,你這是在」
宋植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又環視了一周,搖頭道:「若,我說這紅髮鬼另有其人,你會信麼?」
話音剛落,四野便響起了罵聲,只因紅髮血衣歷歷在目,那些難民更是痛哭失聲,與天府城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他們的身上,如今始作俑者就在眼前,要他們如何心平氣和。
只有一些受過慕容芝恩惠的人,退縮在一旁捂著嘴不知該說些什麼。
「娘,慕容小姐真的是妖怪嗎?」
「不許亂說!」
「那,那她的頭髮怎麼是紅色的呀。」
「.」
場中,王將軍盯著宋植的眼神緩緩沉重起來,他握著大刀的手越攥越緊,亦晃起了頭:「什麼時候,芝兒。」
「是在什麼時候?」
宋植聽到王將軍的質問,抿了抿嘴並沒有選擇任何辯解,而是悵然說道:「朱吾世,記住,你是大淵國的世日侯朱吾世。」
王將軍眉頭大皺,旋即肩膀聳動了起來,似乎是在苦笑。
「朱吾世事到如今你還在說這個名字,是那個時候麼」
「自打我回城起那天,就發現你變了,既不稱我為夫君,亦對我有些疏離,芝兒,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場中的宋植眉眼冷橫,一縷鬢髮猛然刺出,將一欲偷襲的『俠士』釘在了地上,血跡濺在了宋植的腳邊,宋植話道:
「我什麼都沒變。」
「變得是你!」
「你還記得對我的海誓山盟麼,那些日夜我們在情壽寺中,你對我說過什麼?」
王將軍聞言一怔,慌神之際,他身後那些按捺已久的人驟然越過他一起衝出,叫喊著向宋植殺了出去,而王將軍只是呆呆愣著,任由肩膀被撞擊,未曾阻攔。
見這些人術法齊發,刀槍無眼,宋植低著頭,那黑紅色的眼眶顯得愈發邪魅,喝問道:
「膽敢再靠近,便是自尋死路!」
下一刻,宋植滿頭紅髮飛揚,一股渾厚的氣息從腳底蒸騰,接著大地龜裂開來,髮絲如風刃席捲而出,接觸者立刻殘肢斷臂,血漿迸飛,天府城前化為了屍山血海。
直到溫熱的血漿濺到王將軍的臉上,他的面容才從僵硬有了神色,看著眼前煉獄般的景象,以及身後城中震耳欲聾的哭喊聲,他仰頭長吼了一聲。
長刀被他猛地拔出,魁梧的身影一步踏出便來到了宋植的身前,朝著宋植的脖頸劈了下去。
「還我芝兒!!!」
宋植只是伸出兩根手指便攔住了他的刀鋒,凌冽的寒光讓細膩的臉頰浮現出一道血痕,二人四目相對後,王將軍再發力,逼迫宋植急速退後。
這大刀雖長卻分外靈活,在王將軍如虬龍般精壯的手臂中揮舞如風,一旦勢起,宋植也不敢硬接,一紅一黑兩道身影在血地中追逐。
咻!
宋植揮動雙臂,紅髮從各個角度刺出,這些蜿蜒可怖的武器將王將軍的腹腔刺穿,但他如置若罔聞,一股洶湧的風浪從他身上湧起,將長發給逼迫出來,而他的速度甚至愈發迅捷。
宋植偏頭,躲開必殺的一擊,旋即一掌拍向他的胸口,卻如同打在了一塊金石上上,反倒讓自己手腕生疼。
來不及反應,宋植腳尖點地騰空而起,這王將軍不愧是水仙原,甚至福源島最強大的修士,若非自己有慕容芝洞察天地的『賦』,僅僅憑這『借』來的修為,恐怕不是對手。
宋植盤旋而起落在另一邊,腳尖挑起地上一把長劍後再次殺去,青霞劍法如綿綿細雨,至剛至柔的二人再次纏鬥了起來。
「你到底是誰?我夫人可不會用劍!」王將軍換手持兵,騰出一拳將宋植打出悶哼,但收手時卻發現手臂被宋植抓出了五道血痕。
宋植調轉劍鋒,腳下發動斥力旋轉著將王將軍擊退,大刀上發出了陣陣火光,大喊道:「因為我不是你夫人!」
「慕容芝!已經死了!」
「我殺了你!」王將軍大怒,他腳下猛地一踏穩住身形,張口噴出了磅礴的烈火,這讓宋植沒有想到,倉促之下只好棄劍而走。
宋植飄然落在遠處,眼底流露出一絲驚喜,火?
莫非,朱吾世開始醒了??
但.宋植仔細看去,又發現這並非是朱吾世的太上神焱。
王將軍大刀向前,冷冷的問道:「我的夫人,死於何人之手?」
宋植聞言有些沉默,沒有再繼續俯身提劍,這王將軍雖然強,但畢竟是人那些被自己所創傷的位置只會繼續消耗他的體力,蠶食他的生命。
但自己如今卻是妖體,臉頰的傷口早已癒合,此消彼長,自然立於不敗之地。
不過,真的要殺了朱吾世?
如果自己沒有徹底醒來,慕容芝會殺了王將軍麼?
宋植緩緩向前走去,一手放於袖袋之中,邊走邊說道:「你寧願相信別人說的,也不願意相信我」
「我方才殺的那些人,是因為他們都不信我,都要殺我,但你可曾見我主動殺人?」
「他們的話,你信,我的呢。」
宋植走到十步遠時,突然氣勢陡然上升,單手成爪向前衝去,而王將軍亦立刻舉刀相迎,二人同時踏步上前,揚起一陣飛沙。
不過當灰塵散去,卻是另一番景象。
宋植站在那裡,一把長刀狠狠的捅穿了那顆心臟,王將軍眼神中帶著震撼,只因宋植並沒有將手掐在他的脖子上,那本該索命的手掌放在自己的下巴處,正徐徐攤開
手心裡,赫然放著幾顆暗淡無光的孔雀石。
疼痛讓宋植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接著便無力的栽倒下去,王將軍急忙半跪托起宋植,一臉的惶恐,如犯了錯的孩子一般。
城牆上,獨長嘆一口氣閉上了雙眼,他身旁的巧巧則是拍著大腿笑了起來,只是笑聲悽美,帶著一些嘲笑的意味:
「五十次。」
「第五十次了,果然一切都沒有變化,這世上的男人都是負心的,哈哈哈哈哈哈.該死,全部都該死!!」
而城腳下,宋植臉色蒼白,心臟和腦袋,對妖來說亦是致命之處,此刻宋植死死抓住王將軍的衣領,低聲道:「現在.」
「你知道是誰殺了慕容芝麼?」
王將軍張著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看著懷中人兒虛弱的模樣,只感覺如鯁在喉,眼淚不自覺的流淌而下。
宋植閉著眼默默忍受生命溘逝的恐懼,繼續說道:
「夫君,若阿芝說我沒有做錯任何事,這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你信麼。」
王將軍跪在地上,雙手環抱住宋植的身體,輕輕點了點頭。
「那,那你為什麼要殺我.」宋植偏過頭去,低語道:「情壽寺里,你不是對我說,這一生獨愛我一人,又為何對那巧巧如此寵愛.」
「情壽寺里出的眷侶,至真至愛,永不背棄,原來都是騙人的.」
宋植的目光看向城牆上方,看到了仰頭大笑的巧巧,也看到了令人意外的獨。
身邊王將軍聽完宋植的話,原本黯然的神色竟然收斂了起來,他閉著眼不知所想,於是宋植用盡最後的力氣給了他一耳光。
兩雙目光相望,宋植摸著這張朱吾世的臉,一字一頓的說道:
「這一切,都是註定的,是人都會如此選擇,不是麼?」
「但,慕容芝並不該死,因為我沒做任何對不起他人的事,你也不該殺我,你是水仙原的王將軍,你也是大淵國的朱吾世,朱吾世,你曾經告訴過我」
「你這一生沒有什麼朋友,但你會將一切都交予他,永不辜負。」
「你不要辜負我。」
話到此處,只見王將軍烏黑的長髮漸漸有了色澤,那是赤金色的輪廓,在朝陽的映射下熠熠生輝,那雙虎眼浮現出躍動的金光,炯炯有神。
宋植指著上方,用最後一絲力氣說道:「牆頭的那個人,看了了麼,是巧巧她.她就是慕容芝,她看著呢.」
說罷,宋植終於還是昏死了過去,那紅色妖冶的長髮如潮水般褪去,狷狂邪魅過後,只剩一張清冷絕色的蒼白面容。
巧巧此刻站在城頭,在宋植『死』後,她已變回了紅髮妖女的模樣,眺望著遠方的海面,她惆悵道:「不玩了」
「再玩,也沒什麼意思了,你以後,不要再來了。」
獨卻突然上前走了兩步,他的手抓著城牆,開口道:「再等等。」
『王將軍』鬆開宋植,緩緩的起身,他的背影在眾人的目光中顯得滄桑,朱吾世回頭看去,那天府城中的人影綽綽,都在為自己屠魔的行為奮力叫好。
低頭看去,則是宋植冰冷的『屍體』,那細長的眉毛還在皺起,是啊,心臟被長刀洞穿,該有多疼。
朱吾世僵硬的抬頭,又低頭,重複了幾次後他乾笑了起來,似乎是有些想哭,但又被他仰頭給逼了回去。
「本侯都做了些什麼..」
這些日子的朝朝暮暮都浮現在朱吾世的腦海,這種感覺很奇妙,他並非完全沉眠其中,很多事情他的潛意識都參與了,如感同身受般,並沒有置身事外的感覺。
這其中,當然包括懷疑慕容芝是否與當年一樣,以及默認對妖化的慕容芝出手。
「將軍!!妖女伏誅,咱們現在該如何是好?」
「看情況,城裡百姓心已大定,還望將軍速速主持大局!」
很快,就有城兵來到近前,人們也都悄然圍了上來,對親手誅殺妖女的朱吾世愈發的馬首是瞻,城外跪成了一片海洋。
朱吾世極為緩慢的回身,望著這些人們,已經分不清虛幻與現實,此刻兩種記憶在腦海里糾纏,兩份苦楚讓朱吾世的心緒難定。
於是他蹲下身,將宋植手裡緊緊握住的孔雀石取下,便趴在地上認真的看著宋植的臉,看了許久後,朱吾世這才從地上撿起一把匕首,站了起來。
「罷了.」
朱吾世笑了聲,此刻眾人擁簇的他仰頭看著紅日自語道:「無論我是朱吾世,還是王將軍,都是我錯了一切都該怪我」
噗!
說罷,朱吾世將匕首猛地刺入心臟,猛地揪動了一下,巨大的疼痛讓他半跪下來,就這麼癱軟在了宋植的身側,朱吾世將臉側過來,他看著宋植閉目安詳的模樣,臉上帶著萬分的愧疚之色,慢慢地也閉上了眸子。
風過黃沙,巧巧的身影出現在了兩人的腳邊。
無論是晴兒,甲士,還是身後的天府城,隨著她的出現,都逐漸變成了虛幻模糊的景象。
只有巧巧眼眸含血的看著地上的二人,她那如血的紅髮鼓動,嘶啞的喊道:
「不!!!」
「即便如此,你還是殺了,是你錯了!!!!!!!!!!!!!!!!!!」
說罷,巧巧的紅髮化為了沖天的囚籠,似要將這方大地刺穿,她的實力遠比妖化的宋植強上無數倍!
就在這時,一股磅礴的力量從她的身後傳來,將這些紅線給盡數驅散開來。
「你做什麼!!!!!!??」
巧巧猛地回頭,她的眼底是暴戾,是憤怒,是極度的怨恨之色,她望著越來越近的獨。
獨來到了巧巧的近前,他低頭深深的的看了眼地上並躺的宋植和朱吾世,轉頭看向巧巧,深吸一口氣說道:「你忘了?.我們的約定。」
「約定?你的話!!我從來都不信,給我死!!!!!」
說罷,巧巧一手抓出,閃電般的將獨的脖子給牢牢鉗住,只是即便她再發力,直至那指縫間滴落下鮮血,獨還是巍然不動。
最後,獨慢慢的抬起大手,將巧巧的手臂給握住,他的眉宇低垂,語氣頹喪:
「這一切,不過是我一個人的錯但他們..」
獨指了指地上的宋植與朱吾世,他倆此刻雖然閉著眼睛如同死亡,但實際上生機猶在,萬事再造中的死亡並非終點,意識仍在,便不算真死。
「你當年恨我,怨我,是因為我聽信了讒言,我懷疑你,我為了天府城的黎明百姓,自以為是的將你將你給殺了.」
「但你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過的」話到此處,獨深邃的眼眶有了淚水,一個半老男人拉著紅髮女妖的手,語氣有了哭腔。
「每一天,每一分,我都在回憶的夢魘中,我離開了這片海,但每夜夢回,我似乎從來都沒有出過福源島所以,我找到你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
獨摸著巧巧的臉頰,輕聲道:「即便,你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阿芝」
而紅髮如瀑,血衣芬芳的巧巧,不或許應該稱呼其為慕容芝。
慕容芝聽完這些話慢慢沉默,她終於開始正眼看向身前這個男人,記憶中曾經硬朗陽光的外表變得滄桑,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坑窪,斑白了他鬢邊的長髮是什麼時候呢?
是什麼時候.那個馳騁水仙原,含笑投石,帶著自己策馬揚鞭的夫君.變成了這副模樣。
慕容芝呼吸逐漸加重,她眼裡的紅色似乎淡了一些,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不,我不會原諒你的,那時所有人都說我是妖,我有多希望你」
「我只希望你!我只要你說一句,我不是!!」
「那樣的話,就算我死了,我也能安息!但你沒有,你」
慕容芝話音剛落,便被獨抱入了懷中,獨,就是真正的王將軍,他用力的抱著懷裡的妖物,呢喃道:「我知道,夫君都知道。」
「但我們的賭約,你還記得麼。」
慕容芝被攬入懷裡,強大的力量讓她難以動彈,再次聽到賭約,她不禁默念起來:
「再有連心之人登島,在萬世再造當中充任王氏夫妻,若王氏最終選擇殺死慕容芝,便算其失敗,兩人放逐而死但若王氏相信慕容芝,便算將軍贏.作為代價」
王將軍輕聲開口,為她補充道:「作為代價,本將會替他們死。」
鬆開了慕容芝,王將軍眼神平靜,笑道:「夫人,這已經是第五十次了,這些年裡你見識了失望,為夫又何嘗不是呢,既然今天有人做到了殉情而死,想必,也該算為夫贏一次了。」
「動手吧,夫人.為了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太久。」
他的聲音低啞,這如老人般的嗓子讓慕容芝恍惚出神,她呆呆的仰頭看去,發現印象中魁梧挺拔的夫君,似乎背都有些駝了。
「夫君.」慕容芝紅色的長髮漸漸褪色,那張妖冶的臉也模糊成另一張臉,那張臉不屬於巧巧,而是一張小家碧玉,令人心生喜愛的可愛面容。
看著這張臉,王將軍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埋頭痛哭了起來,好多年了,他才發現自己已經記不清夫人的模樣,直到如今再見,恍若隔世。
「夫君,你不要哭了。」
慕容芝抬手替他擦去眼淚,可手臂化為了虛幻擦肩而過,王將軍也猛然發現了這點,他急切的向前抓去,卻發現自己抓了個空,慕容芝如光與影般難以捉摸,似乎不存在於世間。
四下看去,逼真的世界開始了崩塌,除了三人腳下的土地外,太空下墜大地陷落,如同世界末日一般,但卻悄無聲息
神術:萬世再造,崩潰。
「阿芝!!!」
王將軍大喊,他伸長臂想捉住那最後消散的手,哭喊道:「阿芝!!你把我帶走吧,你不要自己走啊!!」
慕容芝的面孔如泡沫揮發,臨散之際,她指了指地上,那裡有幾塊孔雀石正靜靜的躺著。
「夫君.其實妾身,在看到那幾塊古樸的孔雀石後,就已經明白了.」
她眼角帶淚,卻又是笑著說道:「其實將軍,從來就沒有忘記過阿芝」
「情壽寺的箴言,至真至愛,永不背棄,又怎會是一句空話.」
一縷清風帶走了慕容芝最後的影子,只留下她留存世間的最後一句:
「這些年遲遲未走給夫君添麻煩了.」
話畢,四野寂靜,陽光明媚的福源島只剩一片末世景象,黑色的沙灘在白色的閃電下可怖而神秘,遠處光禿禿的群山中,隱約可以看見殘垣斷壁,述說著曾經的生機。
這,才是福源島真正的樣子。
王將軍佇立在原地,而他的腳邊,則傳來了聲響。
朱吾世先醒了過來,他睜眼後立刻轉身面向宋植,將手放在他的脖頸處把脈,確定宋植有脈象後才放下心來,接著轉頭看向了身前高大的男人。
原來他.才是真正的王將軍。
朱吾世穿著剛登上福源島的衣裳,身邊的宋植也是那身熟悉的白袍,在福源島的日子如同一場夢,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
剛才他雖然昏迷,但是慕容芝與王將軍的話他卻聽的很清楚,此刻明白一切的他心中仍有疑惑,但首當其衝的便是
這宋植怎麼還沒醒?
「嗯」
突然,宋植髮出了一聲悶哼,他的面色浮現出一陣不尋常的青光,而一直沉默不語的王將軍,此刻也低頭瞥了過來。
「桀桀桀!!!」
一陣大笑聲傳來,接著福源島上空風起雲湧,狂暴的妖氣瞬息自海面升起,連帶著福源島上肉眼可見的黑色魔霧,急速掠上高空。
朱吾世站起身來用手擋著眉眼,抬頭看去露出了驚色,下一刻宋植的眉心一道青色靈魄躍然而出,注入到了上方巨大的黑色濃霧當中。
一雙巨大,如兩輪霄月的湛青色眸子,自暗天中睜開,帶著攝人心魄的威壓,令朱吾世感到肝膽俱顫,這是本能的恐懼。
這是面對妖聖的恐懼。
「碧霄吞月狐王.」朱吾世開口,說出了一個自己都難以置信的名字,那消失近二十年的妖聖,怎麼突然在福源島上顯現蹤跡。
黑霧化為了狐狸的虛影,這妖狐頭戴星冠,尾有九段,比最高的山峰還要高聳,黑色的軀體裡青色雷電隱現,帶著寂滅的氣息。
「妖神隕落之地.果然能讓本座起死回生」
碧霄吞月狐王俯視著下方,它雷鳴般的聲音迴蕩在天地間,海浪驟然翻湧成沖天的海嘯,如同天地間至高的主宰。
朱吾世將宋植背在身後,面色凌然的同時心中盤算著如何逃脫,雖然這幾乎
「不要怕.」
突然,一道聲音從他的耳畔傳來,原來是虛弱的宋植睜開了眼,還不等朱吾世開口,宋植便將他的頭扭正,似乎在表達他剛才捅自己的不滿。
「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呢。」
宋植說罷,朱吾世這才發現不遠處那王將軍似乎並不慌張,他只是抬頭看著這如同毀天滅地的妖狐,神色從悽愴轉為了平靜。
接著,他將身後裹挾的白布取下,慢條斯理的取下了帷幔,露出了其中的真容。
這是一柄巨大的長刀,紫金的刀鋒雕刻著雙頭麒麟,足有一人之高,在這呼嘯的黑暗中散發著不可忽視的神光,這光雖不顯眼,卻能刺破黑暗,令人目眩神迷。
「這是.第一把上九狩刃,偃月刀,天問!?」
朱吾世大驚失色,宋植仍不住偷偷敲了敲他的腦袋,這傢伙平常那麼沉穩冷靜,怎麼還沒想到。
「什麼天問,你看看眼前這是誰。」
「虧你當了那麼久王將軍,難道就沒發現,你的名字叫」
話到此處,二人突然發現不遠處的那個男人回頭望來,他白色的鬢髮在黑夜裡舞動,替宋植接了下去:
「老夫的真名,王唯一。」
100W字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