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蘇湛微微沉吟,思索片刻。
實話說,南詔此番無私奉獻,簡直就像是自發要與梁州結盟,且不計任何代價的付出,著實太過詭異。
江陵關那一戰,他們起碼損失了上千士兵。
可一直到如今,不但沒聽到他們索要任何報償,甚至直接離開了荊州,班師回南詔去了?
如今又提出進攻揚州時,他們願意幫忙。
這愈發顯得古怪。
若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著實很難讓人不懷疑他們「所圖非小」。
「若想讓我信你們,你得先告訴我,你們為何要幫助梁州?」
話一出口,蘇湛緊接著又補充道,「或者說,你們丞相到底是作何想法?」
江興只是沉思短短三息,便開口說道,「丞相大人的想法,等蘇公子大婚之日,便可知曉。」
蘇湛的眼眸微微閃動。
梁王府的大婚,必然是盛大至極的場面,宴請四方皆在情理之中。
戰與和,同樣也能朝夕而定。
但他始終想不明白,為何非得等到大婚之日。
「既然如此,那大婚之後,再商談此事吧。」
蘇湛微微一笑,臉上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梁州孤立無援,這是確鑿無疑的,且一步都不能走錯,否則此前的所有努力,都將化為泡影。
江興聞言,面色明顯一滯,但這神情轉瞬即逝,「如此……那在下便不再叨擾了,若蘇公子有意,可隨時遣使與在下取得聯繫。」
說話間,江興站起身,躬身一禮後便退了出去。
蘇湛起身相送,一直到關外,直到江興打馬南歸,方才重新回頭。
一回頭,便看到宋北望等人,正在城樓上,笑得滿面春風。
不多時。
正廳內。
宋北望看了眼身旁的韓雲寧,隨即再次看向蘇湛,面露疑惑地問道,「南詔要結盟的事情,為何不答應?」
他實在是無法理解。
南詔此前與梁州並無太大衝突,如今更是前來援助江陵關,按理說,是可以當做盟友的。
更何況南詔擁有三十萬常備軍,能上陣的士兵,超過五十萬之多,而且個個都是單兵作戰的高手,戰鬥力極強。
倘若有南詔作為同盟,就算打不下揚州,也能讓大周朝狠狠肉疼一番,使其再不敢覬覦梁州!
宋北凝同樣表示不理解,但她覺得蘇湛這般行事,定是有他的考量。
畢竟蘇湛向來奇思妙想不斷。
這一次的反常之舉,也不足為奇。
此時。
蘇湛只是淡淡一笑,看向了另一邊正在沉思的東籬王勝。
「東籬將軍,你常年駐守西金關,對此有何想法?」
東籬王勝抬起眼眸,那粗獷的臉上,此刻卻多了幾分精明,「屬下的看法,與世子不同,更傾向於蘇大人的做法……」
「東籬你……」
「這明明就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就算南詔想要索要報償,那也完全可行,更何況,他們連提都未曾提!」
宋北望很是不解,蘇湛或許是因為沒經歷過這般大的場面,一時間難以做出決斷,倒也說得過去。
可東籬王勝為官從政多年,怎會看不清楚呢?
「世子,屬下請問,若將大周朝打到滅國了,之後又當如何?」東籬王勝問道。
「此時的大周朝,至少還有百萬之兵,如何能滅國?」
宋北望當即反駁。
梁州加上南詔,充其量不過六七十萬兵力,而且還是長途跨州作戰,想要一鼓作氣打到滅國,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
「世子可能不知,此前探子來報,北戎南下,正在進攻青州、徐州,下一步要攻打的,便是揚州帝京。」
蘇湛端起茶水,緩緩說道。
這是剛剛傳來的消息,青、徐二州又能抵抗多久呢?
若北戎包圍揚州帝京,恰好梁州與南詔在這個時候提兵北上,或許真能將揚州打到滅國。
但滅國之後,又該如何呢?
宋北望一連休息了三天,直到今日的葬禮才起身,自然是不知道這些信息的。
韓雲寧同樣如此,但她顯然思考得更多。
「可大周朝廷,還有陳將軍及陳家軍,北戎怎會如此迅速地南下包圍帝京城?」
若有陳家軍在,即便保不住帝京,也能讓北戎望而卻步,不敢這般囂張。
更何況還有百萬兵眾,龐大的後勤支撐,怎麼可能滅國?
蘇湛輕笑一聲,放下手中茶杯,「若我沒算錯時間的話,陳敬夫將軍,近幾日便會提兵趕到荊州。」
「什麼!」
宋北望當即站起身來。
陳家軍那等強悍的虎狼之師,若是趕來江陵關,那必將是一場惡戰!
現在南詔軍隊已經回去了,如何能夠抵擋得住?
不對……
「蘇湛,你笑什麼?」
「心情愉悅,自然就笑了。」
宋北望更是想不明白,「等陳家軍到了荊州,到了江陵關後,看你還笑得出來!」
當下江陵關能作戰的士兵,滿打滿算只有三萬餘人,陳家軍也有三萬餘人,但雙方根本就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正好,等陳將軍到了荊州,我等剛好提兵北上,拿下豫州!」
宋北望聞言,與韓雲寧相視一眼,隨後將手放在蘇湛的額頭處,皺著眉頭說道,「這也沒發燒啊,怎麼開始說胡話了?」
「蘇湛你醒醒,那陳將軍可是朝廷的人……」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蘇湛微微一笑,隨後大致講了一下圍魏救趙升級版的部署。
其中陳家雲便是關鍵所在。
此前的計劃,是讓陳家雲說服陳敬夫兵諫元啟帝,讓其出揚州北伐。
但誰都清楚,陳敬夫忠君愛國,絕不可能行此謀逆之事。
所以就需要轉換思路。
若是能夠讓陳家雲,鼓動陳家軍有譁變的跡象,那勢必會引起朝廷的猜忌,再藉此製造一些誤會,讓元啟帝將陳敬夫定為叛國罪。
那一切就都順理成章了,陳家雲率領三萬陳家軍,憤怒地出梁州,陳敬夫緊隨其後。
聽聞此言。
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蘇湛人還在嘉陵城,就已然定下了數天後的計策,而且沒有一絲一毫的漏洞!
這已經不能用神機妙算來形容了,而是他僅憑一己之力,便能隨意操控四國。
實在是恐怖……
「蘇湛,你這樣……未免有些太過陰狠了?」
雖說陳敬夫將軍在大周朝過得不太如意,但叛國罪……對於一個忠君愛國之人來說,名譽上的損害是極大的。
上下三代或許都難以抬頭。
蘇湛卻毫不在意,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挖牆腳,怎能算是陰狠呢?非常時期,自然要行非常手段,做非常之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