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勛臉上划過一絲訝異。
戚柒對他一向是溫言軟語的，就算鬧脾氣耍性子，也不會說這樣的話。
戚柒又瞥了男人一眼，那眼神，就跟他剛才不耐煩看她時一樣。
「你杵這兒幹什麼？去樓下陪人家啊。」
荀勛略微反應了兩秒，明白過來「人家」是誰。
他玩味地抬了下眉。
原來剛才看見了。
怪不得氣性這麼大。
他看著板臉的戚柒，語氣里的不耐煩又多了幾分，「你要我說多少次？我跟她沒有關係，不熟。」
荀勛根本沒有打算好好跟她解釋。
他這位太太也不是第一次這麼醋了。醋梁藝馨，醋他身邊出沒的任何女人。
之前就因為她發了脾氣，荀勛才把助理，還有近身的工作人員都換成了男性。
戚柒連眼皮都沒抬，不care，也懶得理會這種典型的狗男渣語。
她關好珠寶台，走到男人跟前，不廢話，「不是要離婚嗎？」
荀勛眉頭輕跳了一下，沒想到她會居然主動提這個事。
他淡淡「嗯」了一下，緩聲開口：「這套摘星閣，還有兩套公館都給你。或者我名下的房產，你挑。」
戚柒動了下長翹的睫毛，沒說話。
他這幅「我有錢我說了算」的口吻，她說啥啊。
「此外，我每年給你三百萬生活費，離婚時還會一次性給你五億現金的補償——」
他話音還沒落，就聽見戚柒輕輕抽了口氣。
「好，好！」
女人兩眼發亮，剛才陰沉的情緒一掃而光。
她滿臉都寫著高興，「離啊，現在就離！」
荀勛：「……？」
荀勛驚呆了。
他以為戚柒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畢竟那天他第一次提出來時，她情緒就很失控。
可現在，她一點哭鬧的意思都沒有。
還很高興？
上次她這麼高興，還是他帶她去新買的海島上玩時。
——甚至比那次還要開心。
「什麼時候簽字啊？？」戚柒嘴角上揚。
五億，五個億啊！！
講真，長這麼大，她花的錢怕是也早過億了。
但血拼不見血，她一般只有卡，刷老爹的，刷老公的——到底都不算自己的。
這次不一樣了。
這五個億，是她憑本事離婚拿的，完全是她的個人資產。
助她實現財務自由，帶她成為億萬富婆！
戚柒沉浸在做富婆的美好藍圖中，荀勛卻微緊唇線。
明明是他受夠了，是他先提出離婚。
他也做好她作，她鬧，她死活不簽字的準備。
但她現在這個反應，似乎她才是想快點走，巴不得脫離苦海的那個。
——那他的心情就有點微妙了。
荀勛猶豫片刻，重新開口：「協議條款，還要一些時間具體化。」
戚柒點頭，「行。」
見她轉身繼續收拾行李，荀勛又出聲：「離婚的事，先不要讓雙方家裡知道。一切如常。」
現在是收購的關鍵時期，他是公眾人物，不想這個時候出這樣的私人新聞。
戚柒望著地上的箱子，明白自己可能一時半會兒走不了了。
她也痛快答應：「好吧。」
——看在五個億的面子上：）
說完她又想起什麼，「哦對了啊，昨天摔那一跤，我失憶了。」
荀勛：「…………」
戚柒輕描淡寫：「也沒什麼要緊的，不是什麼都不記得，就是過去四年的事忘了。」
荀勛舔了下唇角，氣音輕嗤。
這憶失得巧啊：）
正好把他們交集最多的時候都忘了。
他看了眼地上小山堆一樣，還未拆封的奢侈品包裝，似笑非笑。
「挺好。你倒是沒忘了刷黑卡。」
戚柒：「……」
戚柒白了男人一眼，心裡默念了好幾遍「五個億，不生氣」。
她扭身往外走，很小聲的：「狗員力！」
荀勛敏銳回頭，「你說什麼！？」
戚柒沒再搭理他，徑直進了浴室。
點了香薰，開了按摩，美美泡了一個多小時，她才出來。
男人已經換了衣服，懶洋洋靠在那張Kingsize大床床頭，長腿隨意搭著，頭髮濕漉漉的。
戚柒看了他一眼，「你去別的房間睡。」
荀勛沒動彈，過了幾秒才出聲：「我說了，一切如常。」
戚柒輕「切」了一聲。
她不覺得在這個房子裡還有演戲的必要。
「你怕什麼？」荀勛挑眉，玩味輕笑，「該做的，早都做過了。」
戚柒：「……」
戚柒翻了他一眼，耳尖卻偷偷紅了。
王八蛋。一臉冷淡地說騷話。
她擦了擦頭髮，慢吞吞朝床邊走，一邊告訴自己不就是一起睡麼，也沒啥大不了的，橫豎都做了兩年夫妻了。
——什麼沒有做過：）
荀勛仰面靠在床頭，長睫看似不經意垂落，餘光卻不動聲色地觀察身邊的女人。
往常她為了取悅他，穿著有時很大膽。今天她倒裹得嚴實，一條藕粉色的絲綢睡裙，只捨得露出小半截白玉般的手臂，和又直又細的小腿。
露得不多，但女人身姿玲瓏，纖穠有度，裊裊婷婷移步時，絲裙和錦緞般的長髮一起擺動，十分賞心悅目。
她目不斜視，背對著他，拉開薄被躺進去，把自己纏成一隻嚴密的蛹。
荀勛盯著她後頸那一小塊白得耀眼的皮膚看了幾秒，又看了看兩人之間被她拉開，大到可以躺一隻熊的空間，突然想到她像小妖精一樣纏著自己的樣子。
莫名有點惱火。
他蹙眉，生澀地咽了咽喉頭，又清了下嗓子。
身邊的女人依然背對著他，紋絲不動。
荀勛擰眉更深。他舔了下唇角，一身伸向床頭，把打火機摸到手裡。
「嚓」地剛點燃火機，戚柒突然嗖地彈坐起來，偏頭看他。
荀勛怔了一下，下意識把火機遞到她面前。
他以為她要像以前一樣給幫自己點火。
戚柒接過打火機，荀勛正要往前湊，就看到女人的細胳膊猛地一揚——
那隻鑲寶石的火機，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然後「咚」地，准准落進垃圾桶里。
荀勛：「！」
「要抽去外面抽！」戚柒兇巴巴的，「我要睡覺！」
荀勛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戚柒毫不躲閃地回視男人，紅唇抿成一條線，不施粉黛的臉蛋依然明艷，但怒氣滿滿的，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豹子。
荀勛的臉垮下來，他抬手指向她，剛沉沉說了個「你」字，指間的香菸就又被抽走了。
女人眼疾手快，揚手又要扔，荀勛身高胳膊長，一把就箍上她的手腕。
「你給我！」
「你放手！你煩死了——啊！！」
男人力氣大，三兩下就按住她。戚柒仰面躺了回去，兩隻手都被按在腦頂。她動彈不得，有點氣急敗壞。
「你放手！你怎麼那麼討厭啊！」
荀勛籠在她身前，黑眸沉沉對上她的眼。女人杏眸水亮，眼角有點泛紅。他視線下移，眸光跟被燙到了一樣微微閃動。
纏打掙扎之間，戚柒的綢質睡衣已經皺得不成樣子，一字領更是歪斜不堪。春色乍現。
荀勛眸色拉深，喉尖微動。
戚柒感受到男人目光的變化，氣勢頓時消減大半，「你，你看什麼看！」
她身上還殘留著浴後的水汽，以及若有若無的隱隱香味。
很好聞。
她的眼神和神情都不一樣了。
櫻唇微張，杏眸澄亮，純真又風情，媚而不自知。
有點像很久之前，他們還沒結婚時的樣子。
是他曾經以為的，她美好的模樣……
男人突然俯身，戚柒瞪大眼睛驚呼：「你要干什——唔！！」
失憶，失掉的是頭腦的記憶。
但身體的記憶還在。
一觸即燃。
**
第二天睜眼時，眼帘中最先印出的是男人結實的胸膛。
戚柒懵懵看了幾秒，身子往後撤了下。
「嘶——」
剛一動渾身就酸疼得厲害。尤其是腿，感覺軟到要沒法著地了。
戚柒嘟嘴，抬眸看了一眼依然在睡的男人。
男人的半張臉埋在枕頭裡，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繞到她身後摟著，她被箍在他身邊，動彈不得。
戚柒垂睫，默默打量自己身上。
光看這印記，都知道昨天有多……狗男人就是狗，居然還帶咬的。
她閉了下眼，有些赧然地輕咬下唇。
她對這樣的事沒有記憶，但昨天他碰上她時，她潛意識裡幾乎立刻意識到，這個男人的確是她的丈夫。
然後就是典型的「嘴上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嗚。
而且狗男人真的太會拿捏她了……
沉溺其中時，戚柒甚至還有了一個瘋狂的想法：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她才忍辱負重兩年都沒離婚的啊……
正異想天開時，男人倏地睜開了眼睛。
荀勛看見戚柒，又看清兩人相擁的姿勢，黑眸閃過一絲不可思議，隨後他長臂一推，刷地就把戚柒推開了。
一下子被推開一丈遠的戚柒輕輕「啊」了一聲，懵了。
這他媽，這他媽什麼態度？！
荀勛也不看她，長眼瞟了一眼牆上的掛鍾，開始快速穿衣服。
戚柒很自然就想到「拔吊無情」四個字。
渣。
太渣了。
屈辱和失落感油然而生，她裹著床單，冷冷開口：「你今天什麼時候有時間？」
——咱倆把五個億的協議簽了，各自歡喜：）
荀勛只以為他這位太太又要查崗了。他穿衣動作更快，一面淡淡回了句：「你可以跟沈特助要一份我的日程表。」
戚柒臉更黑了。
誰他媽要你的日程表啊！！
這就是男人下了床的態度？
他到底把她當什麼？
人偶娃娃還是暖床工具啊？？？
戚柒氣極反笑，「我真是有病。」
荀勛回頭看了她一眼，不太明白她一早為何發出這樣動人的感慨。
戚柒兀自搖頭，「我真是有病，才會嫁給你這樣的男人！」
她幽幽看他，「你根本沒有心，也不懂愛。」
荀勛平板「哦」了一聲，嗒地扣好錶帶，「我不需要懂。」
他邁開長腿往門口走，「我會做就行了。」
戚柒：「！！！」
戚柒撈起一個枕頭扔向門板。
「啊啊狗員力！」
門適時關上，枕頭軟塌塌地掉下來。
戚柒坐在床上，氣到快要原地爆炸。
王八蛋！渣男！
離婚！！
馬上，立刻，就現在！！！
**
沈嘉瑞偷偷瞄了一眼老闆，有點不自然地動了下脖子。
這一早上，荀總已經莫名其妙地笑了好幾次了。
也不是笑，就是唇邊很輕微地打彎，勾出耐人尋味的弧度。
與此同時，那雙幽深的長眼還會恍惚出神。
太稀奇了。
就在沈嘉瑞暗暗感慨時，荀勛突然打了個手勢。
「荀總？」
「這個，你叫人送回家給太太。」荀勛將一個精巧的絲絨方盒放在桌上。
沈嘉瑞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前兩天，老闆在拍賣會上花了5400萬拍下的粉鑽戒指。
沈嘉瑞頓了一下，「這不是老夫人要的嗎？」
荀勛只淡淡道：「拿回去給太太。」
沈嘉瑞拿著戒指走了。
荀勛盯著桌面看了一會兒，突然抬手觸上下唇，回味什麼一般，指腹慢慢從左抹到右。
想起戚柒昨晚又乖又辣的模樣，男人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親密的經歷有過太多次，但他能感覺到，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了。
不過，他還挺喜歡。
其實，除了脾氣差了點，性子驕縱些，他這位膚白貌美的小嬌妻，似乎也沒那麼糟糕。
至少要比梁藝馨那些假人假面之流強太多。
荀勛拉開抽屜，拿出一份文件。
他盯著封面上哪行黑色的「離婚協議書」看了片刻，抬手把它扔了回去。
可以的。
如果她能再收斂一些，不再動不動鬧什麼出走失憶的話——
他可以考慮，再給她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