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來Clairdelune用餐的客人很多,有對年輕戀人結伴而來,預訂了燭光晚餐和鮮花,坐在靠角落的位子,點了紅酒,注視著彼此,輕聲細語地聊天,眼裡盛著溫暖跳躍的燭光。閱讀
酒杯空了,男人朝離得最近的服務生招手,可服務生像在發呆,遲遲不應。
領班孫婷婷時刻監督著大堂,見狀立刻快步走過去撞了撞服務生的手臂:「嘉月!四號桌在朝你招手呢,快去!」
「啊?哦,這就去。」
待倒完酒回來,孫婷婷將人拉到一旁:「你今天怎麼了?心不在焉的,看你走神好幾次了。」
「對不起,婷姐。」安嘉月低著頭,「最近學校表演要買服裝道具,開銷很大,我這個月生活費有點吃緊,在想該怎麼節省……」
「那也不能在工作的時候開小差啊,下班了再想。」孫婷婷嚴肅道。
「嗯,我知道,對不起,不會再開小差了。」
深夜十點,老舊居民樓下的流浪貓正在雜草叢中活蹦亂跳地撲飛蛾,看見一個人影萎靡不振地路過,困惑地「喵」了一聲。
朱家的燈亮著,玻璃窗一片暖黃。
安嘉月去敲響了門。
掉漆的青色鐵門打開,一個平頭探出來:「誰啊……誒,嘉月?怎麼了?」
「磊子,有剩飯嗎?我晚飯沒吃。」
「有,今晚包了餃子,還剩一些,我去給你熱熱。」朱興磊轉身走進廚房,很快端了盤餃子出來,跟他一起坐下,邊看一檔笑點無聊的綜藝節目,邊像大哥似地教育他,「怎麼能不吃晚飯啊,你打工到這麼晚,這還不得餓死。」
「沒心情吃。」
「嗯?有心事?」朱興磊的視線從電視上轉移了過來。
安嘉月夾起一個餃子,蘸了蘸小碟子裡的醋,送入口中,濃郁的酸味在舌尖散開。
「磊子,你也覺得我不該去餐廳打工,對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朱興磊摸不著頭腦,「我是這麼說過,不過還是得看你怎麼想。」
「我覺得能賺點錢沒什麼不好,反正目前也不耽誤學校里的事。」安嘉月低喃,「我是不是太貪財了?老想著賺錢成名,是不是……太世俗了?」
朱興磊呵斥道:「這什麼話?當演員的哪個不想成名?哪個人不喜歡錢?世俗又怎麼了,誰不是活在這俗世里,難道你還想成仙啊?」
安嘉月被逗笑:「嗯,有道理。」
吃完餃子進了對門自己家,他把這段話一字不差地存在了手機備忘錄里。
等下次賀辰再那樣對他說教,就用這段話懟回去。
可賀辰沒有再來找他。
第一天沒有,他洗完澡就睡了。
第二天沒有,他捧著手機等到凌晨兩點,昏昏睡去。
第三天沒有,他搜索了去紐西蘭的機票,太貴了,三個月的生活費,去不起。
第五天,他懷疑賀辰已經忘了他。
聊天界面的最後一條是那天早上,掛斷通話後,賀辰如約給他發了霍比屯的照片。
連綿不斷的綠色山丘,錯落有致的矮小洞屋,野花點綴在家家戶戶的圓形木門兩旁,潺潺溪流悠悠而過,如詩如畫。
手機拍的照片,依然保留了賀辰鏡頭下獨有的故事感。每一座山,每一條溪,每一朵花,每一戶人家,組合成了一幅真實而奇幻的鄉村生活日常,仿佛下一秒就會有夏爾人推門出來,熱情地邀請路過的人抽一支菸葉。
照片是很美的,可他當時在氣頭上,沒有回,錯過了時機,現在回復顯得很尷尬。
到第六天,賀辰仍然音訊全無。
安嘉月又一次半夜回到家,查看手機,屏幕上一條新消息也沒有。
他喪氣地扔了手機,縮進單人沙發里,曲腿抱著膝蓋,裹緊了珊瑚絨毯子,睜著眼睛,看著空空蕩蕩的客廳發呆。
今年的冬天早就過去了,連春天都快結束了,五月初的夜晚應當是最宜人舒適的,可他還是覺得冷。
這場戀愛,好像跟想像中不太一樣。
具體哪裡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就覺得,心裡特別不安定。
賀辰對他很好,但似乎始終有所保留,至今仍未給他一個準話。這種男人,按照他的經驗來看,趁早放棄比較好。
可他已經很喜歡賀辰了。
他放棄不了。
窗外月亮高掛樹梢,茶几上斑駁交錯的光影輕輕晃動,晃得眼睛酸脹。
安嘉月等不下去了,妥協了,投降了。拿出手機,編輯信息,發出去:
[賀先生,你什麼時候回來?]
其實他知道答案,按賀辰之前說的出差一個月,應當是下周末左右回國。
純屬沒話找話。
過了半小時,沒收到回復,他又厚著臉皮豁出去發了條:
[我想你了。]
五分鐘後,期盼數日的震動終於響了。
[今晚剛回,明天找你。]
自艾自憐與歡欣雀躍的切換僅在一瞬間,安嘉月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快咧到耳朵了也沒注意,雙手捧著手機回:[今晚就想見你。]
[太晚了,你過來要十二點了。]
[沒關係,我就見你一面,見完就走,不影響你休息。]
賀辰沒回,他忐忑不安地等著,有點擔心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賀辰這麼多天沒聯繫他,又一聲不響地提早回國了,可能還在生上次他擅自掛電話的氣,或許他聽話一點比較好……手機一震,顯示一條新消息:[不影響,要來的話就住下吧。]
[好!]
安嘉月多日的喪氣一掃而光,立即掀開毯子,抓起茶几上的自行車鑰匙,到門口換鞋。開門走出去之前,動作一頓,折身回到客廳,從茶几上的零食盤裡拿了粒水果糖,撕開包裝扔進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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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辰家離得比較遠,正常騎過去四十分鐘。安嘉月只花了半小時,到的時候,後背t恤濕透,滿額頭的汗,身體和心裡都暖烘烘的,一點不覺得冷了。
單車停在賀辰家門口,這片高檔別墅區治安應該很好,不用擔心有人偷車,他簡單鎖上車,剛要按大門上的對講機,想起自己身上有汗,立即縮回手。
樣子太邋遢了,不討人喜歡。
於是他在門口來回地走,讓晚風帶走汗水的氣息,邊走邊想,一會兒見了賀辰該說什麼。
賀辰大概率是生氣了,他確實不該擅自掛電話,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商量?賀辰也沒惡意,也是為了他好。至於把不把他帶回家,這才剛認識幾個月呀,急什麼,慢慢來吧。
朱興磊的那段話就不說了,他沒必要爭那麼點自尊心,他的自尊心又不值錢。賀辰都不計較他又窮又壞,他有什麼可計較的?
這輩子可能都遇不到第二個這樣真心喜歡他的人了,還不好好珍惜,作什麼作。
安嘉月在心裡默默自責完,身上衣服還沒徹底干,不禁有些著急了。
這時,這一排別墅的小道上又來了輛車,兩個大燈打得像聚光燈似的,閃瞎眼睛。
安嘉月眯起眼睛,抬手擋住光線,往旁邊避了避,可車在他跟前停下了。
從車上下來一個女人,黑色閃片吊帶超短裙,深v領,胸口以溝開叉,短裙下的長腿又直又細,一雙細高跟將身高拔高了七八厘米。
女人一頭茂密的波浪卷,大眼睛,圓下巴,性感又甜美。
夜晚住宅區的路燈十分明亮,安嘉月一眼認出了對方。
丁馥,萬納的簽約藝人,這兩年躥紅勢頭強勁的新人演員,出演了不少爆款影視劇,長得漂亮演技不賴,路人緣很不錯。不過,也有人說她是靠背後金主捧著才能拿到這麼多好資源,這些說法真假難辨,或許是其他嫉妒心作祟的演員編造的謠言也不可知。
安嘉月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當紅明星,深刻感受到了氣場上的差距,與光鮮亮麗的丁馥相比,此刻普通學生打扮的他就像個寒酸且不起眼的路人,只能默默站在路邊,給她讓道。
誰知丁馥甩了甩蓬鬆柔順的捲髮,張望四下,居然朝他走來了。
準確地說,是朝賀辰家走來了。
路過他時,丁馥隨意瞥了他一眼,顯然沒把他當回事。
安嘉月見她準備按門鈴,滿腹疑惑,忍不住上前搭話:「你好,丁小姐,你是來找賀先生的嗎?」
他知道自己不該多嘴,但一個漂亮女人大晚上穿得這麼性感獨自來男人家,實在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那方面去。
丁馥的手停頓,轉過臉,總算用正眼瞧他:「是啊,你哪位?」
「我是賀先生的朋友。」
「他約你來的?」
「算是約過。」
「哦,工作上的事是吧?不好意思,他今晚沒空,你改天再來吧。」丁馥說完,按下了門鈴。
安嘉月莫名其妙,解釋道:「丁小姐,你恐怕誤會了,我不是因為工作來的。」
丁馥回頭,上下打量他,美目中閃過一絲不耐煩:「那你來幹嘛?」
這態度,和網絡上人美心善好說話的丁馥可完全不像。
安嘉月略感不爽,不想被看輕了,提了口氣,沉聲道:「有些私事,不便告知,不好意思,總之我跟他約好了,他在家等我,今晚可能沒功夫招待你。」
丁馥嘁了聲:「我看你說的『約過』是在撒謊吧?我不知道你怎麼找到這兒來的,不過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勸你少耍小心思,他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安嘉月被她不屑鄙夷的眼神氣到了,挺直脊背,提高音量:「我真跟他約了,不信你一會兒問他。倒是你,沒約過就上門,不覺得打擾到他了嗎?」
丁馥瞪圓了一雙化著精緻妝容的眼睛:「我跟他還需要約?我是他女朋友,我想來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