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不里一邊趕路,一邊想著接下去該去往何處。閱讀清雲觀眼下虛實難料,火勢不明,況且倘若真有禁軍前來,斷然是回不去。
林間不時傳來幾聲鷹唳之聲,讓斡不里猛的心頭一緊。此地地處江南,未曾見過有猛禽出沒,但這叫聲卻和他們在關外馴養的海冬青頗為相似,莫非......
正想著,眼前突然人影一閃,一條大漢如鳥一般落在他們跟前,攔住了去路。
斡不里大吃一驚。他完全不敢相信武松來得如此之快。
「哪位是金國王子?滾出來!」武松背擎戒刀,厲聲喝道。
斡不里下意識地橫移了一步,擋在了完顏傑律的身前。其餘的幾人也腳下移動,將七王子隔在身後。
武松笑了,「你們這群狗奴才,還真是護主心切。」
他看了一眼那個唯一沒動的中年人,倒是氣宇不凡,完全就是一個漢人儒生的模樣。
若是在別處,斷不會想到他居然就是金國的王子。
斡不里知道武松的手段。雖說七王子身邊這五人都是大金國的一流武士,但要想擋住武松,他心裡也並無勝算。
何況他昨日挨了武松一腳,內傷未愈,更是心有餘悸。
武松一直未動,斡不里一眾人也不敢動。
山間風過,樹葉沙沙作響。
風聲中卻另有風聲,三枝箭破風而來,直襲武松。
武松之前一直不動,正是因為他察覺到林中另有其人。果然是來者不善。
箭勢凌厲,武松不敢怠慢。他側身閃開第一箭,接著戒刀挽出兩道弧線,撥掉了另外兩支來箭。
但幾乎同時,林間弓弦作響,三箭又至,如連珠一般。
斡不里見有人相助,知道機不可失,連忙指揮手下護著七王子急退。
閃避、格擋掉來箭,對武松來說並非難事。但他卻也無暇它顧,眼看著斡不里等人退向山林的另一邊。
斡不里也不愧為身經百戰之人,即使逃跑也沒有亂了章法。兩名武士護住完顏傑律先行,三名武士殿後觀察著武松的動向,必要時會拼死纏住武松,他自己則居中策應,節節撤退。
彈指之間,二十四箭已連珠般射出,恰好是兩個箭囊之數。三箭一波,連綿而至,完全不給武松喘氣之機。
箭停了,斡不里等人也已消失在林中。武松縱然心有不甘,卻也只能作罷。
片刻之後,亥言從樹上跳了下來。
「你都看見了?」武松問道。
「看見了。」
「一個人?」
「對。」
武松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想到,天下竟然有人能出箭如此之快!」
「的確。」亥言附和道,「此人射箭手法精妙,可手持三枝箭,瞬間依次連發,如此循環,當真是快如機弩。」
「你可看清他的模樣?」
「沒有,他戴著斗笠,黑紗罩臉。」
「如你所言,此人的射術,若只論出箭之快,只怕是花榮、龐萬春也只能望其項背。」
「金人素來善射,的確是藏龍臥虎,不可小覷。」亥言道。
武松又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走到林中,撿起一枝掉落在地的羽箭,箭頭如錐,竟然長達六寸有餘,正是金人慣用的箭簇。
「看來,金人在此地所伏絕非只有清雲觀這一處。」武松眉頭一皺,「可惜,還讓那個什麼王子走脫了。」
「武都頭不必過於在意。」亥言道,「你不是已經把清雲觀燒了嗎。至少,這王子眼下已是喪家之犬了。」
武松知道亥言是在安慰自己。但他也明白,從這突然出現的箭手來看,金人在此經營布局已絕非一兩日,想要畢其功於一役,可能只是一廂情願而已。
「看似歌舞昇平的江南之地,都已是危機四伏,那北境邊關就可想而知了。」武松一用力,折斷了手中的箭杆,憤懣中憂心重重。
亥言看出了武松眼裡的憂慮。他其實還有一件事沒和武松說,此時更加猶豫要不要說。
原來,他在樹頂觀戰時,的確只有一名箭手向武松發箭,但林中所伏卻不止一人。
只是另有兩名箭手一直引而未發,直到斡不里等人徹底消失。這兩人才和發箭之人一起撤走。
三人一樣的裝扮,一樣面罩黑紗。
如果箭法也一樣,如果三人同時發箭......亥言心裡不禁有點後怕。
這也是他沒有再以鷹唳之聲指引武松繼續追擊的原因。
「武都頭,能問一個問題嗎?」亥言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
「問。」
「倘若剛才有兩個那樣的箭手同時發箭,你能應付嗎?」
「勉強。」
「那三個呢?」
「嗯......可能會兇險異常。」
武松是何等的警覺,已然聽出這小和尚肯話裡有話,「林中箭手不止一個,對嗎?」
「對,三個。」亥言點點頭,「但另外兩人一直引弓未發。」
「怪不得。」武松眉頭一緊,「可他們為何不出手?」
「我也沒想明白。」亥言道,「他們似乎只是想拖住你,沒有決死一戰之意。」
「也有你想不明白之事。」武松忍不住揶揄道。
「武都頭難道不曾聽過一句話?」亥言一撅嘴。
「哪句?」
「人心最是難測。」
武松忍不住樂了,心裡頓時平復了許多。
鬥嘴,他顯然不是這小和尚的對手,但卻也是一種說不出的樂趣。
「罷了。」武松隨手收刀入鞘,插入腰後。「就讓那金國王子再多活幾日。」
回首望去,清雲觀方向已是火光沖天。武松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
「武都頭可是還在想著這賊窟?」
武松點了點頭。
「那倒不用擔心。」亥言一邊摘著掛在衣服上的枝葉,一邊道,「這火勢,就算是觀中廟殿不能盡毀,也必定驚動了官府。到時自然會有防隅的人來勘驗,這金人肯定是呆不下去了。」
「你這小和尚,真是什麼也瞞不過你。」武松道,「也罷,能燒了這清雲觀,也算是沒白走這一遭。」
「對嘛。」亥言道,「除掉了此賊窟,也是一件可喜可賀之事。」
「那該如何慶賀?」
「當然是喝酒。」
「何處?」
「城裡,如何?」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