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高明的話，關闕掃了眼四周，然後拉著高明走到了一個角落中。
「你啊，還是太年輕了。」
高明疑惑道：「此話何意？」
關闕呵呵一笑，說到：「陛下只是隨口這麼一說，你要是真敢向陛下索要賞賜，陛下當然不會說什麼，畢竟君無戲言嘛。」
「可你若是開了這個口，那麼，你的仕途也就到頭了。」
關闕眼珠微轉，突然附身湊到高明耳邊問了一句。
「你知道陛下自繼位這十餘年來，敢向陛下索要賞賜的有幾個人嗎？他們的下場又是怎麼樣的呢？」
高明搖頭，「我才十六歲，我去哪知道這些？」
「這十幾年來，敢向陛下索要賞賜的，一共六人，而他們的下場嘛......」
關闕意味深長地對高明露出了一個笑容。
「那六人中，有些是武將出身，有的是科考入仕，無不是一時翹楚，可他們最後的結果，卻沒有一個是善終的。」
「都是稍稍冒頭後，便直接墜入了深淵，最後身首異處。」
高明臉色一變，震驚道：「只是開口要了個賞賜而已，後果竟這般嚴重？」
「何止。」
關闕沉聲道：「你要知道，他們和你可是大不一樣的。」
「他們都是剛剛出頭，沒有根基沒有靠山，和你不一樣，你身後，可還有個身為兵部尚書的爹呢。」
高明一愣。
是啊，他竟然差點忘了，不管自己承不承認，高元海畢竟都是高明的父親，血緣關係是撇不清的。
關闕繼續道：「你父親如今是四品大員，文官已經是做到頭了，再進一步，就是進入內閣了，而本來一直籍籍無名的你呢，卻恰恰在這個時候從軍方崛起。」
「你如今才十六歲，不僅能立下大功，還想出了烽火台滑輪這些東西，再給你一些時間，你說你有沒有機會進入樞密院啊？」
高明搖頭道：「若不是野狼溝地形特殊，我還真一定能立下那些戰功。」
「如今北境戰線已經前推到了草原邊上，再打仗，那就是兩方軍陣衝撞了，這種戰爭，我是真沒辦法應對了。」
關闕接話：「那都不重要，你只需要明白，如今的你，是有潛力能夠憑藉戰功進入樞密院的就行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高明終於明白了關闕等人的忌憚，這不就和「懷璧其罪」一樣嗎？
關闕點點頭，「你以為你父親今天為什麼頻繁站出來謝恩？還不是他早就看清了，趕緊出來表態。」
關闕笑了笑，看向高明說道：「如今你被封了從七品的沖騎將軍，要是以後再立下大功，更進一步晉升到了從六品的武將，你信不信，你的尚書父親立馬就會向陛下請辭？」
高明還是有些不明白，「難道，陛下不能壓著高元海，讓他沒機會進入內閣？」
關闕搖了搖頭，語氣堅定道：「不能！」
看到高明還是不明白，他便和高明解釋了起來。
「原因嘛，也很簡單，因為我大虞和北肅近年來一直大戰不斷啊。」
「你也知道情況，如今的大虞，陛下親自節制兵部，兵部則是節制大虞所有的軍隊，包括北境的六十萬邊軍。」
關闕笑望著高明，問道：「現在你再說說，他有沒有機會再次立下大功，從而進入內閣呢？」
聽了關闕的解釋，高明終於明白了。
兵部和戶部不同於吏部和其他四部，和平時期，這兩部想要立大功，非常難，基本得是有利民國策推行才行。
可戰時就不一樣了，兵部負責運籌帷幄，往往一場大戰贏下來，領軍將領是頭功，那兵部就是次功。
戶部就更簡單了，只要在戰時保證好糧草運輸一事，就算是立下大功了，戰後封賞肯定少不了他們。
而大虞和北肅之間斷斷續續的大戰，已經有四個年頭了，誰又知道兵部立下了多少戰功？
高明可沒有忘記，這十餘年間，兵部可還一直在推行軍隊改革這個國策啊，而且還略有成效。
還好高元海懂事，知道皇帝陛下已經快壓不住自己身上的功績了，趕緊跑出來表態。
從今天高元海一站出來就能得到大虞皇帝的賞賜來看，大虞皇帝心中對他是覺得有所虧欠的。
這麼說的話，大虞和北肅之間的摩擦只要一直持續下去，那高元海這個兵部尚書就遲早有一天能進入內閣。
不管大虞皇帝有多麼的不情願。
「在你心中，是不是對陛下在剛聽到袁立仁提議封你為沖騎將軍時的遲疑，有些疑惑？」
關闕看到高明臉上的明了神色後，繼續問道。
高明看向關闕，點了點頭。
「沒錯，我當時還有些疑惑呢，不是說論功行賞嗎，為什麼皇帝還會問出那句話？」
「現在明白了？」關闕笑道。
高明長呼出一口氣，苦笑道：「明白了。」
高元海這個兵部尚書身上功績已經快壓不住了，如今高明又異軍突起，而且年齡才只有十六歲。
若是以後高府一門有兩人同時進了內閣和樞密院，那對於深諳帝王之術的皇帝陛下來說，就是一場徹徹底底的失敗了。
好在那些國公爺之前力推論功行賞，皇帝若是區別對待高明，一旦消息在軍方傳開，必定會讓那些邊關將士心寒的。
正因為如此，皇帝才只是詢問袁立仁，並沒有下決斷直接否定袁立仁的提議。
想到這些，高明頓時垂頭喪氣起來。
關闕常年駐守北境，也能在第一時間看清場中所有局勢，高元海更是一早就想到了這些，提前站出來為皇帝打消疑慮。
而高明呢，只能在關闕講解了半天后，這才明白了所有。
就這麼點城府，怎麼和那些老傢伙相處啊。
不能待在凌安，得儘快回北境去！
第一時間，高明便暗暗下定了決心。
和這些老狐狸待在一起，高明怕到時候都沒機會開口，自己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走吧，回府喝酒去。」
關闕說完，便率先朝著宮外走去。
高明長嘆了一口氣，趕緊跟在了後面。
看到高明跟了上來，關闕又說道：「高明，這樣吧，你們倆與其住在外面，還不如住到我府上去，反正府中房間很多。」
從上輩子開始，高明就一直不習慣住在別人家，所以便婉拒了關闕的好意。
「不了，好不容易賺了錢，我得帶著言姐出去吃點好的。」
關闕點了點頭，也沒再說什麼。
今晚肯定會有很多老朋友上門，都是些身居高位的傢伙，高明在的話，確實會讓他不自在。
兩人就這樣走著，很快便出了宮門。
兩人剛剛取了馬，還沒上馬呢，就有一人走到了他們身邊。
那人完全無視關闕，只是看著高明恭敬道：「三少爺，老爺讓您回家。」
高明眯眼皺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