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1章 厲害了,小先生
第二天,趙傳薪沒帶他們再去攝影展。
他帶他們先參觀和平學院。
和平學院這種奇形怪狀建築,很符合孩子喜好。
它像是將一座山雕出了建築輪廓,有盤山道螺旋向上,有內凹的廣場,有花草林木,最神奇的還有水道和水潭,水潭中有魚。
趙傳薪花費數年建造的和平學院很大,內部環境複雜,一時半會參觀不完。
小孩子耐心有限,趙傳薪儘量帶他們去感興趣的地方。
比如最上面的植物園。
植物園,班傑明·戈德伯格正在採摘。
他聽見動靜,回頭,就見狗、鸚鵡、六個孩子,兩個會跑的布偶魚貫走了進來。
「小心,諸位師弟師妹,可千萬別踩到花花草草。」
趙正則捂住鼻子:「好臭。」
趙念真捂住鼻子:「臭不可當!」
這裡雖有奇花異草,有蜂碟環繞,但縈繞著一股非同尋常的臭氣。
那是臭液的味道。
包括人參在內的植物,都是用臭液催起來的。
班傑明顯然早已習慣這股味道。
一天不聞還怪難受哩。
他也不採摘了,急忙去看著這些孩子,生怕他們禍害植物園。
他抱怨說:「師父,你帶他們去滑沙吧,真的,滑沙可有意思了。」
姜明辛蹲在一棵植物旁,震驚道:「大大,這是人參呀,七匹葉,值老鼻子銀子了。」
「哦?」趙傳薪眉頭一挑:「那你挖吧,挖出來就歸你了。」
班傑明鬆口氣:幸好只是人參而已。
人參在這裡最不值錢。
姜明辛喜笑顏開將人參挖了,又想要去扒樹皮將人參包上,被班傑明制止:「這位師妹,萬萬不可,這樹世上僅此一棵,異常珍貴。」
「那咋整?」姜明辛也急:「待會人參不新鮮了。」
最後,班傑明拿一塊濕抹布給她包上又裝進木盒裡才作罷。
喪靈卻歪著腦袋,打量璀璨之星若有所思。
趙傳薪問它:「怎麼了,有什麼不對麼?」
喪靈說:「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我對這裡很多植物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當然,這裡的植被,有的從暗影森林挪來,有的從璀璨綠洲挪來,喪靈雖然出生於祖靈峰,但估摸著漫長歲月中,它早已走遍大江南北,見多識廣。
趙傳薪倒是希望它能想起點什麼。
可最後,喪靈跟著趙靈均飛了出去,已記不起前世。
等他們離開,班傑明將採摘的植物裝好,將溫室鎖上,這才匆匆回到實驗室。
他將臭液倒入玻璃燒瓶中加熱蒸餾。
臭液一分為二。
他分別端起來兩個試管聞了聞,第一個試管他沒有反應,第二個試管讓他難以忍受。
一個臭,一個不臭。
拿起不臭的試管,他倒入定量催化劑進行裂化。
部分氣體進入提升管,部分渣滓和粘稠物進入沉降器,剩下的裝進再生器。
數道工藝加工後的液體,被他裝進試管內,安插在一個挺大的古怪裝置中,然後通電。
裝置前面有玻璃屏,只見玻璃瓶上出現了個模糊的彩色圖案,像是一顆六芒星。
班傑明按下另一個按鍵,圖案由六芒星變化成月牙形:「果然如此!彩虹粒子本身是沒有動力的。」
他又去擺弄幾個蟲絲,企圖讓蟲絲像莊稼一樣快速成長,半年割一茬:「這蟲絲數量一旦多了,便能生出一種集體智慧,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
趙傳薪帶孩子們去滑沙,坐有軌無線電車。
天上飛與和平學院之間有一條軌道,但上面沒有電線。
10節車廂,由一個電動車頭牽動,通常用來載貨,偶爾也運人。
車頭為電動,用尼古拉·特斯拉發明的無線輸電接收器接收無線電力驅動。
如果太遠不成,必須在一定範圍內才能供電。
趙傳薪坐在椅子上,聽著幾個孩子說話。
趙靈均告訴趙頌真:「老四,等冬天姐帶你去攆兔子。」
趙頌真抱著小頌同學不信:「姐姐,我娘告訴我,人是追不上兔子的。」
趙靈均敦敦教誨:「姐告訴你,攆兔子,不是攆上它,是在它走過的地方下個套子。去年冬天,姐跟索倫部的人一起去打獵,可好玩了。對了,你現在又有了個妹妹,叫趙錦繡……」
趙念真拉著姚冰的手,忽然打斷:「我不想要妹妹。」
趙靈均抬手:「我抽你你信不?你這小孩兒,咋那麼獨性呢?」
趙念真躲在姚冰身後,不服的看著她。
趙靈均要過去抓她,被姚冰給攔住:「她還小,你跟她計較什麼?」
「她年紀這么小,就如此獨性,長大後還能有好?」
「長大就好了。」姚冰將趙念真抱起來轉頭跑遠。
趙念真趴在姚冰肩頭滿臉得意。
趙傳薪只是看著,並不參與。
他是獨生子,沒有兄弟姐妹,親人間的齟齬,又何嘗不是一種人生體驗呢?
孩子多,就別心存幻想,讓他們兄友弟恭和平共處。
……
去年,留美學生去伊森莊園尋找弗萊迪·帕維特尋求幫助。
去年的種子今年結果。
這些留美學生組織起了中國科學社,在上-海創辦了《科學雜誌》,引起巨大反響。
記者採訪時,有學生告訴記者:「是趙傳薪先生出資,幫我們組建的科學社,幫我們創辦的《科學雜誌》。趙先生本人也致力於各種科學發展,從未懈怠,他高瞻遠矚,比我們這些漲了見識的學生更早的研究機械。趙先生本人就是個機械師……」
國內近些年來環境太亂,記者看見了戰爭,看見了王朝更替,看見了各方勢力覆滅和崛起。
大家更關注的是政治。
聽這些學生如此講,有人深入了解。
這一了解不得了。
原來趙傳薪早就於各地建設圖書館,鹿崗鎮的公共圖書館,館藏驚人,鹿崗鎮大學的各學科都有趙傳薪的身影,還有漢口的卷王技術學院。
中國物理機械一科,無出其右者。
他們了解到,趙傳薪甚至早在清廷尚在時,便已著手研發飛機,所以中國才創造世界之先,開闢了第一條固定民營航空路線。
汽車和飛機製造業,中國不說已經走到了世界前列,至少沒有被落下。
此報導一出,各界議論紛紛,驚嘆於趙傳薪的領先意識。
……
5月18日,鹿崗鎮攝影比賽最終有兩個提名者,分別是莊楚生和呂頤壽。
他們一個側重於拍攝寫實人物,一個專門拍攝各地景觀。
又有兩日時間,是所有參賽者內部投票。
5月20日,最終結果出爐。
頒獎儀式,趙傳薪也在,帶著一群鼻涕娃在台下觀看。
恰逢下著小雨,許多人打著傘也要看,連擺攤賣零食飲料的小販都沒有缺席。
劉寶貴手擎擴音器,站在高台上,拿著稿紙道:「最終獲獎者是——莊楚生!莊楚生先生,將獲得一萬零五百塊大洋獎金!」
全場譁然!
不就是拍些照片麼?
竟然就能得到一萬塊大洋?
這年頭,雖說通貨膨脹,可一塊銅元還能買8顆糖,或大餅油條各一件,生梨兩個……吃一碗肉麵才要四個銅元。
可得個獎,竟然就有一萬塊大洋?
那不是一萬個銅元,是大洋。
劉寶貴很俗,先宣布獲獎者,旋即就大聲講出獎金,最後更是拿著厚厚的一沓臚濱府和鹿崗鎮聯合發行的紙鈔,親自交到莊楚生手裡。
莊楚生這會兒不算太窮,但一萬塊大洋對他而言也是一筆大財。
他激動的手都在發抖:「感謝劉先生,感謝鹿崗鎮攝影大賽,感謝……」
趙傳薪看著周圍人,發現他們羨慕嫉妒的眼珠子都紅了。
他呵呵一笑。
劉寶貴這老小子,終其一生死死拿捏兩件事——裝逼+實踐。
乾的有聲有色。
可世事便是如此,但凡你去做,總比空想好。
裝逼,也比猥瑣自卑強。
他抱起趙正則,對他講:「看見沒。到時候,你寶貴大大聽人說起諾貝爾獎的時候,就可以說——就這?老子也玩過。將來,我不希望你說——就這?跟我認識的誰誰比差遠了。要比,就拿你自己的事情比較,不要祭出父輩祖輩。」
他卻是生怕自己兒子目光短淺,寧可像劉寶貴這樣先裝逼再開口。
「爹,啥是諾貝爾獎啊?」
「就是一個叫諾貝爾的人設置的獎。」
「那為什麼攝影比賽不叫劉寶貴獎?」
「廢話,他只是舉辦者,銀子又不是他出的,是鹿崗鎮出的,所以叫鹿崗鎮獎。」
「奧……誰出銀子,誰就可以冠名!」
趙正則懂了些什麼。
不久之後,鹿崗鎮的鼻涕娃當中,多了兩項賽事,分別有「趙正則啪嘰獎」和「趙正則溜溜獎」。
後來一度發展為官方的比賽……
另一邊,在比賽結束後,德福拎著兩瓶燒鍋去找劉寶貴。
劉寶貴看見他手裡的酒,罵道:「竟他媽整沒用的,你小子想幹啥?想攝影?我告你,攝影可以,想走後門得獎,沒門!」
德福豎起拇指:「叔高風亮節,令人佩服。」
「少廢話,你到底想幹啥?」
德福神秘兮兮的湊上前:「叔,聽說保險隊又要擴招,我想入伍。」
「滾,你不夠年紀。」
「我明年就18歲了。」
「那等明年再說。」
「叔,不差這一年了。」
「滾。」
……
白朗終於打到了甘肅。
後面,趙倜部緊追不捨。
白朗以為在西北地區,和別的地方一樣,來了就搶便是。
他自建軍號,叫中原扶漢軍。
有時候又用公民討賊軍。
所謂的賊,自然就是袁慰亭。
什麼「神奸主-政群凶盈庭」,什麼「雖託名共-和實厲行專-制」,這些都是他在沿途張貼布告的內容。
然而,在西北白朗卻遇到了許多硬茬子。
當地百姓自古尚武,許多地主豪紳擁有武裝,當白朗來了,這些地主豪紳頑抗到底,竟然使得白朗主力頻頻受損。
白朗火冒三丈,不止一次發誓要屠光這些地主豪紳。
然而,西北地區連年乾旱少雨,糧食短缺,甚至有時候白朗部都沒有水喝。
他們有心無力,再也不能像別處一樣來去如風。
正在這時,有人登門說:「當地有個響噹噹的人物,百姓和哥老會的會眾都叫他——小先生。他想見見都督。」
白朗沒好氣:「什麼阿貓阿狗都要見我麼?不見。」
「都督,最好還是見見此人吧,此人不簡單吶,黑白通吃,在整個西北無人敢惹。」
白朗深吸一口氣:「那就帶他來見我。」
班傑明·戈德伯格帶著一群當地的士紳和哥老會的人前來。
白朗一看,嚯,這不他媽的一個小洋鬼子麼?
這小洋鬼子可真接地氣,穿著個羊皮坎肩,露出的兩條臂膀很結實,唇邊有一圈黑茸,顯然年紀不大。
白朗最煩洋鬼子,瞪著班傑明·戈德伯格,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將他給斃了。
班傑明·戈德伯格齜牙笑:「今天來,俺代表西北百姓士紳來跟將軍談談。」
「談什麼?」白朗沒好氣,心說這小洋鬼子咋一開口就大碴子味?
「談退兵,談秋毫無犯。」
「嘿,你是活不耐煩了吧?」白狼伸手摸腰,那裡插著一把手槍。
以為班傑明在嘲諷他。
班傑明·戈德伯格不以為意,更不懼怕。
他繼續笑:「將軍不必動怒,且就算動怒,你也殺不了俺。當然,俺身後這些人,興許走不脫,但俺一定讓你交代在這西北黃土上。」
「好大的口氣。」白朗是真的怒了。
「息怒息怒,說說而已。」班傑明·戈德伯格靠近一步:「大夥叫俺一聲小先生,俺見這西北大地上生靈塗炭,於心不忍,願意自掏腰包,獻一批糧食給將軍,好教將軍帶軍離開。」
班傑明身後士紳和哥老會的代表聽了,不由得動容。
善財難捨,小先生果然大義!
白朗聽了,心裡一動。
他缺糧啊。
在這黃土高坡上,很多時候,有銀子都買不到糧。
部隊人困馬乏,缺糧少水,已然到了可以忍耐的臨界點。
他皺眉:「我若是不想離開呢?」
嘴硬。
班傑明·戈德伯格笑意不減:「俺聽說將軍想在西北地區擴兵囤糧,俟兵精糧足,便當雄踞北方,席捲東南。但將軍有所不知,西北地區特殊,不說你占據這邊馬家會不會同意,單說川-軍也會讓你安生,西邊還有藏-兵虎視眈眈。再者,西北地區也無糧可囤啊!西北人煙稀少,人煙集中在大戶人家周圍,大戶跟你作對,你也奈何不得他們,俺說的可對?現已入了雨季,川、甘交界處漲水,無船可渡,川-軍重兵防堵,現在將軍已經沒多少選擇餘地了吧?」
不但如此,白朗的部眾跑太久了,跑的身心俱疲,他們都想回家,寧可死也要回家。
白朗大吃一驚。
眼前這小洋鬼子有點東西。
班傑明·戈德伯格趁熱打鐵:「俺願意舍一家之財,為大夥買個平安,就如當年,即便冒著殺頭的風險,俺也要幫大夥抗捐對抗清廷那次。」
他身後的士紳和哥老會再次動容。
想起當年的種種。
小先生為西北地區做了許多貢獻,吃水不忘挖井人。
當然,他們要是忘了,班傑明就會像現在一樣,時不時地提醒他們一下……
白朗詫異:「既然你如此仗義,那我也不能枉做惡人。糧什麼時候到?」
「今日即可!」
「你不怕我拿了糧不走?」
「在俺來時,就派人在你的部隊中宣揚捐糧一事。想來,你不走,你的部下不會同意。」
「你……」
白朗氣夠嗆。
但這是陽謀,他無可奈何。
果然,當班傑明·戈德伯格的糧食到位,就連白朗的鐵桿手下也嚷嚷著回家。
白朗拿班傑明沒轍。
臨走前,他拉攏班傑明:「你願不願意隨我去河……」
不等他說完,班傑明向前邁了一步,一步居然邁出去八米遠,嚇了白朗一跳。
班傑明·戈德伯格打斷他:「俺倒是還有些建議。」
白朗覺得這小洋鬼子有點高深莫測。
他面色嚴肅,改了口風:「還請小先生告知。」
「將軍能打破重重封鎖來此,想必回去也不再話下。可將軍萬一出了差錯,或走投無路,只消去東海縣老窯,那裡有一條出路。」
白朗沒說話,牢牢記住這些,沖班傑明抱了抱拳:「就此別過。」
打馬便走。
在路上,他心想倒也奇了,先有趙傳薪,後有小先生,好像總有貴人想幫他。
等白朗帶人離開,當地無論百姓還是士紳都對班傑明感激涕零。
人家是真的拿自己的糧食,給他們換來了平安。
不是動動嘴皮子而已。
不但如此,班傑明·戈德伯格還宣布:「大戶暫且不言,有遭兵燹之禍吃不上飯的百姓,明日俺在涼州城外放粥,連放半月,幫大夥度過難關。但凡還有一口吃的就別來了。」
有人感動的都哭了。
小先生大恩大德!
也有人好奇:「小先生,你對那白朗交代去那東海縣,東海縣是何處?為何讓他去東海縣?」
班傑明·戈德伯格手裡面盤著姚冰送的乾隆核桃,悲天憫人道:「東海縣在山東地界。近來,俺夜觀星象,察覺山東將逢大難,屆時民不聊生。白朗雖匪,卻頗知兵,或許能成為解厄之助臂。權且算俺為百姓做一點善事。」
眾人一聽,徹底服氣。
小先生不但在西北救苦救難,甚至還要救山東的百姓。
而且小先生能掐會算,竟然提前算出了災禍。
厲害了,小先生!
班傑明·戈德伯格笑了笑。
至於他心裡真正如何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班傑明在涼州城外施粥半月後,對外宣稱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吃不上飯的窮苦人家還是太多,正好他要僱傭看家護院的,吃不上飯的就跟他走吧。
這一雇,就是兩千多人,槍枝彈藥和馬匹早在數月前備好,直接成軍!
這些兵還對他感恩戴德哩。
班傑明·戈德伯格給卷王技術學院的劉華強去了個電話:「卷王汽車新造的裝甲車,向東海縣運一批去,要悄悄的運,不要驚動任何人。」
劉華強遲疑道:「此事你告知校長了嗎?」
「不必煩擾俺師父,他最近有些心煩,該知道的時候他會知道,這筆銀子,暫且由俺來出。」
「那沒問題了。」
旋即,班傑明·戈德伯格又聯絡購買了一批戰馬,運往東臨道。
聽著他做各種安排,洛桑卓瑪不解:「金堡,你花這些銀子做什麼?」
「小師妹說,攆不上兔子,就要在兔子的蹤跡上下套子再追,只等兔子自己鑽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