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024-09-02 06:30:08 作者: 君子以澤
  梵梨懵了。

  「你要她的交尾權幹嘛?」凱墨愣了愣,「還想生混血啊?再混下去變成純魚餌了,就不好玩了。讓我也生個混血玩玩唄。」

  「我喜歡她的智商,你夠聰明了,不需要她來改善後代了。這個讓我先來。」說著如此勁爆的話,星海卻像在說「這串雞翅讓我先吃」一樣。

  梵梨三觀再次被震碎。她的臉都快燒到脖子根了。

  不敢相信,星海居然是這種人,她對他最初的好印象果然是錯的!聽他和凱墨若無其事地討論著這種事,就像她理所應當是他們的物品一樣,過分!

  「也是。之前那麼多妹子都是我的,這個給你好了。」臨行前,凱墨推了一下梵梨的額頭,「小魚餌,伺候好你星海哥哥,知道?」

  他收手的時候,剛好碰到了一隻從身邊游過的刺魨。它吞了一大口海水,自我膨脹,變成了一顆裝滿水的帶刺氣球。

  梵梨已經做好強烈反抗到底的準備了。可是,等他們走遠了以後,星海卻只是拍拍她的肩:「沒事了,早點回家。」

  不等她給出任何回應,他已轉身,眨眼間便閃到了走廊的拐角後。

  梵梨怔怔地看著他消失的地方。

  從窗欞往外眺望,有落亞下方恢弘的海中繁都。此刻平靜無浪,只有漣波蕩漾。伸出手來,能看到手心裡,一條條滾動的是粼粼波光,明明滅滅。

  她跟了上去。走廊拐角處,人漸漸少了,只有零落幾個學生匆匆遊走,又與星海擦肩而過。

  那條圓鼓鼓的刺魨也出現在了這裡。眼睛裡跟演唱會現場一樣,有許多藍綠螢光棒,綺麗如夢。可是,它眼裡的藍綠光像沒消失一樣,隨著流動的波光,延伸到了他身上。

  星海倚靠在窗前,捧著厚厚的《魔藥學》,對著窗外的光,隨意翻看。他的手和身材同樣清瘦,單手就能捧著這本梵梨需要雙手才能閱讀的書。因為低垂著頭,微長的銀灰劉海垂落,短髮下方的後頸與肩線形成了極美的弧度。在波光的流動中,跟夢一樣賞心悅目。

  翻書之間,他像察覺到了有人在看自己,微微抬起眼眸:「怎麼了?」

  他的雙眸清澈見底,像初夏清晨的第一抹微光。

  走廊是時光的山谷,將海水匯聚成長河,輕敏地流淌在他們之間,在無聲之中掀起了喧囂的海浪。

  「謝謝你。」梵梨臉依然紅紅的,她為剛才的腹誹感到羞恥,「謝謝你救我……」

  「不謝。」他微微一笑,「你不要介意我跟凱墨的說話方式就好。我要是跟他說,『你不要欺負她』,他肯定當場翻臉。」

  「我懂的,你好機智。」

  在陸地上的十八年裡,梵梨一直以為,這樣乾淨的男孩子只會出現在少女的幻想中。

  笑起來,眼眸更化作了被陽光滿照的藍天,剎那間洗淨人的靈魂,掃去了所有陰霾。

  她朝他游過去,心情就像今日海面的陽光:「你剪頭髮了哦,我差點沒認出來。」

  星海摸摸後頸,點點頭:「嗯,短髮比較好打理。」

  不知道為什麼,還是同一個人,聲音一樣,外形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頭髮改變了,可感覺差別好大。

  「對了,你叫梵梨是嗎?」見她點頭,他合上書,微微一笑,氣質比元月初雪還要乾淨,「你好,梵梨。這下算正式認識了。」


  「嗯!認識你好開心哦,你是個大好人。」

  和初次見面時對比,他現在的眼神、說話方式也截然不同。而且,她對他的第一印象是「年輕男人」,可是現在看到他,她卻覺得這個詞很不適合。「少年」更適合。

  直到現在,她才真的意識到了,他們是同齡人。

  梵梨正在思考著,卻被他接下來的話嚇了一跳。

  「今天院長提的問題不簡單,不會沒關係。關於輻射的問題,我湊巧之前自學過,我教你。」

  「不、不用了,我會的。」梵梨條件反射回答,背上卻一陣陣發毛。她忽悠了院長和全系的學生,卻沒能成功忽悠星海。

  「是這樣麼,聽心跳,我還以為你是裝睡。」星海舉起自己手中的課本,「那……要不,我帶你去複印課本?我看你沒課本,圖書館的書都被人借走了吧。我的借給你複印,很便宜的。」

  「課本可以複印?」

  「嗯,圖書館有投幣式複印機,可以讓學生複印買不起的書。走吧,我帶你去。」

  對了,星海也是正規考入落亞大學的,成績肯定不差。努力抱上他的大腿,在她變回人類之前,學術部分的難度應該會減少很多。

  「好啊好啊。」梵梨笑道。

  在落亞大學,每一節由學科主任上的百人講課結束後,還會緊跟著一節15人左右的小規模研討課。研討課的導師資歷較淺於學科主任,更加平易近人、熱愛互動。第一節魔藥講課院長只講了一些入門、趣味性的東西,所以當日的魔藥研討課也就變成了導師與新生的茶話會。

  研討課有十五個人,除了梵梨,只有一對情侶是海洋族。他們看到梵梨,像是看到了救世主,拉攏坐在一起,說以後小組活動可以一起,還說要靠她罩了。

  「沒問題,大家以後互相照應,一起努力。」梵梨演技總是到位的。

  12點,魔藥課總算結束了,梵梨和噹噹在食堂里約飯。噹噹跟她說,放學以後記得回家換衣服,然後一起去參加婚禮。

  「婚禮?」

  「泡泡小姐和布可逆先生的婚禮。你忘了嗎,參加婚禮可以搶到新娘的禮金呢。」

  「這麼好。」梵梨隨口答道,眺望前方的隊伍。

  其實她並不是特別有心情去參加名人的婚禮,但以前爸爸說過,了解異國的文化縮影,最好的方式就是去參加他們的兩件人生大事:婚禮和葬禮。她既然暫時要在這裡生活,還是過去看看吧。而且,布可宗族與政府有密切聯繫,搞不好能打探到一些關於出海禁令的信息。

  本來做好了再次被餐桌上蠕動的海生物噁心的準備,沒想到食堂里許多菜居然可以選擇加熱。加熱的原理和她在家裡看到的空氣球一樣,但裡面有明火和氧氣。

  「是的呢,嫁入布可宗族就是不一樣,婚禮都辦得財大氣粗。不僅把風動宮殿都包下來了,還把整個奧術學院的學生都邀請了。」噹噹一臉神往地望著上方,長嘆一聲,「啊,真羨慕。」

  布可宗族是紅月海的象徵、「聖海七宗族」之一,他們和麗娜家依附的奧達宗族一樣,都是海神後裔大家族。他們是海神族裡的貴族,擁有至高無上的神力與地位。

  「咦,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邀請全學院學生參加婚禮的。不認識的也邀請了嗎?」


  噹噹一臉神往地說:「因為他們倆就是在奧術學院認識的,所以,泡泡小姐決定邀請所有奧術學院的新生,都去見證他們的幸福!」

  這時,琉香也跟過來排隊,和梵梨打了個招呼,又對噹噹說:「那你有沒有想過,你不是奧術學院的,為什麼能收到請帖呢?」

  「這……」

  「是奧術學院的學生送給你的吧。」見噹噹默認了,琉香笑了一下,「而且,這些請帖都沒有些名字。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

  「因為泡泡小姐知道,她這個虛榮勢利的學渣考不進落亞大學,只能靠她爸想辦法,開後門塞進來。所以不管她在外面怎麼炒,所有人都認為她是這個全光海著名學府的恥辱。要說服大眾她配得上布可逆,她需要校友——尤其是奧術學院這些頂尖學子的支持。所以她把請帖發給了所有人。至於是誰會去,根本不重要。讓我想想,她那個銷售冠軍父親明天會在報紙上寫什麼內容呢?嗯……《落大校花新婚,奧術學院學子全員衷心祝福》?」

  「怎、怎麼可能?如果她真的像你說的這樣不堪,布可逆先生為什麼要娶她?」

  「因為她漂亮啊。沒有人否認過她的顏值和她父親的營銷技巧吧。」

  「漂亮的女生這麼多,難道每個華而不實的都能嫁入布可宗族嗎?她必然有可取之處的!」

  「當然有。她的名氣。」

  在紅月海前三的糖果公司,泡泡小姐的父親曾經連續七年拿下銷售冠軍,後又在另一家大型食品公司擔任營銷部門總負責人。有一次,因為GG模特臨時尾巴受了重傷,不能活動,他就讓女兒代替模特完成工作,拍了一組和泡泡共舞的GG,意外爆紅。父親的產品提高了1540%的銷售額,女兒也因此得到了「泡泡小姐」這一可愛的暱稱。

  這次產品大賺後,父親靠分成積攢到了資金,跳槽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給了女兒30%的股份,多次對外宣稱:「我愛我兒子,但更愛如此出色的女兒。對我來說,我家小公主的人生幸福是最重要的事。」此後,他靠人脈請到大祭司、著名學者和藝術家寫推薦信,把女兒塞進落亞大學的奧術學院,為她打開了進入上級海族世界的大門。

  今年上半年,泡泡小姐認識了布可逆,閃電相愛,閃電懷孕,閃電訂婚,震驚了全光海——上一回海神族與外族通婚,大約是十萬年以前的事。而上一回宗神後裔與非宗神後裔通婚……四億多年來,從未有過。

  泡泡小姐不是普通海神族,不是捕獵族,而是海洋族。

  這場婚禮的話題勁爆指數可想而知。

  「布可宗族會需要她的名氣?!」噹噹握緊雙拳,尾巴又開始不耐煩地拍打了,「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布可宗族不需要她的名氣,總有人需要。不管怎麼說,結婚不收禮,反而要自己送禮,你說這個炒出來的落大校花是多缺朋友。最可笑的是,她給梵梨的請帖上特意手寫了名字,可見她有多需要學神的捧場。」

  噹噹嘴角微微下拉,好心情被破壞了:「我不明白,你這麼討厭她,為什麼還要關注她,自虐傾向?」

  琉香還未回答,耳熟的聲音響了起來:「真不愧是音樂系學生的知識儲備量。」

  梵梨順勢側頭看,麗娜正端著盤子,也不正眼看她們:「這場婚禮,獨裁官大人也會參加——這是三十三年來,他第一次來訪紅月海。還記得上一回他來訪時發生了什麼事麼?」


  噹噹一臉茫然地看著麗娜。

  「你當然不記得。為了追擊風暴海的軍隊,獨裁官大人的轟炸艦路過落亞市上方,不顧一切地扔出一顆九號深潛生化鈾彈。紅月山脈在落亞市中心的部分被他炸成了深坑,3427人當場死亡。之後,他向紅月海公開道歉,並用十二億浮盧門和『潛行者酒店』作為補償,填在了深坑裡。你們每天從貧民窟出來,從最顛簸最破的公交艇往外看看,都會看見的大片酒店地基,就是他的傑作了。」

  梵梨從噹噹的眼神讀出:她什麼都沒聽懂,只聽懂了「貧民窟」和「最破」,並作出了相應的瞪目反應。

  但是,這不妨礙麗娜繼續高姿態地說:「當時,風暴海逃難的戰艦上只有不到五十個人,你覺得為了追殺那點殘兵敗將,他犯得著下令投所有鈾彈里殺傷力最大的九號嗎?從那一刻起,他已經用3427個落亞市民的命換來了紅月海三十三年的畏懼。三十三年後的今天,6月30日,聖耶迦那推行了最新的《神聖聯邦共和光海海洋族權益保護法》,轉眼紅月海的聖海宗族成員就娶了海洋族新娘。連路邊的乞丐都知道這婚禮的真正含義,某人的頭腦是要有多簡單,才會把它解讀成下階海族女的童話。」

  說乞丐都知道,太誇張了。麗娜說這番話的時候,不僅噹噹,連旁邊的捕獵族都聽得似懂非懂。並不是所有人都像麗娜的家庭那樣熱衷於追求權力,喜歡用時事政治的方式解讀任何事情。但梵梨覺得,這婚禮應該是有政治目的的。不說別的,布可逆代表的是布可宗族,布可宗族允許他把和海洋族新娘的婚禮搞這麼大,就足以說明一切。

  只是,泡泡小姐這麼優秀,布可逆又是優雅的宗神後裔,他們之間應該還是有真愛的吧?

  此刻,剛好隊列排到了梵梨和噹噹。為避免噹噹和麗娜再次發生言語衝突,梵梨拉拉她的衣角,催促她點菜。

  噹噹用嘴型說了一個詞:「嫉妒。」

  下午兩點到五點,上生命奧術學的講課和研討課。梵梨和上午認識的海洋族情侶一起上了講課,體驗還不錯。整個課堂上,女方一直瘋狂做筆記,男方提了三次問。下課後,他們各種感慨,這麼難的課梵梨也覺得沒挑戰性,睡得好安穩,人和人之間差距真大。

  他們當然不知道,梵梨是全程趴著裝死。畢竟被老師叫起來答題,就只能原地掉馬了。而她不懂為什麼,只要是和奧術有關的核心知識,尤其是公式部分,只要集中精力去聽,頭疼就會繼續發作,甚至連耳朵裡面都嗡嗡作響,不過多久,大腦的不適就令她開始噁心、暈眩。然後沒過多久,她就體力嚴重耗損,真睡著了。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下課後,她翻了翻課本,看了一分鐘,同樣的情況又出現了——一接觸奧術,她就會感到生理性的痛苦。她趕緊關上書,揉了揉像被千斤巨石砸過的腦袋,又休息了十分鐘。

  這可真夠慘的。如果走不掉,連學都沒法學嗎?

  課間休息時間,梵梨忍著頭疼帶來的後遺症,到學校里的小型超市,尋找離開海洋的線索。她拿出海兔粘液詢問售貨員,同類產品在哪裡。按著售貨員的提示,她果然找到了出海商品區,上面陳列著各式各樣的海族旅行裝備:海兔粘液、防曬霜、眼鏡、壓縮食品、陸用背包、鞋子、褲子、人類的衣服等等。衣褲都很簡陋,比陸地上第三世界的款式還要原始。幸運的是,價格也很低。

  然後,她還在一堆商品里看到一個透明的證件套,標籤上寫著:


  加厚旅行證件套,2.99德。

  這東西有貓膩。

  見身邊有一個學生路過,她拿著那個證件套問:「這位同學,我是鄉下來的,從來沒出過海,想等這回出海禁令解除後出去長長見識,你可以告訴我這是什麼嗎?」

  「哦,這是裝出海准證用的。你要到帶著這個證件去出海登記局去做記錄,才能出海。」

  不用想,這玩意原主即便有,也早就毀掉了。

  「好的,請問出海證件在哪裡辦呢?也是出海登記局嗎?」

  「是的。平時出海登記局人都很多的,出海准證得兩三周才能辦理下來。但最近因為禁令嘛,沒人出海,基本上兩三天就能辦下來了。現在去辦挺好的。」

  「太感謝你了!說實話,我都不敢問同學,怕他們笑我。你幫了我大忙了!最後耽擱你一分鐘時間啊,請問你知道出海登記局在哪裡嗎……」

  幸運的是,對方很耐心,把整個出海流程、注意事項都告訴她了。等他走了以後,梵梨把這些內容都記錄在本子上。

  接下來,生命奧術研討課就輕鬆很多了。

  導師一進教室,就熱情地介紹了自己的出身:她叫銀貝爾,銀魚血統,來自紅月海馬太郡的首府馬太冰城,她的家鄉與其它城市差別極大,以至於從小就對海洋生命的多樣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所以,她獨自遷徙到了首府落亞工作,體驗全新的生活。

  雖然被許多捕獵族學生包圍,但銀貝爾老師沒有感到一絲自卑。因為,全班男生看她看得如痴如醉,連星海聽得都挺認真的。

  課間有人來找銀貝爾老師,回來以後,她懷裡抱著一束包裝精緻的火紅海藻,襯著她的肌膚,就像一團盛放在雪地里的野玫瑰。海藻的清香順著水分子流動在教室每一個角落,銀貝爾老師的臉上也浮現了少女的紅暈:「今天晚上要參加一場婚禮,朋友來送點藻,各位別介意。」

  海藻象徵著吸引大量魚群和豐收,和花朵象徵果實和豐收性質一樣。所以,海族送人海藻,和人類送花也是一個意思。

  大家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了貓膩,還有個男生頑皮地舉起手,搖了搖筆:「對不起老師,不懂就問,別人婚禮,為什麼你會收到海藻呀?」

  全班哄堂大笑。

  「不要拿老師開玩笑。安靜,安靜。」銀貝爾老師毫無氣勢地發號施令。

  之後,她上課就時不時偷瞄時鐘,全程心不在焉。好容易等到下課,她一下就沒了影兒。

  梵梨游出教學樓,剛好遇到了琉香。琉香無奈道:「婚禮我其實是真的不想去,但又捨不得放棄近距離瞻仰獨裁官大人的機會。你去嗎?」

  「會去看看。」

  見好多學生都朝校門口游去,梵梨來了興趣,加快速度跟過去看熱鬧。

  在校門外,她第一次看見活的帶魚,光滑的身軀像鍍了銀的刀,成群結隊閃著刺目的光,總算明白日本人為什麼管它們叫「太刀魚」。而在一片片閃光中,有彩虹色的浮游生物在盤旋,有透明的水母舞者般彈動「緞帶」,圍繞著它們世界的中央旋轉——一台超級音速私艦。

  與尋常私艦不同的是,它是氣泡式座艙罩,剪式移動門可以朝上、朝外雙方向開啟,開門得非常小心。顏色是炫麗的金橙色,搭配著漆黑髮亮的艙罩和螺旋槳。


  「哇,這艘私艦真華麗!」梵梨探頭眺望。

  「『蛇影』,全光海最貴的三大超音艦之一,原產地聖耶迦那。時速874千米,僅次於『光魔97』和『霜凍暴龍』。」

  「難怪那麼多人看,肯定很貴吧?」

  「那不會,落亞『蛇影』雖然不多,但也不至於被這樣圍觀。大家在看那裡,喏——」

  這台「蛇影」的艙門原本由鏈條固定在艦的前方,忽然往上移動,魚群四散開。一條筆直的長腿伸出來,腳上穿著鱝皮短靴。

  腿?

  梵梨揉揉眼睛,發現自己沒看錯。

  艙內坐著一名青年。他額上纏著紫色絲巾,與讚美詩般的雪白長發一起,在海浪里輕輕飛揚。貴氣的黑紫披肩纏綿地搭在他的肩膀、胳膊上,裡面的圓領托加未加任何裝飾,比其它托加短一些,卻是手工製作,最純淨的江珧足絲材質。他勁瘦赤裸的胳膊搭上艙門,臂環上有一雙古埃及圖騰風格的眼睛,眼睛中央有一朵盛開的花——這是布可宗族的「鮮花眼」徽章。紫鑽耳墜、胸前的掛墜,一切看上去都價值不菲,但所有的「不菲」,在他的臉蛋面前,都顯得有些寒酸。

  他的臉實在太小太漂亮了,導致很多人都沒有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腿上。半晌,琉香才捂著頭說:「布可教授一出校門就又開始皮了。他特喜歡陸生狀。」

  陸生狀指的是海族變出雙腿的狀態,如果在海里這麼做,會被認為是很不正經的表現。

  「這個人是教授?」梵梨抽了抽嘴角,「布可夜迦?」

  「是的,我們的奧術史教授。」

  布可夜迦對著人群某一個位置勾了勾手指——在那裡,銀貝爾怯生生從人群中游出來,仰望著面前的「蛇影」,雙手交握在胸前:「你……你來接我了呀。」

  「當然。銀貝爾老師,來吧。」布可夜迦自帶奧術神力,在海水中漫步,騰雲駕霧一般。他對銀貝爾伸出手,把她牽到副駕上,再跟著入艙,關上艙門,卻把座艙罩打開,跟開敞篷跑車似的。

  「謝謝你載我去婚禮,布可教授。」

  周圍的學生爆發出一陣起鬨聲,一大堆海洋族女生擁抱彼此,大喊著「我又相信愛情了」,簡直浮誇得飛起。梵梨抬頭看看寫著「落亞大學」的校門、名人雕像,再度抽了抽嘴角,只覺得「布可教授」這個稱呼很出戲。

  這個布可夜迦哪裡像教授了……

  這時,有人推了梵梨一下:「魚餌別擋道!」

  忽然之間,一陣水浪帶著陰影襲來。一隻修長的胳膊擋在梵梨身側。她回頭一看,護著她的人居然是夜迦。

  她嚇得喝了一大口海水。

  「小心。」溫柔婉轉,連海水都能融化的聲音。

  夜迦比她高出一個頭,輕而易舉地把她護住,又回頭看了看她。他背光低頭,一綹偏分長發落在線條瘦削的臉側,眼睛跟罌粟粒浸泡的葡萄酒一樣,變成了很深的紫色:「這位庶民小仙女,老師發現你了。」

  夜迦有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外形完美得雌雄難辨,維納斯被珍珠和百合緩緩推上海面時,光彩也不過如此。

  但是,「庶民」?咱們教授怕是有王子病吧==。

  梵梨看看左右兩邊,再次確認他是對自己說話:「我?」


  「我知道你是誰,你破壞了很大規矩,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糟,他發現了?!是不是不要撒謊比較好,老實招了,態度良好,說不定能判個無期徒刑,也不用被砍頭……

  梵梨渾身僵直,腦子裡一團漿糊,正想著如何應對,夜迦揚了揚眉,指著某個方向說:「你是他的心上人。」

  「哈?」梵梨呆住了。他指著的是人群中的星海。

  同一時間,圍觀群眾也呆住了。坐在「蛇影」里的銀貝爾更是一臉迷茫。

  星海看看左右,指了指自己:「我?」

  夜迦沒有理他,只是轉過頭去,對梵梨皺著眉說:「你猜,我們學校是不是新出台了規定,不允許大一新生戀愛?」

  「我、我不知……」

  「當然不是了。」夜迦笑出聲來,「你們都大一了,成年了,學校怎麼可能出這種無聊的規定。」

  梵梨一頭黑線。

  「盡情談吧,青春真好。」夜迦眨了眨眼,「但是,記得要避免弄出小寶寶哦。」

  「……哈?」

  「還是說,你們都是小朋友,不是很會談戀愛?」夜迦看了一眼星海,又含情脈脈地凝視著梵梨,眼睛比耳朵上的紫寶石還要深邃,「那……要老師教你嗎?」

  「哈????」

  「需要的話,隨時請教老師。」不過一秒時間,夜迦已經回到「蛇影」艙內,回頭對梵梨拋了個媚眼,「對了,雙s小仙女,我不僅是你的講課教授,還是你的研討課導師,賽菲日見。」

  螺旋槳清脆而高調地轉起。

  一陣蜂群般的氣泡迎面衝來,夜迦把超音艦開到了幾百米外。

  梵梨:「終於不再是活躍在小劇場的男人了……」

  夜迦:「好可惜哦,某人還是的呢。」

  蘇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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