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縫在他身側悄無聲息撕開,娜塔莎遞給了青長夜他想要的東西,摺疊槍和劇毒噴霧,道過謝後,青長夜關掉燈走向艦長室。當初他在那裡發現了倖存者的筆記,從對方記到最後近乎神志不清的情況看,倖存者應該已經沒了四處走動的能力,艦長室附近便最可能出現離開契機,他剛推開房間門,玻璃外趴著的人魚沖他綻開淺淺笑容,水紅眼眸仿若雨後盛放的第一朵罌粟。
【你想去哪裡?】
儘管有防彈玻璃的阻撓,因不是靠聲波傳音,它說的每個字都一清二楚。青長夜一步步走向了趴在玻璃外的人魚,海水不斷從它蒼白的長髮上滴落下來,白薔薇顏色的鎖骨、寬闊的胸膛和腰,它的手指還殘留水珠,月下的人魚就像魔幻繪本一般活色生香。隔著一層玻璃,青長夜的五指貼上了塞壬的。
「離開。」
他故意說得很慢,確保人魚能看清楚他的口型。
塞壬微怔過後一爪拍上了玻璃,它眼裡閃過一絲驚訝,隨即便是憤怒和難以捉摸,防彈玻璃在人魚的一擊下出現了細小裂痕,顯然被它打破是遲早的事。青長夜按下了噴霧的噴頭。
「有劇毒,」他示意塞壬看那些被他噴上的紫色霧液:「碰了會死。」
總感覺自己賤賤的。
塞壬沒有理他,只是執意用力拍打玻璃,令青長夜意外的是處在海中的人魚似乎也想上來,海妖般的歌聲逐漸密集,從音量來看,越來越多的人魚爬上了星艦,塞壬同樣意識到了這點,它側過身,威脅般對著下面的同類發出低吼。
艦長室的門突然被一爪拍開,藍色魚尾的人魚眼裡泛著嗜血光芒,青長夜開槍對準了它的頭顱,腦漿炸破的一瞬間,那條人魚撲到了他身上,青長夜只得在藍尾人魚的胸口又補了一槍,差一點他就被對方咬了,塞壬見此更加焦急地拍打玻璃,鮮血順著它蒼白的手指滴落。
【阿夜!】塞壬難得焦急道:【每當下弦月出現便是人魚一族的產卵期,在這天所有人魚都會迫切尋找一處能產下卵的地方,我攔不住它們――】
「嗯,所以我肚子會爆掉?」
【不,它們會殺了你,把你分成兩半,在屍體上儘可能產卵。】
青長夜隨口問:「有解決辦法嗎?」
【當著它們的面和我交.配,】塞壬的手從窄小的玻璃裂縫中擠了進來,它的皮肉被颳得鮮血淋漓,人魚卻毫不在乎:【我是下一任族長,它們沒資格碰觸我的伴侶。】
又一條人魚在塞壬說話的空隙爬到了艦長室,青長夜開槍攻擊它時,塞壬打破玻璃落在了地上。娜塔莎給的毒非常好用,人魚受傷的手指迅速轉化為黑紫色,青長夜將槍指向了塞壬。
「別攔著我。」
他輕聲道。
【你就算離開我也不能離開人魚星系,】塞壬直直地凝望他,毒液似乎沒對它產生任何影響:【這裡到處都是海水,除了人魚還有別的怪物,你走不了的。】
窗外的空氣流變得混亂而沉重,天空落下紫色的雷。青長夜掃過星艦下的海洋,原本停留在那裡的人魚一一消失得了無蹤跡,一口旋渦般的白洞悄無徵兆出現在海面之上。他曾經見過這種景象,那一次娜塔莎和青長夜偷了一個不該偷的富商,對方帶著一整個星球的僱傭兵追蹤他們到了星雲層邊緣,恰巧有白洞出現,娜塔莎便二話不說拉著他跳了進去。事後他才知道自己和瘋女人的小命在鬼門邊繞了一圈,這類象徵時空亂流的白洞雖能使人瞬間從一個地方移至另一個地方,卻不知最終會落到哪裡、且穿梭過程可能被各類宇宙物質砸死。a覺得他倆太過冒險時,劫後餘生的娜塔莎卻毫不在乎。
「那能怎麼辦?才偷了他五百年,看那老頭拿命追人的架勢絕對心中有鬼,」她笑著瞥了青長夜一眼:「我給他做大你給他做小,夜夜笙歌,好棒的?」
想起同伴,他臉上難得流露出真正的笑意。塞壬已因毒素不能移動,但它不會死,人魚的自愈能力向來逆天,他不相信沒人曾嘗試過把大量的毒素倒進海里殺死它們,但它們一直活著。青長夜蹲下來,他扣住塞壬的下顎,舌尖試探性摩擦著人魚的嘴唇,它最終還是開了口,青長夜給了它一個纏綿至極的吻。
「乖寶貝兒,」他的手握住人魚的屁股,冰冷堅硬的鱗片滑過掌心,青長夜充滿暗示性地捏了一把:「你撒謊的時候喜歡眨眼睛,記得改改。」
青年黑色的眼裡浮著星星點點的光芒,輕佻又桀驁不馴的模樣能輕易勾起人心底的征服欲,塞壬眼裡的情.欲越燒越濃,如果情況允許,想也知道它會怎麼教訓他。青長夜用槍身挑起塞壬的下顎,槍口正正對住它的喉結。現在,他握著它的命。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青長夜沖它笑了笑:「再見面時如果不想給我眼珠,就讓我干一次,干到你流口水那種。」
為了防止意外,他打了一槍在它的尾巴上。
「再見,塞壬。」
他從人魚砸出的裂縫跳了下去,索性縫隙夠大、他避開了所有玻璃上的毒液,正下方就是旋轉的時空亂流,來不及多想,青長夜護住頭部掉進了白洞。這次他可沒上回好運,時空亂流中高速翻滾的碎石塊和沙塵稍不注意就會致命,他身上不少地方開始流血。多虧穿梭耗的時間不長,否則青長夜這次真的會丟掉性命,他受了很重的傷,睜眼都變得異常困難,朦朧中他聽見有人朝著他大聲呼喊,他們似乎給他找了個醫生。意識到暫時安全,青長夜徹底昏了過去。
再睜眼時,他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巨大的鐵籠子裡,籠子上罩著猩紅絲絨,使他難以看清籠外的景象,他的東西都被搜查了一遍,無論是槍還是毒物,甚至是a製造的迷你通訊器,他聽見了腳步聲,外面似乎一片混亂,有人扯下絲絨,身材壯碩的中年男人見青長夜醒來,用手電筒照他的眼睛。
「果然沒錯,是黑色。」男人興奮地搓了搓手,用胳膊拐了同伴一下:「你看見了嗎?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睛!他的皮膚也這麼白,是那些老爺小姐最喜歡的兩種顏色,這貨物的眼珠和人皮一定能賣出天價。」
貨物?人體買賣?
想起昏迷前那些人目光中隱隱的歹意,青長夜挑了挑眉。他還真是落到了個不得了的地方,就是不知道是什麼規格的違法販賣、具體有哪些類型的貨物。肌肉男的同伴見此一咧嘴角:「天價有什麼用?你我又拿不到一個子兒。」他瞥了眼青長夜的長相:「可惜這麼好看的臉,放到奴館那邊養養再拍賣,價格肯定更高些。」
「放屁!最後這場拍賣才真的揮金如土,前面都是熱身。況且我又沒說買他就一定要剝皮,前些年還有人捉蟲子回去養,你想想看,晚上睡覺摟著一隻蟲子……」
青長夜開口說:「我想喝水。」
他昏迷了大半天,聲音啞得厲害。最開始說話的肌肉男似乎覺得他挺可憐,隨手順了個杯子遞給他,青長夜悶頭喝水,肌肉男看他不慌不忙的模樣很有趣,又忍不住嘮嘮叨叨:「兄弟,聽他們說你時空亂流掉下來的?好死不死掉進販子窩,你也真夠倒霉,下回你可長點心了,亂流絕對不能亂――」
「我不後悔。」
話癆肌肉男的話被青長夜堵在喉嚨里,旁邊的同伴漫不經心:「他估計沒下回了。」
「艾米莉亞拍賣會?」
他進入人魚星系大概是在九月份,前後加起來耗時兩個月。艾米莉亞拍賣會作為全星際最富盛名的拍賣會之一,是唯一一個在冬季舉行的大型拍賣會,因艾米莉亞星素有「雪國」美譽,每年冬季的人流量毫無疑問位居聯邦前五。對於稍有耳目的人來說,比旅遊風光更令人心馳神往的是一年一度的拍賣大會,地方政府對艾米莉亞黑幫走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長年累月造就了龐大的黑市。在a總結的四大拍賣會資料里,艾米莉亞被a戲稱為「夢幻拍賣會」,因為時間在這裡意味著一切,許多平日裡聯邦法律禁止的貨物都會光明正大流通。青長夜見肌肉男點頭,情不自己看向了自己身側漂浮的數字。
兩億七千七百九十萬年。
他的時間多得能買下這裡所有的東西,他卻成了籠子裡的貨物。
這兩個人沒把他的帘子放下去,不過一會兒,從外面走進了幾個花容月貌的少女,在打開他的籠子前,她們先給他打了一針鎮定劑,為首的高個少女足足有一米八,身高和青長夜接近,她單手拽著青長夜進了隔間,另外幾個少女也跟了進來,她們就像是機器人,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對於被幾個小姑娘剝了衣服還差點剝光這件事,青長夜糾結了一下就看開了,她們大概是拍賣場裡負責處理貨物的工作者,不知她們用什麼藥水在幾秒內治癒了他的傷口,高個少女扔給了青長夜一套新衣服,簡單的襯衣和長褲,等他穿好後,少女拿出了一隻帶著鎖鏈的頸環。
「低頭。」
她的聲音有些粗。
這些女孩對他構不成威脅,抽掉她們的時間離開輕而易舉,麻煩的是拍賣會裡的安保人員,青長夜思考片刻低下了修長優雅的脖頸,沉重的鐵環鎖在他的脖子上,就像鎖住了一隻漂亮的豹子。
「等念到一百號,你就走出去,」高個女孩的聲音里毫無感情:「乖乖聽話,不然會有人打斷你的腿。」
他顯得非常配合:「好的,小姐。」
在青長夜前面被拍賣的有女畫家生前最後的名作、巫婆的指甲。甚至還有一隻半人半獸的鹿腿少女,鹿一樣的少女賣到了二十萬年的天價,拍賣主持人都快樂瘋了,青長夜看了看自己身側懸浮的驚人數字,心情略微有些複雜。他有點想要那個鹿少女,可惜有錢沒處花。
「一百號!」他聽見主持人道:「剛才的成交額刷新了有史以來的記錄,下面這個特殊的貨物能否創造新一個奇蹟――全看你們,先生們、女士們!」
高個女孩在後推了他一把,青長夜走上了暗紅的天鵝絨拍賣台。他的一舉一動都很好看,肢體活動之間是非常優雅、得體的漂亮,不得不說這對他曾經釣到那些位高權重的獵物起了極大幫助。青年赤腳踩在暗紅的絨面上,線條優美的雙足若奶脂凝成,黑色長褲下微微露出一小截纖美腳踝。他身上似乎只有黑白兩種顏色,嘴唇卻非常紅潤,最吸引人的要數他的眼睛,就像一汪深幽的潭水,能把人的靈魂都攝進去。
主人愣了愣。
艾米莉亞拍賣場的最後一場已經很多年沒拍賣過活人了,即使有,也是鹿少女那樣的類人種,和奴館拍賣不同,最後一場拍賣的貨物統一被定義為商品,即使是奴隸也受聯邦法律保護,經由這場拍賣的人卻會徹底喪**為人的權利。因此**拍賣不僅是聯邦法律明令禁止的重罪,一旦查到將面臨極為嚴重的刑罰,尤其是新的聯邦王上任後,對這一塊走私抓得最嚴。自己面前的青年卻讓艾米莉亞的高層們不顧風險硬是塞進了最後的拍賣場,顯然是指望他拍出大價格。而這個青年本身……已經有好幾個興致缺缺的大人物因他抬起了眼睛,毫無疑問,他們都在期待這個青年的價值。
青長夜大致掃過拍賣廳中每個人身上攜帶的時間,一圈下來後,他露出了淺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