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布身體的血紋在契主下達指令時灼燒著青長夜的神經,內心的恥意令他下意識蹙起眉頭,身體深處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見他沒有反應,幻獸又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什麼,聽見那股淅淅瀝瀝的水聲,青長夜閉上了眼睛。
「睜開眼,」幻獸的嗓音里含著溫暖笑意,他的音色比平常男孩軟,在這種情況下格外悅耳動聽。青長夜不得不慢慢睜開雙眸,他的瞳里蘊著若有若無的濕氣,看著鏡中無法抵抗的青年,幻獸心頭一顫,喃喃道:「阿夜,你真好看。」
青長夜沒有說話,在水聲停止時,他瞥開眸:「可以了嗎。」
他都不敢想自己現在的樣子,自有記憶開始,他就很少有這麼糟糕的時候,何況還是在這種事上成為他人俎下魚肉。幻獸安慰般親了親他的嘴角,在青長夜以為終於折騰完時,幻獸的舉動令他一聲悶哼。
「看著鏡子,」那隻剛成年的幻獸低下頭,褐色髮絲摩挲過青長夜白皙的皮膚,就像狗在親近主人。遺憾的是他養的這隻並不是狗,真要說,倒更像披著羔羊皮的狼崽子:「看著我。我想要你的注意力。」
青長夜稍顯狼狽地勾了勾唇:「我一直在看著你,小姑娘。」
「你沒看我,」幻獸頭也不抬:「你就像在透過我看什麼人。過去我一直以為那是錯覺,是因為我身上有別人的影子,你才會在乎我對不對?」
「我自己都不知道。」
青長夜的笑容越來越大,他可以肯定自己從沒喜歡過誰,他幾乎沒什麼在乎的東西。不過一來到這個世界他便失去了全部記憶,只保留有基本的生活技能和常識,話不能說得太肯定,這隻幻獸對人類的情緒變化非常敏感,沒準原來他有個超級無敵大美女朋友……為什麼他第一反應是性轉的幻獸?他有這麼喜歡這傢伙的長相?
「你不專心。」
幻獸的聲音里近乎有些警告意味,在這種時候走神的確很傷及男性的自尊心,非人類也一樣。漆黑羽翼阻絕了他的視野,青長夜對著鏡子裡的幻獸微微笑道:「乖。」
幻獸怔了怔。
「不用這麼客氣,你不是一直很想這樣嗎,每天睡在我旁邊……」青長夜故意停頓了片刻,鏡子裡的青年兩彎琵琶骨像是造型優美的弓,他臉上一閃而逝的曖昧神色撩人得要命:「擁抱我、占有我。你知道嗎,手除了殺人還可以做很多事情,其他部位也一樣,你那麼憤怒又不捨得傷害我,就用別的辦法殺了我,用你自己。」
鏡面碎裂的聲音刺耳異常,幻獸眼裡幾乎要冒出火焰,他的情緒起伏太過劇烈,各種情愫交纏在一起使得幻獸忽略了青長夜眸底浮浮沉沉的光亮,他將青長夜放在地毯上,他曾在這裡失手打翻過加了藥劑的牛奶,變得鋒利的羽翼刺進地面,青年被幻獸的雙翼囚禁在小小的一方空間,他將幻獸的頭往下一壓,激吻時不知是誰先咬破對方的嘴唇,鮮血混雜在一起。雖然青長夜表面上不慌不亂,實際他已經快活活暈過去了。
「這就對了,」青長夜的手指按在對方的脖頸,他喘著氣,黑色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就算我哭了也別停下,我哭我的你做你的,等被你做順後,我就會聽話。」
塗染艷紅指甲油的手指撥動屏幕,娜塔莎從桌上順過一條a的紅蠟糖,她學著a的模樣叼在嘴裡咬了一口,古怪的甜味令她呸了聲。娜塔莎看向埋頭苦幹的a:「我說,你確定小夜會知道這些嗎?」
「會。」a的手指快得近乎只有殘影,他工作起來總是對周圍人的舉止缺乏關心,天才的怪癖。娜塔莎又問了一次,a確定了最後一個代碼,他轉過身道:「他過目不忘,而且一直很細心,這麼重要的信息他不可能忘記。成長型幻獸在成年24小時後有一段時間的適應期,如果在先前的24小時內幻獸運動量過大、或是情緒起伏過大,他們會在接下來一段時間裡變得非常虛弱,所以通常飼養成長型幻獸的主人都會特意讓他們在成年後的第一天休息。他的幻獸先前為找他跨越了整個城市、切斷了整個溫伯爾頓的能量源,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毫無影響。他應該會想辦法消耗幻獸的情緒和體能,」a看了眼時間:「距離24小時還有93分鐘,你駕駛目前最快的飛行器趕到他所處的地方只要65分鐘――」
娜塔莎眉頭一皺:「我不會開飛行器。」
a:「我編了個自動駕駛,不然你以為我剛才在做什麼?有時間還是把駕照考了吧,雖然我記得兒子似乎也是無證駕駛。」
「知道了,嘮嘮叨叨的老媽。」娜塔莎應聲:「話說回來,你覺得小夜會用什麼方法消耗幻獸的精神力和體力?」
他們對視一眼,彼此都想到了同一個點,a率先打破沉默:「……運動?」
血紅契約在白雪般的肌膚上蔓延,青長夜一隻手伸向前方,手臂逃離一般的姿勢令背後的幻獸半引誘半強迫地同他十指交握,似乎只有將青長夜的全部保留在自己觸手可及之處才能使幻獸安心。青長夜看著他們交纏的雙手,明明才成年,幻獸的手掌卻已經比他要大。契約帶來的血紅紋一直蔓延到了手腕上,似若將他整個人牢牢囚禁的枷鎖。血紋契有個非常特殊的地方,它雖然能令契約雙方相互感受到對方的位置,卻必須是在一定距離內,嘉莉曾說若兩方隔了一個星系,血紋契約帶來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也就是說,只要能在幻獸虛弱的適應期離開,他會有較長一段時間來解開對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契約。
牆壁破裂的聲響打破了一室曖昧,青長夜側目,一艘銀灰飛行器停留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細細的長腿從上面伸出來,女人香檳色的裙擺恰好遮住一半大腿,娜塔莎手裡握著衝鋒.槍,她看見和幻獸滾在一起的青長夜,鼓勵般吹了個口哨。
「人間美景啊。」
幻獸的身體越來越僵,按理說他不可能對娜塔莎的到來無動於衷,青長夜勉強推開他起來。果不其然,幻獸的適應期到了,他沒有動。見娜塔莎將槍口對準了不能動彈的幻獸,青長夜從沙發撿起衣服穿上:「別殺他。」
「你居然還站得起來。」娜塔莎看了眼他顫抖的手指,這才知道青長夜實際並沒有表現出來的冷靜:「你確定不殺他嗎,小夜?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他是sss級的幻獸,從來沒有人遇見過這種等級的幻獸、sss級的劃分數值按理說只應存在於理論,這次不殺他,以後你就永遠殺不了他了。」
「阿夜……」幻獸忽然在這時出聲,他的音色有些嘶啞,顯然說話對他已非常困難:「不要……走。」
青長夜對娜塔莎比了個讓她先出去的手勢,自己邁步走回了幻獸身邊。媚骨體質令青長夜在這時依然保持著清醒,如果正常人經歷剛才的一切,不死也得脫半條性命,但他不一樣,他只是覺得疲憊。幻獸見黑髮黑眼的青年蹲下來,手指輕輕抬起他的下顎:「我說過我們很不合適,為什麼要一直纏著我不放?」
因為,放不開啊。
這個人對他而言如白晝、也似黑夜,他成了他苦痛和快樂的源泉。關於青長夜的一切像有花紮根在心臟,花刺戳得人千瘡百孔,那偶爾才盛開一次的花朵剛嗅到香味便結出果實滾過他的心臟,除了徒亂人意再也不剩餘什麼。
「你會殺人嗎?」
幻獸沒有說話,眼睛卻黯淡了下去。青長夜料到了他的反應,繼續道:「你不會為我搶時間,也不會傷害他人,我們在一起只會拖累對方。」
他站起來,幻獸在這時拉住了他的腳踝,聲音氣若遊絲,卻執著得令人心碎:「不要……」
站在遠處的娜塔莎向他舉了舉槍,她在勸她別心軟,幻獸的執著讓娜塔莎覺得不安。青長夜垂下眸:「忘了你還是個小孩子。在一般人家裡現在你會過得很好,你沒必要和我湊在一起,」他的目光掠過幻獸的翅膀:「力量越高,要走的路越長,你會遇見和你一樣好的人,忘掉我比較划算。」
「阿夜!不要――」幻獸焦糖色的眸里掠過一絲驚慌,他知道自己到極限了,如果現在不抓住對方,這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求求你……!」
不要走。
青長夜掙開他的手,從幻獸身邊頭也不回走了出去,留在原地的幻獸睜大了眼睛,他看見那個金髮的女人給了青長夜一個擁抱,她拉著他上了星艦、看上去那樣親密無間。幻獸的手指被青長夜甩開後再也沒有多餘力氣動彈,漆黑羽翼因力量耗盡而垂下,他的羽毛逐一脫落,他能感覺到生命在逐漸流逝,在適應期,過度的運動和情緒會損傷幻獸的生命。
「不要丟下我……」
他的聲音又低又微弱,就像求而不得的祈求,最終也委散於風裡。
a編的無人駕駛程序十分方便,穿越星際的路上青長夜順便睡了一覺,娜塔莎在他身邊百無聊賴,但識趣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們回到a的星艦時,後者正在坐著吃啤酒和爆米花。難得a沒有編程,雖然吃的也還是極客口味,他和a對望一眼。
「你給自己留了個隱患,不過這讓你顯得很有人情味,」a說:「值得鼓勵。」
青長夜應了一聲。
「你肯定想摧毀契約,但歷史上沒一個人除掉血紋咒,如果你真的想辦到,試試三月份去梵蒂岡星球。女巫會在三月左右刺殺教皇,他的蹤跡幽靈般飄忽不定,過了這次很難再找到了,如果世上有誰能解開血紋,只可能是他。」
「女巫,」最近總是聽見這個大星盜的名字,青長夜略微遲疑:「他會幫忙?」
「可能性大概比指甲縫多一點。他不愛財、喜怒無常,而且為人嗜血。有可能你讓他刮個一千刀,他就同意幫你解咒了。」
a的冷笑話讓娜塔莎噗嗤一聲:「沒那麼嚴重,」她回憶到:「我見過他一次,是個,嗯,」娜塔莎沖青長夜拋了個媚眼:「超級無敵好看的大美人,長腿細腰皮膚白。」
「等等,」青長夜頓了頓:「女巫是男的吧?」
「是。但他真的很好看,那次聯邦政府派人和他談判,樞機長老和小秘書都在看他,他就像太陽一樣耀眼。不過他最後把那些人的眼睛都挖出來了,人頭一排排在夜裡掛到了聯邦的星艦上,談判徹底破裂。」
「……」青長夜沉默片刻,他收回目光:「我先休息,睡一覺再說。」
dna驗證幾乎沒花費任何時間,合金門向兩側拉開,回到自己的房間後疲憊令青長夜一下倒在床上,他慢吞吞地拽下褲子,透過房間的落地鏡,他看見了自己身上紅腫的地方。沒想到那隻像天使的傢伙的力氣有這麼大,明明看起來那麼欠.操的樣子,被翻來覆去的反而是他。那孩子最後的懇求在腦海里揮之不去,這麼強大的生靈卻因他心甘情願拋棄所有尊嚴,自己這次拒絕了他,下次再見對方會變成什麼樣子實在難以捉摸,想起那雙快要哭泣的焦糖色眼眸、鏡子和無法反抗的自己,青長夜嘖了一聲。他真的非常不喜歡這樣不受控制的情況。
就算女巫不幫他解咒,以後感應到幻獸就跑應該也沒問題,估計……不會遇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