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軒深深嘆了一口氣。
這是泰雅人的傳統,女子到了十六歲就要被敲掉大門牙,或是虎牙,表示成年。
鄭軒不想看到嘴巴「中空」的泰泰,只好讓她敲掉虎牙。
「不生,你知道生孩子就意味著什麼嗎?」鄭軒認真的說道。
「生一個孩子而已,哪會有什麼事情?」泰泰開始嘟著嘴巴。
「你知道我娘是怎麼死的嗎?我以後可不想做選著,保大還是保小。」
鄭軒無法接受這一時代的高死亡率,許多新生嬰兒只有50%的存活率不到,即便是滿月之後,夭折也達到四成。
為什麼在乾隆時期人口暴增。
因為美洲作物的推廣,糧食產量的上升。但最重要的原因是疾病以及天災人禍,家裡十個小孩,能夠成年的不到五個,能活到老的不到兩個。
即便是乾隆皇帝,擁有專業醫生團隊,富察皇后四個孩子,也就只有固倫和敬公主一個活到成年。
許多人不想絕後,所以拼了命的生孩子,所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就是時代的真實寫照。
「在等多幾年吧,現在生孩子對你不利,等到20歲後就差不多,現在宜蘭十個小孩就有三個夭折,這風險太大了,不能讓你冒這個險。」
鄭軒無論如何都不能現在,只少要減少到只有10%的危險才敢,等到泰泰二十歲,應該就能夠完成。
「好吧……」泰泰有些氣餒,把頭偏向一邊,往自己胸口上蓋被子。
「但是你都這樣了,看來你今晚不開心是不會罷休的。」鄭軒一個翻身,把被子將她罩住,纏了起來。
逗得她哈哈笑了起來。
但很快她崛起了小嘴,不滿道:「怎麼又是羊腸?」
「安全…」
此時此刻,大黃就靜靜的趴在床底,側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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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地方20歲的弱冠禮都不一樣。
富的富辦,窮的窮辦,也有人直接不辦,也沒什麼,只不過是一種儀式而已,讓人記住自己成年,也讓家族知道多了一個成年人。
但在鄭軒家的成年禮大不一樣。
人家都是祭拜孔子為主,鄭家祭拜的是祖宗排位。
家人冠禮是為了上進讀書,考取功名,鄭家冠禮是發揚光大,因為隱世家族沒有效忠對象,只能以祖先為主。
鄭軒屬於長子嫡孫,需要稍微隆重一些。
宗祠里,一排排的靈牌寫滿名字。
這裡是整個鄭家最為奢華莊重的地方,就連鄭軒父親生活的地方也破破爛爛,但宗祠卻盡心盡力的維護。
頂部的牌位寫著「鄭成功」三個大字,往下就是鄭經,然後就是「鄭克臧」的牌位,這裡可沒有「鄭克爽」的牌位。
鄭軒看著它,卻是家族悲慘往事。
聽老爹說,百年前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鄭克爽,因為聽信岳父讒言,爭奪家權,最終外戚干政將鄭克臧絞死,至此以後,兩房便老死不相往來。
而鄭克爽也投了大清,更沒了聯繫。
不過下代的人,對於上一代人的恩恩怨怨也不摻和,不然後世沒了和好的機會,這會是老一輩的遺憾,畢竟大家可是同一老祖宗。
眾靈位兩邊還有鄭成功的名句,「背父救國,為國盡忠」。
祭祀台前擺放這一張香案,香案上香爐一盞。
鄭元安穿上禮服坐在主位上,二叔鄭元月則是穿著贊禮服,三叔鄭元傑手捧托盤,上面放著布冠,皮弁,爵弁。
「鄭明軒下跪……!」二叔聲音洪亮。
鄭軒立刻跪在靈位與老爹面前。
「列祖列宗在上,今日第十代孫子鄭明軒已是加冠之歲,求列主列宗保佑鄭明軒做有所成,矜矜業業,帶領族人,發揚鄭氏,光宗耀祖!」二叔依舊聲音洪亮。
「鄭明軒!」
「在!」鄭軒跪在地上大聲道。
「爾且記住,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
汝且記住鄭氏家訓,毋徇私以妨大義,毋怠惰以荒厥事,毋縱奢侈以干天刑,毋用婦言以間和氣,毋為橫非以擾門庭,毋耽曲櫱以亂厥性…
今日賜你名號:『建國』,望你以號明志!」二叔還長長念了一大堆加冠禮歌……
儀式很快就結束了。
此地的鄭家並非大戶人家,還有些落魄,弱冠禮也沒太講究,能簡就簡,甚至連禮酒都免了,內部進行就算了。
等所有人都走之後,宗祠就只剩他與老爹。
「你要記住昨天的話,別說到做不到,宜蘭是你打拼出來,不是別人的,也不是家族的,我們只是旁觀者…
有需要就告訴一聲,為父會為你想法子,但你也給族人留後路,為父是自私的,偌大的家族上千口人,為父要為此擔責…
鄭家沒有孬種,但為父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無法給你全力幫助,原諒為父,鄭明凱他還小,別讓他入得太深。」鄭元安深吸了一口,望著被擦的光亮的牌位,緩緩說道。
鄭軒也是點點頭,「知道了。」
此時的氣氛就像是生死離別,這建國大業,對於鄭家來說可是一場大危機,其實,看好的人不多。
多年前鄭成功不成,他一個小小的鄭軒就能成功?
那時大清還未站穩腳跟,都難以辦得到,如今大清已經將天下經營的多年,生根植入,就更難以辦到。
鄭軒剛踏出門檻,老爹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混小子,慢著!」
他像是想到什麼令人生氣的事情,立刻變了臉,有些氣惱的說道,「你怎麼帶了個滿漢全席回來?」
「漢滿全席?」鄭軒一臉迷茫。
「就是那鄭暄妍,她娘是個滿人,而且論輩分,嚴格來說我還要叫她姑姑,你怎麼竟瞎帶人回家!」
鄭元安越說越來氣。
鄭軒也覺得自己好冤,是老爹要修族譜,所以收羅一些同姓人。
「那我不是要叫她姑奶奶?」
「那當然,反正你做得孽你自己扛,人是你帶回來的,那你帶回你府去,我現在看到她就頭疼,我都七老八十了,叫一個小妮子姑姑真掉價,以後臉還往那擱?」
「我……」
鄭軒還想開口,直接被鄭元安給截住了。
「別我我我,趕快把人帶回去,最好永遠都別帶回這裡,看到她我就煩,滾滾滾……」鄭元安一臉嫌棄,開始揮手就開始趕人了。
鄭軒無奈的離開宗祠,正想回家。
抬頭不見低頭見。
一個稍肥些的中年婦人,耳朵戴著光鮮亮麗的珠子,整個人看起來並不顯老,擁有雍容華貴的氣質,已在宗祠外恭候多時。
見鄭軒出了宗祠大門,便邁著三足金蓮,屁股豐滿,左扭右歪,像一隻肥鴨子般走了過來,眼神有些複雜。
「啊軒,你個混小子,是不是昨晚又把明凱帶到你那去吃?」
「姨娘,怎麼了?」
「唉,我可是叫人煮好芝麻鴿子湯,明凱居然跑到你著混小子家中吃,他沒有餓著吧?」黃氏一副心疼自家兒子的樣子。
「哪能,他在我那吃的滿嘴流油。」
「這樣再好不過……哪,別說姨娘不疼你,你娘親去世的早,如今你加冠禮,這顆珍珠可姨娘多年的珍藏,聽小三叔說你欠了一屁股債,這就當給你應急用。」
黃氏拿出一顆半隻雞蛋大小的珍珠,足足有八九分重,能在廣州府賣個兩萬兩白銀。
也不知道她哪來的這麼多寶貝,鄭軒到現在都不知道姨娘的身世,像是突然間冒出的人,非常神秘。
「謝姨娘,那我回去了。」
「嗯,記得把明凱叫回來!」
鄭軒沒有說話,他有時候還蠻羨慕鄭明凱,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但自己連哭的地方都沒有,有娘的孩子就是寶,世家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