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回來了。」
隨著孩子的一聲叫喚,楊軍終於看到了前世的小時候的自己。
那孩子長的還算清秀,模樣中規中矩,只能算一般,只不過臉蛋隨他父親,皮膚有點黑,看上去跟黑炭似得。
楊軍終於看到小時候的自己了,沒想到小時候的自己竟然長那樣,前世的時候,家裡窮,照不起相,他第一次照相還是初中考試時候辦的准考證,所以,他一直很好奇那時候的自己長什麼樣子。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已經記不起自己長什麼樣子了。
今天,看到前世的自己,楊軍頓時激動的說不出話。
小傢伙開門後,不僅看到了自己的父親,還發現了幾個陌生人,他立馬嚇得躲在了門後。
「軍兒,叫人。」楊堂道。
那孩子聞言,兩隻眼睛睜的大大的,一直打量著楊軍幾個人,就是不叫人。
楊堂見狀,不好意思的對楊軍道:「孩子沒出息,讓您見笑了。」
楊軍聞言,點點頭道:「確實沒出息。」
楊軍也沒想到前世的自己是這個樣子,他也覺得那時候的自己真沒出息。
楊堂聞言,為之一窒。
他就是客氣一句,楊軍還怎麼當真了。
「來,看看我給你帶什麼東西了。」
楊軍沖那孩子招了招手,然後示意羅小軍把買來的書包拿過來。
那孩子依舊躲在門後,雙手死死的抓著門框,就是不出來,一直往後縮。
楊軍見狀,回頭看了孫招財他們幾個一眼,然後對那孩子道:「是不是他們長得太嚇人了?」
那孩子聽了,竟然莫名的點了點頭。
楊軍見狀,回頭沖孫招財他們幾個道:「你們離遠一點,別嚇著孩子。」
孫招財他們幾個聽了,嘴巴直抽抽。
人家明明怕的是你,怎麼賴到我們頭上了?
不過,他們還是退後幾步,在不遠處警戒。
等他們走遠之後,楊軍趁著那孩子盯著孫招財他們之際,一把抱住了那孩子。
「小傢伙,讓我疼疼你。」
小傢伙被楊軍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在楊軍懷裡不停地折騰,嘴裡還大喊大叫。
「太沒出息了。」
楊軍見狀,嫌棄的把他放了下來。
這孩子的表現完全和自己印象中的不一樣,他越發的對以前的自己不滿意了,原本這次來是滿懷熱情的,沒想到這孩子一點都不討人喜歡。
「是是是,這孩子人生,不過一回生二回熟,以後您常來就熟悉了。」楊堂解釋道。
楊軍聞言,翻了翻白眼:「跟你一樣,沒出息。」
「是是是。」楊堂陪笑。
兒子訓兒子,天經地義,不過,現在楊軍是大領導,他當然得聽他的。
這時,聽見兒子的叫聲,一個女人突然從屋裡沖了出來。
她手裡還拿著一把笤帚,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架勢。
「蛋蛋,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看到小傢伙在哭,那女人一把把他攔在身後。
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楊軍上一世的母親高明月。
幾年不見,她已經褪去了稚嫩,現在儼然是一個成熟穩重的母親了。
不過……
楊軍順著視線下移,從她的臉上轉移到小腹,眉頭皺的很深。
「幹什麼呢?把東西放下,沒看到是大領導嗎?」楊堂呵斥一聲。
高明月聞言,這才抬頭打量來人。
見到確實是楊軍後,這才不好意思的丟掉手中的笤帚。
「原來是大領導啊……我還以為是哪個拍花子的人販子呢。」
楊軍聞言,笑了。
母親就是這個樣子,和自己印象中的一樣,一樣的疼愛孩子,一樣的護犢子,風風火火的,雷厲風行。
楊堂呵斥道:「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你見過哪個人販子敢到縣委家屬院拍花子的?」
「那也說不定啊,你忘了上一次水利局家屬院不就是有一個孩子被拐跑了嗎,現在還沒下落呢。」
「胡鬧。」
楊堂板著臉呵斥了她一句,然後門打開。
「大領導,您請進。」
楊軍聞言,客氣了一下,然後就走了進去。
楊堂住的地方不算大,也不算小,符合他這個級別幹部的住房標準,三間房,中間是客廳,左邊是他們夫妻倆的臥室,另外一間是小傢伙的臥室,廚房就在院子的角落裡搭了個棚子。
這樣的住宅中規中矩,很多地方的幹部連住房都沒有呢,楊堂能住到這麼好的房子也是不錯了。
來到客廳,楊軍首先注意到牆上的照片。
照片裡不僅有楊堂高明月的照片,更多的還是楊軍的照片。
小傢伙從幾個月開始一直到五歲都有照片,這些還是楊軍交代的,要不然楊堂也不可能花這錢給他拍照。
「大領導,您請喝茶。」
高明月端過來一杯紅糖水給他。
家裡沒有茶葉,這就是最高的待客標準了。
「謝謝,媽。」
楊軍下意識的脫口道。
「這……」
高明月被突如其來的稱呼嚇了一跳,連忙看向了楊堂。
楊軍是大領導,而且年齡又比他們大了那麼多,她怎麼敢讓他叫媽呢,哪怕是平輩相交,也算是他們高攀了。
楊堂聽了,回頭看了楊軍一眼。
楊軍注意力在牆上的照片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剛才的話。
楊堂連忙沖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什麼都不要說,就當剛才的話沒說過。
其實,他對此早已見怪不怪了,楊軍也經常叫他爸的,他也只能裝作沒聽見糊弄過去,就怕越解釋越解釋不清楚。
「咳……」
楊堂乾咳一聲,然後走到楊軍跟前,跟著他以前看著牆上的照片。
「大領導,按照您的吩咐,每個月我都要給這孩子拍照片,從出生到五周歲,一張都沒落下。」
「你這都是照相館照的,就沒幾張生活照啊。」楊軍。
「大領導說笑了,一台照相機怎麼著也要大幾百,我哪買得起那玩意。」
「哎。」楊軍聞言,嘆了一口氣,接著道:「回頭我送你一台照相機,以後多給孩子拍點生活照。」
「好的,謝謝大領導。」
「哦,對了。」
楊軍指了指牆上相框裡擺的那些照片,道:「回頭每張沖洗一份,給我寄過去。」
完了,又交代一句:「包括你們倆的照片。」
「好的,大領導。」
楊堂不明白楊軍為何對他這麼好,對他以及孩子都非常的關心,這種關心是無微不至的,早就超過了上下級或者普通朋友的範疇了,甚至一家人也做不到這樣。
楊軍對他又是提拔又是照顧的,平時沒少送他錢和東西,就連孩子從出生到上學都親自操心,那種關心比他這個當父親的做的還到位。
當然,有時候他在想,難不成楊軍真是他的兒子?
楊軍可以胡亂叫他爹,可他心裡明白,那絕對不能當真的。
「大領導,您們先坐下聊天,我去做飯,今天中午就在我們家吃了。」高明月道。
「行,今天就在這吃了。」楊軍。
楊堂:「孩子他媽,你去供銷社買點肉,順便再捎一瓶好酒。」
「知道知道,還用你交代?」
高明月白了他一眼,然後扭著稍微發配的腰肢出門了。
看著高明月離開了,楊軍問道:「是不是又懷了?」
楊堂聞言,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是,已經五個月了,我怕軍兒一個人……」
「你怕軍兒一個人孤獨,所以就準備再生一個兒子給他作伴?」楊軍打斷道。
這種藉口已經爛大街了,上一世,他們也是這麼說的。
楊軍上一世是兄弟二人,弟弟比他小了五歲,由於年齡上的差距,平時相處的時間很少,後來楊軍上了大學後,然後就是結婚,兄弟二人的關係也就慢慢的疏遠了,後來弟弟也上了大學,並且在外地安家落戶,平時也就過年的時候聚幾天,其他的時間真沒什麼聯繫。
「是……是這麼打算的,不過,大領導,您怎麼知道這一胎是兒子的?」
楊軍聞言,鼻子裡發出輕嗤的笑聲。
我還能怎麼知道的,我當然知道了,沒有誰比我更清楚這個家了。
不過,他當然不能告訴他自己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吧。
「我猜的。」
楊軍隨便一句,就糊弄過去了。
完了,交代道:「我不反對你們要二胎,但是……有一點你給我記住了,你要一如既往的對楊軍好,這一點你能不能做到?」
「能,我保證能做到。」楊堂訕訕笑道:「您就是不交代,我也會對自己的兒子好的。」
楊軍用手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
既然重活了一世,他自然不能讓以前的自己再受委屈,上一世的他,吃夠了苦,好不容易考上大學,以為終於能出人頭地了,沒想到大學生變得一文不值了,畢業也就意味著事業,上一世蠅營狗苟,生活一地雞毛,活的沒有尊嚴,他不想再讓這一世的自己活成那個樣子。
所以,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他會把這個孩子接到自己身邊,親自教養。
隨後,楊軍端著紅糖水坐下。
楊堂抽著煙坐在一旁陪著。
兩人沒有一點陌生感,完全拋棄了上下級那種尷尬,兩人就像一家人似得坐在那兒閒聊。
「工作上有什麼不順心的事,你要及時跟我說,我那麼忙,不可能什麼事都顧及到,你不說我不知道,你說了我才知道。」
楊軍用手不停的敲打著沙發的扶手,一邊喝著紅糖水一邊道:「要不是我這次下來巡查,還不知道你被邊緣化了,你也不跟我講,一個人就待在鳥不拉屎的地方蹲點,你也真是的。」
楊堂:「您這麼忙,時間寶貴,我這點小事不想麻煩你。」
「所以呢?」楊軍瞟了他一眼,接著道:「你這是把我當外人啊。」
「我沒有,我就是……我就是怕對您影響不好,畢竟您是大領導,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我這點小事哪好意思驚動您啊。」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楊軍幽幽道。
「我已經把未來幾年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你就踏實的在任上干,等干出了成績,我就把你調去燕京。」
楊堂聞言,皺了皺眉。
「大領導,我有個請求,能不能……」
「不能。」
楊軍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不就是你那個不省心的爹嗎?」
「你兄妹姐弟六個,家裡又不是只有你,用得著你操心?」
楊軍了解父親,就像了解自己一樣,上一世的父親就是被親情羈絆住,一輩子留在農村照顧那個家,這一世,他絕對不能再讓父親走老路子了。
自從奶奶死後,爺爺就像變了一個人似得,整天酗酒,還賭錢,喝醉了之後還要打人,這還都不說了,主要是他還到處賒帳,楊軍記得爺爺死後,父親和叔叔還到處給他還帳,周邊十幾公里的小商店全跑了個遍,問問爺爺有沒有在店裡賒帳,他們之所以這麼做,就是不想被人戳著脊梁骨罵。
「也不全是為了老人的事,您是知道的,我大哥不在了,嫂子守寡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也不容易,老三還小,還沒有成家,三個姐姐在娘家過的日子也不順心……」楊堂解釋道。
楊軍聽了,臉色變得越來越黑。
他最討厭父親把什麼責任都攬在身上,自己想做好人,連累自己的家和妻兒都不能過上好日子,關鍵是你幫忙了,人家也不念著你的好,等人家緩過來後,立馬和你斷絕關係。
楊軍對此,早已深有感觸,所以,他才這麼極力的反對父親這麼做。
可是,父親不知道結果,讓他眼看著兄嫂弟妹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他是萬萬做不到的。
「少說那些有的沒的,你家裡的事我不管,但是……」
說到這兒,楊軍停頓了一下,然後放下二郎腿,兩隻眼睛死死的盯著他。
「但是,三年後,我必須把你調到燕京,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楊堂聞言,嘴唇上下張合,想說什麼又不敢說。
「你現在還有三年的時間處理家事,三年一到,不管什麼原因,你必須給我去燕京報到。」
楊軍知道跟他講道理講不通,只能以這種命令的方式了。
好在楊堂心裡還有他這個大領導,也知道楊軍這麼做也是為了他好。
「是,都聽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