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臘梅余香
楚淺月這兩日每每總是心神不寧。
自她嫁給了威遠侯府的嫡長子顧千堯後,也不過數日功夫,顧千堯便領命前去邊疆了,這一去,就是好些日子。
新嫁的婦人,丈夫就和別離了,楚淺月倒是沒覺得什麼委屈,她就是忍不住想念顧千堯。
新婚之夜,他對自己還算體貼,言語中也頗為敬重,但是若說再多,卻是沒有了。
她看得出,顧千堯是一個心有大志的男子,並不太顧及這些兒女情長。
這也沒什麼,她早就知道的,顧蔚然的言語中也曾經透露出這個意思。
不過她不在乎,她喜歡顧千堯這樣的男子,哪怕他的眼裡只有他的鴻鵠之志,並不會回頭看她,她也不在乎,她想安分地站在他後面,替他料理一切,就那麼安靜地陪著他,為他生兒育女。
所以顧千堯離開後,她先是殷勤地服侍在端寧公主身邊,後來端寧公主離開燕京城,她又用心料理家中諸事,抽出時間還要去宮中陪伴當了皇后的小姑子顧蔚然。
她也喜歡進宮去陪顧蔚然,其實拋卻這是她的小姑子外,她們本來就可以做好朋友。
這些事,她是為顧千堯做的,也是為自己做的。
哪怕他不在家中,她也會覺得,自己在為他守著家,心裡一片安寧。
但是這一切仿佛有些變了。
楚淺月忍不住想,是什麼時候變的?
是那一天,他在院中提劍練武,颯爽英姿入了她的心,還是那一天他進屋時,手中捏了一株臘梅,說是路過院中偶爾看到了,覺得好看,便摘下來交給了她。
只是一些小事而已,但是那一日,她的心裡總是晃著他矯健跳躍時的影子,她的心脾間總是縈繞著臘梅的清香。
那臘梅後來謝了,她卻不捨得扔,仔細地夾在了她喜歡的書中,小心地收起來。
如今的她,坐在碧紗罩的窗欞後面,望著外面搖曳的玉蘭花,心裡卻不由地想,她或許是有些貪心了。
那天,他也是無意中看到,順手帶回來罷了,但是她卻想要更多,想他心裡記掛著自己。
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和最初不一樣了,但是她壓抑不住。
怎麼可能壓抑住呢,那顆心在跳,她渴望更多。
正想著的時候,她的丫鬟映綠過來,卻是說她叮囑做的荷葉綠豆羹好了。
楚淺月便從迷思中醒來了,這幾日雖然才入夏,但卻著實有些炎熱了。
昨日進宮去看皇后,她的小姑子皇后說起小時候的一些趣事來,竟然提到說顧千堯最愛喝荷葉綠豆羹,說他每次都能多喝半碗。
楚淺月聽了,心裡便動了,親自挑揀了荷葉和綠豆,下了鍋,慢慢熬著。
如今聽說好了,她便過去看了,果然是好的,用小羹勺輕輕舀了一勺來嘗,一股荷葉的清香撲面而來,她想這就是皇后口中所說的顧千堯喜歡的那種吧。
她猶豫了下,還是叮囑丫鬟說,送過去給大少爺吧。
她的丫鬟到底是跟著她多年的,卻是笑了:「少奶奶,還是你親自過去吧,我們這都忙著呢。」
說著,竟然真得抽空,直接溜了。
楚淺月知道她們那點小心思,覺得自己仿佛被看穿了,臉上微紅,不過想想,到底是親自捧了食盒,送過去顧千堯那裡。
她過去書房的時候,顧千堯的兩個弟弟竟然都在,幾兄弟正在說事。
她過去後,兩位小叔子都是知道眼色的,紛紛表示沒什麼事,先行告退了。
她忙說做了荷葉綠豆羹,請兩位小叔一起品嘗,但是那兩位卻還是趕緊走了。
二弟顧千筠甚至衝著顧千堯擠了擠眼。
等到他們都走了,楚淺月倒是有些尷尬了。
她覺得自己的心思是那麼清晰地放在那裡,兩位小叔子都看得一清二楚,更何況他?
他會怎麼想,會不會笑話自己?
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婦道人家心思多?
亦或者是覺得會煩?
畢竟他並不是一個會沉溺於兒女情長的男子。
他是威遠侯府的嫡長子,註定要承襲爵位的,他的父親顧大將軍也對這位長子寄予厚望,他這樣的男子,生來便是運籌帷幄的,而不是手握臘梅留她一室芬芳的。
她低著頭,微微抿唇,才有些侷促地道:「是我太過莽撞了,不曾想兩位小叔都在,倒是叨擾了夫君議事。」
顧千堯將手中的筆放下,這才看向楚淺月:「本來也沒什麼要緊的,並不曾叨擾,少奶奶不必這麼客氣。」
他叫她少奶奶,是和底下丫鬟一樣這麼叫她的。
其實並沒什麼,她的哥嫂也是這麼互相稱呼對方的,她並不該有什麼不滿,但是下意識,她還是希望更親近一些。
她猶豫了下,還是道:「夫君可以叫我的名字。」
顧千堯略怔了下:「好,淺……」
她忙道:「淺月。」
顧千堯:「淺月。」
楚淺月稍微鬆了口氣,他們相處的時間太少,她是真懷疑她這個夫君並不能叫出她的名字,如果那樣,她未免難過,他也會尷尬。
顧千堯略沉吟了下:「淺月,你先坐下,我這裡很快就好了。」
楚淺月:「嗯。」
書房裡很安靜,他提筆疾書,她從旁等著。
楚淺月覺得他下筆的樣子灑脫自然,倒是和他平時說話走路的樣子不太一樣,他平時有些太過穩重了。
楚淺月喜歡他下筆如游龍的樣子。
正這麼看著,顧千堯卻突然抬眸看過來。
楚淺月的心微動,忙正襟危坐。
顧千堯卻笑了:「我聽細奴兒說,你頗擅書法?」
楚淺月被他笑得臉上泛起薄紅,不過還是道:「談不上擅長,不過在閨閣中,偶爾會寫幾個字,不過是打發時間之用罷了。」
顧千堯:「那你寫幾個,給我看,如何?」
楚淺月自然是沒有拒絕的道理,上前,提起筆來。
這是他用過的筆,筆桿上還有他殘留的溫度。
楚淺月覺得自己的手都在顫,她深吸口氣,在那宣紙上寫下了一行孟頫行書。
她對自己是很有信心的,她的字,在燕京城貴女中也是數一數二的。
顧千堯拿起來,細細觀摩一番,卻是道:「柔婉有餘,卻氣勢不足。」
楚淺月有些意外,抬起頭看著她,卻見他一臉認真。
她默了,不知道說什麼了,有些失落。
顧千堯從她手中接過筆來,之後揮墨,和著她的寫下:「你看我的字。」
楚淺月看過去,他的字確實氣勢磅礴,和自己的娟秀字體放在一起,陽剛和陰柔對比如此明顯。
她的失落突然就沒了,竟然有些想笑:「夫君寫的,確實比淺月的更有氣勢,淺月慚愧,並不能比。」
顧千堯:「你沒事可以多加練習。」
楚淺月:「好。
不過……」
顧千堯:「嗯?」
楚淺月:「夫君的字倒是極好,能否寫一些來,給淺月臨摹?」
顧千堯:「這自然可以。」
楚淺月抿唇笑了,她突然覺得,和這個夫君相處並不難,她或許以後可以多練字了,經常練,沒事就可以求教下夫君怎麼練字的問題。
雖然以她的資質,再怎麼練,也學不來男子的磅礴格局,但是沒關係,她可以一直練,練一輩子也不要緊。
這麼想著的時候,她捧上了她做的荷葉綠豆羹。
顧千堯嘗了一口,倒是喜歡:「這手藝不錯。」
見他喜歡,楚淺月道:「夫君若是喜歡,淺月可以時常做了給夫君吃。」
只恨荷葉是應季的,並不能一年四季做。
顧千堯意外了下;「竟是你親手做的?」
楚淺月:「沒什麼,閒來無事,做了來。」
顧千堯聽著這個,便又嘗了一口:「確實是好手藝。」
楚淺月聽著這話,心裡便泛起了甜蜜的漣漪。
她想著,或許她應該多進宮,再多向她的小姑子求教下。
她的小姑子並不擅長做膳食,也不擅長練字,但是她在出主意上,是很有一番見底的。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