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結巴系統是個格外會找死的,但是也格外認慫,稍微一威脅,就乖乖服了軟。
就見操作台的大屏幕上被分割成了五塊,顯示著不同的環境畫面,每個畫面里的食物被智能系統標註了出來,加了顯眼的紅框,旁邊甚至還有幾句注釋。
「還真有剩餘,看起來還不少。」楚斯說著,傾身靠近屏幕,手指虛虛掃過,「這顯示的都是什麼地方……」
第一塊畫面里有一張單人床,旁邊還有連著牆體的衣櫃,以及一張摺疊桌板,桌板旁邊是一個便攜冰箱。一個碩大的紅框直接將整個冰箱囊括了進去。
旁邊注釋寫著:
物品數量:17件(約)
可檢測蛋白質:312g(約)
可檢測卡路里
……
「這是獄警值班室吧。」楚斯匆匆看了眼注釋,評價道:「全是廢話。你有這工夫測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不如直接把房間號標識出來,能不能幹點兒實事?」
他邊說邊重重敲了兩下小結巴的「腦殼」。
結巴系統沒頂嘴,整個屏幕安安靜靜地凝固了大約兩秒左右,突然一個閃屏,換成了一行字。只是那字幾乎在浮現的瞬間就又消失了,整個屏幕重新回到五個畫面的狀態。
唯一不同的是,畫面上的那些注釋應楚長官要求,換成了房間號和具體位置。
薩厄笑了一聲,似乎是沒忍住。
楚斯「嘖」了一聲:「你看清剛才一閃而過的大字沒?」
「看清了,掛橫幅似寫了一行:對牛彈琴。」薩厄隨口答道,嘴角還噙著笑,顯然對楚斯被堵樂見其成。
楚斯:「……」這王八蛋小結巴大概是膽肥了。
他這表情不知戳了薩厄哪個點,以至於對方突然轉過頭來,微蹙了眉心問道:「怎麼?我們眼睛不比顯微鏡差的楚長官居然沒看清?」
楚斯撇了撇嘴,不太在意地答道:「之前眼睛受過一次傷,不過百來米之外指哪打哪依然不成問題,所以省省吧越獄犯先生,別想在這上面鑽什麼空子。」
薩厄:「……」
「你如果能把這結巴系統拆了重組,治好它的間歇性智障,等你下回作妖的時候,我也許能看在這份上勉為其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楚斯一邊記下屏幕上那些食物的位置,一邊又補了這麼一句。
叮——
「警告,請不要在神聖的監控中心談論這種無聊問題。溫馨提示,為了節省能源,屏幕所顯示畫面三秒之後會被切換,倒數計時3——2——1——」
「你敢切換,我就敢拆了你的腦殼。」楚斯平靜道。
叮——
「0.99——0.98——0.97——」
薩厄:「你可以更沒種一點。」
「獄警值班室2號、3號和7號房間,還有餐廳的吧檯底下,以及……監控中心維修櫃?」
楚斯念到最後一個位置時,直接轉身朝身後不遠處的維修櫃走去,一整排金屬電子櫃有點像楚斯別墅地下倉儲室里的那個。
區別是別墅那個屬於楚斯自己,隨便就能打開,這邊的……卻被鎖得死死的。
「0.72——0.7——7——7——」
「別7了,把這排柜子的鎖解了。」楚斯敲了敲第二層c櫃,催促著結巴系統。
懟了楚斯的天眼正下不來台裝卡機呢,一聽楚斯下了另一個指令,當即屁滾尿流順著台階而下。
就聽噹噹噹噹的聲音響成了片,整個5x12的維修櫃統統彈開了櫃門,就差把家底都扔出來了。
楚斯哭笑不得。他伸手在屏幕上標註出來的二層c櫃裡摸了一下,摸出了兩板藥片似的東西。
他臉色頓時變得十分嫌棄起來,用手指彈了兩下邊角,道:「濃縮營養片,不知道值得哭還是值得笑。」
這東西一板12片,每片能夠給一個體型居於正常值的人體提供三天內所必須的水分和基礎營養,是各種太空行程中必備之物。缺點是難咽且難吃,還有一點兒副作用。
吞完營養片後,小概率人群8小時內可能會出現胃疼、頭疼以及低燒的狀況,8小時後逐漸好轉。
別人怎麼樣不知道,反正楚斯是煩透了這東西的味道。
因為他曾經有將近8個月的時間,全部靠這東西維持生命,那是真正的捏著鼻子和血吞。打那之後,他每次看到這種濃縮營養片,鼻尖前就會浮起一股血腥氣和營養片的酸苦氣混雜的味道。
他將手裡那兩板營養片抖得嘩嘩響,沖天眼系統道:「你居然管這種色香味一樣沒有的東西叫食物?」
叮——
「很抱歉,經過多方——」
小結巴還沒解釋完,楚斯已經背手把營養片塞進了西褲口袋裡。
小結巴:「……」你有本事嫌棄你有本事別要啊!
薩厄:「親愛的長官,你可真不要臉。」
叮——
「沒錯——沒錯——沒錯——沒錯——」
楚斯聳肩:「謝謝誇獎。」
「鑑於見者有份的原則,楚長官是不是應該給我分一點贓?」薩厄笑著道。
楚斯轉頭就朝門外走,「抱歉,我這人從來不講原則。」
他頭也不回地沖結巴系統下了條指令:「獄警值班室還鎖著呢,我現在過去,把鎖打開。」
結巴系統沉默兩秒,放出了一段錄音,正是剛才薩厄所說的那句:「你可真不要臉。」
整整放了三遍。
楚斯:「……」
薩厄:「……」
自從進了監獄,所有人血壓都在飆高。
楚斯打開隔門,正要招呼角落裡的大小拖把,就感覺背後突然貼上來一個人。薩厄壓低了聲音,表現得像一個合格的賊:「既然長官你蠻不講理,那我就只能不問自取了。」
話音剛落,楚斯目光一垂,就看見薩厄瘦長的手指摸進了他的西褲口袋裡,拿了一板營養片出來。
他兩指夾著12枚裝的營養片,猶如夾了一張撲克,在楚斯眼前晃了晃。
楚斯:「……」
薩厄兩指一抖一翻,那營養片便在楚斯眼前消失了,手法和那些玩撲克魔術的人相差無多。
楚斯本來就沒指望能從他手裡搶回來,甚至連手指都沒抬一下,不冷不熱地評價道:「雜耍玩得挺熟練。」
薩厄:「謝謝誇獎。」
楚斯彬彬有禮道:「表演完了請滾,別在這秀你的手。」
一見隔門打開便滾過來的拖把仿佛見了鬼:「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呢?」
楚斯瞥了他一眼,直接把他瞥斷了氣,默默咽了口唾沫道:「隨便隨便,我不問了。」
拖把自己封了嘴,不聲不響地牽著小拖把跟在那兩人身後,一路上遠遠繞過了那些關在籠子裡的狼。但即便這樣,他還是覺得籠子裡那些人看他的眼神能把他生吞活剝了,比薩厄那種直白太多了。
三人很快便走回到獄警值班室的那條走廊里,就見原本鎖死的八扇門都已經自動打開了,裡頭還亮起了溫和的白燈。
「二號、三號和七號。」楚斯隨手指了一下算是分工,三人便各自進了不同的房間。
「這是我睜眼的三年來最幸福的一天!太棒了!」拖把亢奮地吱哇叫著,把二號房間冰箱裡的東西都抱了出來,跟楚斯和薩厄找到的東西堆在了一起,「讓我們看看都是些什麼好東西!三明治,罐頭,方火腿,熏腸,還有……啊,簡直數不過來了!天,這是我頭一回吃到這麼新鮮的東西,讓濃縮片見鬼去吧!」
楚斯挑了眉:「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濃縮營養片就不跟你分了。」
拖把一愣,轉而又猛地搖頭:「不不不不當我沒說,我要的!分我一份吧,求你了!」
他說著,把剛過他腰的小鬼從身後撈過來,捧起那黑黢黢的小臉朝向楚斯:「你看,我們有兩張嗷嗷待哺的嘴。」
楚斯:「……」
「這小鬼究竟是誰?」他沒好氣道,「從頭到尾只有你一個人在嗷嗷地叫喚,我可沒聽見他吭過一聲。」
拖把頂著一張毛髮糾結的臉,握著小拖把的手腕給楚斯行了個非常淑女的禮,笑眯眯道:「讓我來隆重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小公主。」
兩個髒成野獸派的人行這種禮著實有點辣眼睛,楚斯沖拖把道:「如果在星球古早年間,你把公主養成這幅樣子是要上絞刑架的。」
拖把:「……」
「所以她是個……女孩兒?你女兒?」楚斯覺得這小丫頭大約是閉著眼投的胎,才跟了個這麼不靠譜的爸。
拖把搖了兩下頭又趕緊點頭道:「嗯。」
楚斯古怪地瞥了他一眼。
「不是親生的,但是我寶貝女兒沒錯。」拖把似乎擔心說得太多被小拖把聽見,說話時下意識用手捂住了小拖把的耳朵,又被後者一聲不吭地扒拉下來。
「她為什麼不說話?還沒學?」楚斯問。
拖把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低聲道:「嗓子受過傷,暫時沒法說話,原本要治的,跟醫生約了一開春就過去,結果……」
結果冬天一來就是五十年。
拖把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了。」
小丫頭自己卻好像並沒有意識到什麼,她始終在用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楚斯,跟她渾身的泥垢相比,那雙眼睛簡直乾淨得毫無雜質。
「先吃點東西睡一覺。」楚斯順手朝一個方向點了點,「回頭讓天眼把特別監·禁室開了,那裡頭有些醫療器械,也許派得上用場。」
這種時候楚斯倒不混帳了,安安分分地分攤了食物,各自鑽進了一間值班室。
屏幕里看到的值班室畢竟只有一個角落,和實際的區別太多。
楚斯鎖上門,在摺疊桌邊坐下,挑了點扛飢的三明治,又把剩下的食物重新填回冰箱裡。
他剝開三明治一邊咬著,一邊簡略地翻了翻值班室里其他地方,又用手指摸了摸牆體的接縫。
太空監獄的所有單獨空間都是類膠囊的,在遇到緊急情況的時候,這些房間都可以被彈出去,離開監獄本體。當然得事先找個可靠的落腳點,否則扔出去也是死路一條。
這個功能至今也沒有啟用過,所以牆體之間的縫隙依然拼合得十分緊密。
值班室里有個單獨的小隔間,裡頭有衛生間和簡易淋浴房。
楚斯吃了兩份三明治,一份罐頭,半碗草莓,才堪堪緩解了累積下來的飢餓感。他打開簡易衣櫃,在裡頭一頓挑揀,忍著各種不習慣,找了件獄警的藏藍襯衫和西褲,準備沖個澡眯一會兒。
他把換洗的衣服搭在金屬架上,解開了襯衫的紐扣。
鏡子裡映照出他漂亮的胸腹肌肉,薄削卻恰到好處,這一看就不是靠健身器材練出來的。楚斯把脫下的襯衫放在了洗手台邊,低頭按了按左邊的肋骨。
那裡有一道極細的疤,頭髮絲似的,不仔細看甚至都很難注意到,只有用手指摸才能清晰地感覺到有些凸起。
他抿著嘴唇沿著那條疤按了一遍。
咔——
一道輕微的電子音響起,他腰間的一塊皮膚沿著那條細疤打開了一個缺口,半隻手掌大小,活似開了一道門。
那是一個非常詭異的場景,那道「小門」外層是仿真度極高的皮膚,裡頭是金屬質的。而楚斯腰間那個被打開的部位,則嵌著一個拇指大小的方形金屬塊。
如果湊近了仔細聽,就能聽見裡頭有「滴答滴答」的響聲,金屬塊上顯示著暗色的數字。
12312:07:21
尾端的那個數字隨著「滴答」聲,一下、一下一直在減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