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尼堡監控儀上所帶電炮管的應該是有所調控的,又或者發出這道指令的人本身並沒有想要了大家的命,所以當那兜天罩地的藍白色耀眼電網被撤掉時,卡洛斯·布萊克以及其一乾子民,全都癱軟在了飛行器艙門口,或是乾脆滾到了地上,一副快要死了但遠遠不至於真死的模樣。
一世英名!
一世英名啊……
嘖,卡洛斯·布萊克覺得還不如死了呢。
他想睜開眼皮看看那個嘲諷他的人究竟是誰,但是實在沒有那個意識支撐了。只能維持著那副被叉上燒烤架的傻逼姿勢,毫無形象地挺著屍。
去他娘的流浪者之王!
薩厄·楊站在這一大片停駐的飛行器中間,兩手插著兜,非常愜意地欣賞他搞出來的一地慘相,一副只管殺不管埋的混帳樣兒。
唐離他最近,掃視了一圈之後,嘖嘖兩聲掩住了臉,好像不忍心看似的。他問道:「接下來呢?怎麼處理這些……嗯,烤串們?」
薩厄·楊懶懶地偏頭看他:「問我?」
唐:「……」
他想說「不然呢?你搞出來的這麼大陣仗,就為了聽個響兒麼?後續怎麼辦都沒個想法?」但是看到薩厄·楊那副下一秒就能嗤笑出來的模樣,就默默閉了嘴,轉頭找楚斯去了。
「長官——」
楚斯對著眼前的慘景倒是沒什麼感嘆,他正半蹲在一個癱軟的流浪者面前,伸手扒開了對方眯著的眼皮看了看,又拍了拍對方的臉,那人維持著一副茫然的神色張著嘴任他拍。
「看來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楚斯站起了身,沖聚過來的勒龐他們抬了抬下巴,「行吧,這麼多飛行器值不少呢,別浪費,把核心晶片都摘了吧。」
核心晶片相當於整個飛行器的系統大腦,比不過完整的天眼那麼智能,但也極為重要,一旦摘了,這些流浪者就算醒了也跑不掉。
喬爾和蓋伊他們沒多問,應了一聲就分散著往各個飛行器跑,還順手劃了個區:「你摘這塊,我去那邊。那個小辮……金?屁股還好麼?可以的話把這邊幾個的核心晶片摘……」
蓋伊說了一半,又老媽子似的問金:「你找得到核心晶片在哪兒的吧?就是駕駛艙里控制台下面那個——」
一整天都在被問候屁股的金點了點頭:「這我還是知道的,畢竟我是飛行器維護技師,不知道我就該失業了。」
喬爾和蓋伊連同勒龐都詫異了一下:「看不出來你還會這個!」
金:「……我長了張一無是處的臉嗎?」
眾人:「嘿嘿。」
金:「……」不是,嘿嘿是怎麼個意思?!
這幫訓練營出身的人各個都具備把天聊死的本事,金一手捂著心口,一路吐著血準備去拔人家的晶片。
小拖把最初企圖賴在楚斯身邊,未果,被金以「不要給長官添亂」為由騙走了。
唐跑過來的時候,剛巧看見了小拖把一步三回頭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沖楚斯道:「長官我發現那小崽子格外喜歡你,那烏溜溜的眼睛但凡逮著空就盯著你,一轉不轉。」
小拖把跟著金上了一架飛行器,跑進了艙門裡。
楚斯朝那邊瞥了一眼,「沒準在哪見過,那丫頭每次盯著我,我都覺得有點兒熟悉,說不上來。」
他說著,收回目光看向唐,嘖了一聲:「其他人都去摘晶片了,你想偷懶?」
唐連忙搖頭:「不不不當然不是,我剛從……那誰那邊過來。誒?長官——」
他飛快地朝薩厄·楊的方向看了一眼,湊到楚斯耳邊,小心道:「我感覺有點兒奇怪,那位楊先生的脾氣實在看不透,有時候——」
楚斯平靜地打斷道:「有時候你覺得他很危險,他卻好像是在幫你,有時候你覺得他會幫忙,他卻又袖手旁觀,對麼?」
唐眨了眨眼,點頭道:「對……所以他現在是在幫我們麼?我怎麼覺得那麼不真實呢?」
楚斯抬眼看向薩厄·楊,飛行器的燈光映在他棕色的眸子裡,晃出了一片亮色。他似乎有些出神,但是很快又眯了眼收回目光道:「算是吧,不過別抱太多期待,如果能讓你猜到他在想什麼,那就不是薩厄·楊了……做好心理準備,他隨時可能離開,也隨時可能翻臉成對立者。」
唐前面還在點頭,聽到最後一句忍不住笑了一下,「長官你這句是在提醒我麼?我有什麼好做心理準備的,我們本來就沒期待他一直跟我們同戰線,要不怎麼覺得不真實呢。」
楚斯「嗯」了一聲,轉頭看了眼身邊的飛行器。
在場的一百多個飛行器樣式並不統一,畢竟也不是什麼官方組織,不至於還派發飛行工具。軍用混雜著民用,有的簡陋一些,有的豪華一些,新舊不一。
他身邊這個跨台高,連個舷梯都沒有,上去一趟還得用翻的,非常不美觀。
這麼不美觀的事情,楚長官向來能推給別人就推給別人。他不輕不重地踢了唐一腳,沖飛行器一抬下巴:「去,把晶片摘了,順便看看有沒有醫用針劑。」
「啊?」唐一彎膝蓋,捂著屁股往飛行器跨台上爬,邊爬邊問道:「要針劑幹什麼?要不要順便搜刮點兒吃的?」
「給這幫癱著的續口命,好問點事。至於其他的,你看著辦吧。」楚斯說完擺了擺手,便抬腳走了。
唐翻上跨台,摸進艙門的時候,又瞄了一眼,發現楚斯正朝著薩厄·楊的方向走過去。
他嘖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他們和薩厄·楊莫名其妙成了同夥,他每回看到自己又怕又敬的楚長官跟薩厄·楊站在一起,哪怕只是站著互損,都忍不住想替敵對者們點上一排蠟燭:你們吃好喝好,好好上路。
楚長官心安理得把事情分配給了其他人,自己則走到了薩厄·楊這邊——這幾艘停駐的飛行器一看就是領頭的。
倒不是說飛行器有多豪華多高級,而是從上到下都透著股「老子在太空浪了一百多年誰都攔不住」的味道,囂張混雜著滄桑。
楚斯順手拍了拍沾了泥灰的襯衫袖口,將它翻折到了手肘處,一邊踩著舷梯台階往上走,一邊問艙門邊的薩厄·楊:「一來就直奔這艘飛行器,你認識他?」
躺在那裡的流浪者面色慘白,表情有些扭曲,頭髮和鬍鬚炸著,白眼翻上了天,實在看不出原本長的是什麼德行。
薩厄·楊正半跪在他身邊,拎著個電子針筒,扎在那流浪者的心口。
楚斯還在舷梯下面時,薩厄·楊就已經眯著眼看了過來,只是臉上的表情因為背光的緣故有些看不大清,跟平日裡那副輕佻或懶散的模樣都不太一樣。可當楚斯倚到艙門邊的時候,薩厄就又恢復成了平日的模樣,挑著眉不大正經道:「你猜?」
「我猜沒準兒你跟這隊流浪者早就勾結好了,裡應外合來打劫,這會兒正忙著殺人滅口。」楚斯隨口說著瞎話,盯著電子針筒上的劑量顯示條一點點減少。
薩厄笑了一聲:「長官說得對,原本他還留著一口氣,我這一針下去,他就該涼了。」
他說著,拔出針筒看了眼顯示便順手扔開了。
電子針筒掉在艙內的地面上,發出鐺啷啷的滾動聲。那聲音還沒消失,躺在地上的流浪者突然猛地抽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嗬——」
「看,迴光返照。」薩厄·楊一努嘴。
流浪者大概是聽見了,咳了一陣後,喘著粗氣惡狠狠道:「回光你媽!個王八孫子,居然暗算老子!」
他罵人的時候,聲音虛弱,氣勢卻不小,眼睛還沒睜開呢,手指就已經揮舞上了。
薩厄·楊垂眼看了看在自己鼻尖前揮過的手指,朝後讓了讓,二話不說捏住那手指一拉。
就聽卡——的一聲
流浪者的手指當即就不能動了,「哎呦我就日了!究竟是哪個不要命的鱉——」
他齜牙咧嘴地擎著手,邊罵邊睜開了眼,雙眸對焦後,直愣愣地看到了薩厄·楊的臉。
流浪者當即咕咚一聲,把後面的話全咽了回去,而後立刻翻著白眼抽搐著半邊臉重新躺倒下去,脖子一歪,裝起了死。
這個過程一氣呵成,都快變成條件反射了。
楚斯一看這模樣,哼了一聲:「果然是認識的。」
薩厄·楊指了指躺著的流浪者,沖他道:「卡洛斯·布萊克,我覺得你也應該認識。」
楚斯一愣,蹙起了眉:「卡洛斯·布萊克?那個百來年前號稱流浪者之王的人?」他又看了一眼卡洛斯的臉,然後一臉平靜地問薩厄·楊:「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好騙?」
薩厄·楊眯著眼看他,「嗯」了一聲,懶懶道:「怎麼會,我們楚長官這麼聰明。」
楚斯抱著胳膊倚在艙門邊,嗤了一聲:「你說這是卡洛斯·布萊克,哄鬼鬼都不信。」
裝死的卡洛斯·本尊·布萊克成功被氣死過去。
他被薩厄·楊打了一劑針劑,緩和了電擊造成的各處傷害,但是仍然周身發麻,基本除了脖子哪哪都動不了。被薩厄·楊和楚斯輪番氣死一個來回後,他終於忍受不了地睜開眼,啞著嗓子沖道:「我他娘的怎麼總在最不合時宜的時候碰見你這座瘟神!」
「你運氣好啊。」薩厄·楊道。
楚斯動了動長腿,放下胳膊也乾脆半蹲在了卡洛斯·布萊克的身邊,他跟挑豬肉一樣撥著卡洛斯的下巴左右看了一圈,道:「你真是——」
「不,我不是,你認錯了。」卡洛斯·布萊克立刻否認。
楚斯挑了挑眉,又道:「你來這裡的目的?接了其他星球的任務?還是來趁火打劫?」
卡洛斯·布萊克說起這事兒就是一口陳年老血卡進了嗓子眼,他也不想隨隨便便就跟人交代全部,顯得太沒尊嚴,於是他討價還價道:「躺在這裡挺屍我血流不暢,想不起來。」
薩厄·楊和楚斯幾乎是同時「哦」了一聲,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塵土,轉身沿著舷梯就往下走。
卡洛斯啞著嗓子喊道:「我日!你們走什麼!我呢?!不能就這麼敞著仰面朝天吧?!好歹給我扔進艙啊——」
薩厄·楊頭也不回地舉手擺了擺,「沒事,晾上十七八個小時就差不多了,我們先去睡一覺,回頭再來問你。」
卡洛斯:「……看在我曾經打撈過你的份上!」
打撈?楚斯下意識回頭瞥了薩厄一眼,卻見他一臉坦然地沖卡洛斯道:「哦,謝謝。」
卡洛斯:「……」畜生!
楚斯走到舷梯最後一階的時候,卡洛斯認命的聲音從上面傳來:「沒接任務,就是三個月前聽說了你們那星球炸了的事,剛巧又讓我碰見了一塊碎片,順手撈了一把,就這樣。」
楚斯腳下當即就是一頓,他蹙著眉轉身問道:「你說多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