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善舉
5715年6月,軍部、總領政府、安全大廈三方長達一年半的人員換血和大清洗正式結束,史上最大規模性質最為惡劣的反叛留下的爛攤子終於被收拾乾淨。
梅德拉繼續坐鎮軍部,賀修文、喬伊斯兩位中將因為戰時表現突出,晉升上將。
蔣期、埃斯特他們那一幫軍部舊員雖然陸續清醒了過來,但是因為身體都有不同程度的創傷隱患,體質相較以前脆弱得多,無法適應高強度的工作,所以拒絕了恢復將銜的提議,全部選擇作為特別研究員或是特別顧問,繼續供職於白鷹軍事研究所,打算在有生之年,把曾經在巴尼堡事件中毀損的部分尖端技術查缺補漏,慢慢完善起來。
邵老爺子打完了雞血,果然有些疲勞過度,歇了兩個月才慢慢恢復精神,老老實實回到了醫院大樓頂層的智能機械中心,繼續當他的主任,助手米勒的頭銜換成了專家。
總領政府圓桌會議和長老院經過調整後,新的執政班子裡有好幾位跟軍部三位元首有患難交情,戰時也沒少出力。於是這大概是新公曆元年一來,軍部和總領政府相處最為和諧的一屆了。
當然,不止這兩方,還有安全大廈。
經過一系列精簡式調整和改革,原本九大辦公室的格局發生了一點變化,第五辦公室在職權重要性和影響力方面儼然超過了第一辦公室,成為安全大廈最突出的部門。不過鑑於楚斯在災難期間的表現,坐鎮第五辦公室綽綽有餘。
而邵珩則因為戰時的突出表現,由分遣隊長升任安全部隊副指揮官。
他們和軍部、以及現今的總領政府元首班子關係同樣不錯。
三方有史以來第一次達成這種和諧局面,也算是難得。
不過即便再和諧,也有為一些東西扯皮的時候——比如薩厄?楊和特別訓練營。
自從那次對抗白銀之城的戰役後,以梅德拉為首的軍部現任三位上將就盯上了薩厄?楊,從進醫院到出醫院,再到紅楓基地案重啟,幾乎全程跟進,就等著薩厄?楊解下黑金環,好直接搶進軍部。
老實說,他們也知道以薩厄?楊這種性格,把他架上那種正兒八經限制頗多的職位,他肯定受不了。他那性格又獨又傲,還總懶得搭理人,要硬是把他按在某個循規蹈矩的位置上,要麼他自己造反,要麼會把下面的人氣得造反。
他這種性格就適合呆在「特殊情況特殊處理,時不時能出格一下」的地方。梅德拉他們想在原有部隊之外,再獨立組建一支流動的特別部隊,每一批隊員都由其他部隊選送進去,讓薩厄?楊來操練他們。
「他們想練成什麼樣啊?軍部不是有幾個赫赫有名的特種部隊麼?怎麼還要組建新的?」邵珩聽聞後,跟警衛隊長羅傑閒聊。
羅傑想了想道:「沒準想練成一個團的『薩厄?楊』。」
「……………………」邵珩乾笑一聲:「練完誰敢收啊!」
然而這話剛說完沒幾天,安全大廈這邊的特殊訓練營也開始嚷嚷要把薩厄?楊撈過來,理由也很充分,畢竟薩厄?楊原本就是訓練營出身,再加上他跟訓練營創建者艾琳娜之間的關係,不進訓練營好像都說不過去。
軍部跟安全大廈就這件事來回扯皮扯了有一個月,最終的結果是互相妥協。
畢竟軍部打算組建的那種部隊,單純從職能上來說,跟特殊訓練營確實是相重合的。於是曾經隸屬於軍部,又轉進安全大廈的特殊訓練營再一次更改了屬性,從安全大廈獨立出來。成為一個單獨的全方位特殊訓練部隊,由薩厄?楊任總教官。軍部、總領政府、安全大廈三方共同扶植供養,每年定期抽選精英兵、特警、安全部隊精銳隊員進訓練營做特別培訓。
訓練營的名字,也從原本的「安全大廈特殊訓練營」改為了「聯合精銳訓練營」,陸地上一個基地,太空里一個基地。
聯合精銳訓練營太空基地接納的第一批受訓者,就來自於……太空監獄。
5715年9月3日,安全大廈執行長官楚斯帶著太空監獄篩選出來的一批獄警,前往訓練營太空基地,副執行官齊爾德?馮以及警衛隊長羅傑隨行。
薩厄?楊穿著總教官的束腰長靴制服,帶著全體訓練長官,在太空基地的接駁閘口等著他們。
楚斯踏上太空基地的時候,薩厄?楊摘下右手的手套,手指碰著眉峰行了個禮,眯著的眸子微微彎著,盛著一絲笑意,懶洋洋地道:「親愛的長官,我可等你很久了。」
說完,他又把目光投向後面陸續進閘口的獄警們,挑了挑眉道:「不少老熟人啊。」
獄警們:「……」反正從名單確定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感覺自己基本是沒好日子過了。
說話間,楚斯剛好走到他面前,例行禮節地握住他伸出來的手,傾身過去行了個貼面禮,順勢道:「你給我差不多一點。」訓練還沒開始呢就胡亂嚇唬人,像什麼話?
薩厄?楊身邊站著的訓練長官里有許多楚斯熟悉的面孔,比如曾經的訓練營小隊——唐、勒龐、劉他們,還有原本跟楚斯共事過的訓練營的人。
而楚斯這邊帶的人,對薩厄?楊來說也同樣是熟悉的——齊爾德?馮、羅傑。
「小白臉隊長沒來?」薩厄?楊帶著眾人往基地內部走時,順口問了一句邵珩。
楚斯道,「我昨天不是告訴你了?白鷹軍校校慶,他去那邊了。」
白鷹軍校作為培養了一代又一代精英的頂尖院校之一,這種校慶幾乎就是大佬集會,包括上將梅德拉在內的軍部校友大隊永遠是最壯觀的、包括楚斯在內的安全大廈校友大隊也不遑多讓,也就總領政府的校友相對少一些。
這次因為行程安排問題,楚斯和薩厄?楊去不了,但是其他諸如蔣期、費格斯、埃斯特、邵家父子等等……能去的基本都去了。
這在昨天晚上私頻道通訊的時候,兩人就聊到過。
誰知這會兒薩厄?楊卻回了一句:「沒太注意。」
楚斯沒好氣道:「那你都注意了些什麼?」
薩厄?楊別有深意地看向楚斯。
楚斯:「……算了你還是別說話吧。」
薩厄?楊笑了起來。
他們兩人走在前面,其他人不可能去跟他們並肩,都老老實實地落後一步跟著,自然聽不見他們聊天的具體內容。如果單憑楚斯露出的表情來猜,大概會以為他們談論的是星際政治。
這幫獄警們安排的訓練周期是一年,正式訓練從明天開始。儘管薩厄?楊身為總教官,並不用真的親力親為全程在基地里盯著,但是最初的半個月是肯定要在的。而楚斯來這裡的行程計劃是2天,後面還有別的公務安排,想多呆也呆不了。
在此之前,兩人就已經有一個月沒能見面,全靠通訊器,在這之後又會有半個月見不到面。
所以這天晚上,薩厄?楊進他套房的時候,他真是半點兒都不意外。
這間貴賓套房的布置細究起來跟楚斯在白狼艦的套房很像,薩厄?楊熟門熟路地在消毒櫃裡拿了兩隻玻璃杯,放了些冰塊,又從酒櫃裡抽了一瓶酒出來,淺淺倒了一點。
他微微晃著酒杯倚在隔門邊時,楚斯剛好開完視頻會議,從辦公桌後站起身來。
「你自己的總教官專用套房不呆,亂進貴賓套房幹什麼?這是哪裡的待客禮儀?」楚斯把切斷了公頻道的通訊器擱在辦公桌上,抬眼問道。
薩厄?楊沒說話,只鬆鬆地握著杯子喝完了自己那杯里的酒,然後抬手摸了一下牆邊的開關,套間裡的燈便倏然熄滅,太空里微茫的星光透過大片的玻璃舷窗投照在正對著的辦公桌上,剛剛好能勾出人影模糊的輪廓。
薩厄?楊走過來,將酒杯順手往辦公桌上一擱,便將楚斯抵在桌邊吻了起來。冰塊碰撞在玻璃杯壁上混著酒水微晃的聲音,在這種暗色的環境下格外清晰。
他順著楚斯的耳窩、脖頸一路吻下來,含混地笑了一聲,問道:「這個待客禮儀怎麼樣?」
楚斯眯著眼摸了摸他的臉側,道:「非常,不是個東西——」
最後的字音隱沒在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聲里,薩厄?楊一隻手壓將他的手壓在桌面上,指縫交纏,另一隻手順著腰側摸到了胯骨,又順著沒進長褲里,拖著腔調道:「既然覺得不是東西,你為什麼要特地空出兩天時間,親自過來一趟?」
楚斯答不出,只得偏頭吻上去堵他的話。
……
辦公桌邊緣很快沾了汗液,滑得根本抓不住。
楚斯忍不住抓著薩厄?楊的手臂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薩厄?楊偏頭聽完他的話,眯著眼咬上他的脖頸,「換地方?可以啊,有個條件……」
事實證明,記了那麼久的帳並不是白記的,總有機會討回來。
片刻後楚長官終於如願換了地方,也不得不履行胡亂應下的承諾——
他跪坐下去的時候,薩厄?楊用拇指摩挲著他的下巴,道,「長官,我在你的身體裡。」
楚斯茫然了片刻,抓著他的手指胡亂地吻過去,在喘息的間隙蹙著眉啞聲道:「你閉嘴……」
……
將近一個月沒見的兩人鬧起來有點過頭,等到真正睡下的時候,已經接近凌晨了。好在他們都是經歷過各種糟糕境況的人,一兩天不睡也不算問題。
薩厄?楊去訓練場的時候,甚至看上去比平日還要精神一些。不過對那些被訓練的獄警來說,這大概不算什麼好消息。
楚斯清早收拾妥當後,喝著咖啡跟留在安全大廈的剩餘副指揮官開了個視頻早會,然後在基地的餐廳用了點早餐,這才帶著齊爾德?馮和羅傑去訓練場。
薩厄?楊前一秒還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唐和勒龐他們「單方面」毆打那幫獄警,結果下一秒就轉頭沖楚斯彎著眸子笑了一下,「視頻會議開完了?」
「嗯。」楚斯走過去,跟他並肩站著。
「暫時沒什麼事,不去睡會兒?」薩厄?楊沖訓練場內抬了抬下巴,「這些也沒什麼好看的。」
楚斯沒好氣道,「我來就是為了看訓練狀態和效果,不是來借你的貴賓套房睡回籠覺的。」
那些獄警跟唐他們的差距有點大,倒不是指格鬥技術,事實上論格鬥術,他們絕對是頂級的,只是太過守規矩了,跟不上唐他們蠻不講理的流氓招數。
「這打得也太……」齊爾德?馮雖然不懂格鬥,但是大致還是能看出來的,他可能想說「下三濫」或者「不入流」,但是想想薩厄?楊在旁邊,便默默吞掉了形容詞。
楚斯卻道,「等他們到了太空監獄,囚犯如果真想鬧事,是不會講究什麼格鬥規矩的。」
所以薩厄?楊安排的這種才是最適合獄警練的。
齊爾德?馮不傻,聽了便明白了楚斯的意思。他又看了一會兒嘖嘖道:「也就是這些年輕人扛打,我要是上去,一拳就能送搶救室了。」
他說著停了一會兒,又感嘆了一句,「年輕啊,真不錯。」
羅傑在旁邊問了句:「馮指揮官你後年要退休了吧?」
齊爾德?馮點了點頭,「是的,年紀大了,該回去歇著休休假了。」
看訓練的過程中,楚斯收到了好幾條訊息,有來自蔣期的,也有來自邵珩的。
說的倒都是同一件事。
薩厄?楊看了眼他發訊息的手指,問道:「怎麼?」
楚斯晃了晃通訊器,道:「蔣期和邵珩,早上告訴我他們到白鷹軍事學院了,這會兒似乎在拍各種紀念照。」
正說著話呢,一位副執行官發來了通訊請求,楚斯沖幾人打了聲招呼,走到一旁的舷窗邊接通。對方匯報完工作的事後便切斷了通訊,楚斯卻沒有立刻走開,而是抱著胳膊倚著舷窗往外面看。
這個訓練基地所在的軌道位置不遠不近剛好,而楚斯過來的時機也剛好。所以他放下電話的時候,剛好看見舷窗外完整的天鷹γ星,正自左向右緩緩滾動。
就好像浩大的世界,就這麼不緊不慢地,從他眼前路過了。
在他出神的時候,手裡的通訊器突然震了一聲,楚斯點開,發現還是邵珩發來的訊息——
「老頭他們那個社團居然還能湊齊大半,重新拍了一張照片,看得我還挺感慨。」
這訊息之下,是一張動態照片。
照片裡所有人站成了兩排,當年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如今大多都有了老態,面帶褶皺,頭髮灰白。
他們連站位都和當年一樣——邵老爺子的旁邊是蔣期,蔣期的前面是費格斯。
在所有人站好了位置後,有人指了指屏幕方向,沖第一排的人笑著說道:「我數3聲,你們坐下。」
「來了啊,1——2——3——坐!」
那人話說到「坐」的瞬間,蔣期他們後排的人極為默契地伸出了手,一把抽開了第一排的椅子。
只是這一次,再沒有人摔倒了。
前排的人幾乎同時回過頭,看了一眼椅子,又看向身後的朋友,一臉瞭然地大笑起來。
幾十年沉澱下來的心照不宣和風雨友誼,就都在這場笑里了。
所以,他們從不會遺憾老去。
悠長人生和白首深情,都是歲月的善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