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快快拿到學校炫耀吧
夏侯炎一走近「皇家伯納烏」俱樂部的門口，就看到了站在俱樂部門邊的獸人保安。
這個身型健壯、五大三粗活像巨石強森的綠皮獸人，並沒有穿著光榮聯邦的軍服，而是套著一件民間縫製、有些緊繃的輕皮甲，腰帶上則插著一柄明晃晃的無鞘匕首。
這種略顯潦草的裝束意味著，這個獸人保安並不是來自某個師團的聯邦士兵，而是「浪潮」商會從社會上請來負責維持秩序的僱傭兵。
夏侯炎稍稍側身，先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在一個露天攤位的陰影里，然後從懷裡摸出一副早已準備好的、充滿學究氣的半圓眼鏡，將它端端正正、一絲不苟地架在自己臉上。
他使勁捋了捋自己頭頂的黑髮，將它壓成考究精緻的三七分，最後又脫掉披風外套，露出裡面穿著的金絲馬甲背心和潔白的襯衫。
幾乎是頃刻之間，原先還像個偷渡客的夏侯大官人就搖身一變，儼然成為了一個頂著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帥臉、文質彬彬、謙和有禮的人類學者，和霜楓嶺領主之前那股睥睨天下的霸氣相比，簡直像是把物種都換了。
夏侯炎收好披風，將背包拎在手裡，邁著優雅又節制的步子走向俱樂部門口。
門口的獸人保安也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個戴眼鏡的人類。
「你好。」獸人保安啞著嗓子問了個好，但語氣並沒有多友善，「是來參加展銷會的嗎？請出示請柬。」
「你好，我是來自赫爾墨斯學會的基里安·安德羅波夫教授。」夏侯炎從懷裡摸出一張提前準備好的名片遞給獸人保安，和藹地微笑道，「我之前和尤利婭·米奈托斯卡分會長約好了，要過來看看裝備的圖紙。」
尤利婭·米奈托斯卡——這正是他之前打聽到的，「浪潮」商會的北方分會長、也是這個商會在荊棘城的主事者的名字。
「你跟米奈托斯卡分會長約好了？」獸人保安撓了撓自己的光頭，「可是我沒有收到……」
「所以尤利婭忘了和你說？」夏侯炎微微露出驚訝的表情，但隨即換上了理解和寬容的笑容，「沒關係，貴人多忘事。這樣，請您去和米奈托斯卡分會長通報一聲，就說赫爾墨斯學會的基里安·安德羅波夫教授來了。」
獸人保安「哦」了一聲，但沒有挪窩。他表情糾結地看了看圍在展銷會會場外面的熙熙攘攘的人群，顯得十分苦惱。
夏侯炎當然知道這貨並不靈光的腦袋瓜里在想什麼：
這位保安從「浪潮」商會那裡得到的命令，肯定是要他守在門口、查驗每一個入場嘉賓的請柬。可如果他進門去分會長那裡通報「基里安·安德羅波夫教授」的光臨，門口就勢必在幾分鐘內無人把守。
——萬一趁他離開的這一小會兒，有人偷偷跑進會場了怎麼辦？
對於獸人保安來說，這無疑是個難以解決的問題。
夏侯炎盯著獸人保安便秘般的表情看了看，「恍然大悟」道：
「啊，你不方便走開，是不是？這樣吧，小伙子，不用麻煩你挪窩了，我自己去找尤利婭·米奈托斯卡分會長就好。」
該說是某無良領主裝出的謙和文人范太具有欺騙性嗎，或者說呆呆傻傻的獸人保安實在不願意怠慢了米奈托斯卡分會長的貴客——
——總而言之，這個綠皮大塊頭只是猶豫了一下，就側開身子，把門口讓給了夏侯炎。
夏侯大官人——或者說「安德羅波夫教授」——感激地朝獸人保安點點頭，伸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其實，以夏侯炎如今的魔法造詣，施放一個隱形術就足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會場，堂堂高級魔導師的腳步，又豈是一群凡人所能阻擋的？
不過嘛，他覺得，如果能靠著一個能夠示之以人的假身份，大搖大擺地混進展銷會，又何樂而不為呢？
他就是吃准了著名學術團體「赫爾墨斯學會」的資深學者們在海文各族中都廣受尊敬，容易得到大家的信任，這才選定了自己的偽裝身份：
就連這個「基里安·安德羅波夫」的名字也並非完全捏造，而是在大陸上確有其人——真正的安德羅波夫教授，其實是南境聯合學院一個教生物的糟老頭子，夏侯炎曾經在鳳凰台酒吧和這老登拼過幾杯酒。
成功混過門口的請柬檢查後，夏侯炎穿過一道門廊，走進了俱樂部大廳。
然後，他就被眼前的盛況稍微震撼了一下。
「皇家伯納烏」俱樂部規模宏偉的中央大廳，被一排排展示兵器的攤位、掛著說明和圖紙的木頭展牌，以及幾輛張牙舞爪的鋼鐵巨獸占據了。大廳天花板上那盞水晶吊燈射出的細碎的金黃色光芒，落在「血肉之災」戰車的鋼鐵裝甲上宛若繁星，顯得詭異而悽美。
就在那些展示兵器的攤位後面，站著一個又一個身著燕尾服、頭戴禮帽的軍火商人，他們用餓狼般翠綠的眼睛死死盯著任何一個靠近攤位的潛在顧客，饑渴得活像是臨近年終還沒達到銷售指標的房產經紀人。
而這場展銷會邀請的嘉賓們，就遊蕩在這些武器攤位之間，時不時拎起一隻手弩、一柄長劍、一面盾牌，嘖嘖讚嘆著觀賞一番。
這些受邀嘉賓中，絕大多數都是穿著軍服的獸人，也就是聯邦軍方人士，但夏侯炎也看到了不少明顯像是僱傭兵頭目、本地幫派人士、武器工匠的亞獸人、精靈和地精。
武器攤位總共有四排，順著長方形的俱樂部大廳依次排開。在大廳的盡頭處，原本用來供舞女跳舞、歌女唱歌的舞台上，已經被「浪潮」商會搭起了一個紅木宣講台。台後目前還沒有人，只有頭頂那顆滴溜溜旋轉的魔法水晶燈球，賣力渲染著紙醉金迷的奢靡氣氛。
如果說，俱樂部場外的那些由本地商販自行搭建的攤位，還透著一股骯髒混亂的草台班子氣息的話，那麼俱樂部室內的展銷會主會場，的確算得上組織嚴整、聲勢隆重，像是個正經展銷會的樣子。
特別是考慮到現在的荊棘城幾乎已經是一座孤城，能把「神賜利刃」展銷會辦成這個樣子，「浪潮」商會的確有些本事。要知道，在夏侯炎的回憶里，裂魂之地66號公路沿途舉辦的進出口博覽會，早些年的規模其實也不過如此了。
正當夏侯炎暗自咋舌時，他突然在會場的角落裡，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
阿萊克修斯男爵被靠著「皇家伯納烏」俱樂部大廳的牆壁，狠狠地悶了一口雪茄，然後吐出一團煙氣，仿佛是想要將自己苦惱的表情隱藏在雲霧之後一樣。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命運女神總是要讓噩運落到自己頭上。
當初剛剛接手「業火」商會後，他帶著商隊躊躇滿志地穿越奧術尖塔防線，想要在兩國貿易中大展拳腳，結果剛上路沒多久，就在66號公路旁的休息區，慘遭休斯頓大公國的騙子敲詐。
還好艾略特·伊戈爾公爵大人及時伸出了援手，幫助他在左岸市鎮賣出了一批貨物當路費，否則他都不知道自己這個新上任的商會會長，要怎麼面對手下的員工。
此後，阿萊克修斯男爵率領著業火商會反覆往來於魔域、裂魂之地和帝國之間，雖然沒有虧本，但不知為什麼也沒賺到多少利潤，以一個商人的標準來說，實在是有些失敗。
一切的轉機出現在一年半以前、帝國曆九百九十五年的年中。
正當阿萊克修斯男爵在魔域秋月城整點車隊，準備再次踏上前往帝國境內時，卻突然遇到了自己人生之中，艾略特·伊戈爾公爵大人以外的第二個貴人：
高瑟王庭的七皇子，米迦列·高瑟殿下。
這位魔族皇子主動找到阿萊克修斯男爵，要求「業火」商會幫助自己偷渡到帝國境內。而當他們進入裂魂之地，米迦列·高瑟則說出了自己此行的目標——一個更宏大的計劃：
他想要實現高瑟王庭與裂魂之地霜楓嶺的秘密貿易！
高瑟皇子甚至提議說，阿萊克修斯的「業火」商會，完全可以成為這條走私商路上的白手套、連接高瑟皇庭和霜楓嶺的代理人！
如此機遇擺在面前，阿萊克修斯要是再不答應，就是全天下頭號愚蠢的傻魔族了！
隨著兩人在鳳凰台共同面見了卡特琳娜·伊戈爾小姐、簽訂了貿易條約，「業火」商會也如火如荼地投入到這種官方走私——呃，「外貿」事業中，賺來了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銀。
於是，隨著兩地秘密貿易的開始，本來不溫不火的「業火」商會，霎時間變成了帝國和魔域邊境地帶最是炙手可熱的商業新星，甚至隱隱有雄踞一方的王霸之勢！
阿萊克修斯本以為自己真是個大器晚成的貿易天才，正準備順著米迦列·高瑟皇子和艾略特·伊戈爾大人共同鋪就的成功大道，繼續高歌猛進……
……然後就摔了個狠的。
事情的起因是今年年初，正在業火商會的總部里樂呵呵數錢的阿萊克修斯男爵，突然收到了米迦列·高瑟皇子送來的一封密信。
在信中，米迦列皇子對阿萊克修斯提起了，自己最近注意到的一個現象：
米迦勒·高瑟和「業火」商會一直在致力於打通魔族和裂魂之地的連接，想辦法改善與霜楓嶺的關係，並希望從中牟利。
然而，霸占了魔域東部市場的「浪潮」商會，似乎選擇了另一條道路。
在第六次戰爭中，「浪潮」商會並沒有把寶押在帝國和霜楓嶺這邊，而是判斷光榮聯邦和獸人將會獲得最終的勝利。
於是，以尤利婭·米奈托斯卡這個「浪潮」商會的北方分會長為首，這幫東方的魔族商人，其實一直在對聯邦軍隊提供軍需和裝備，成了聯邦軍後勤的一大支柱。
「浪潮」敢這麼大肆行動，背後也有自己的倚靠：
米迦列·高瑟皇子通過一系列調查發現，暗中支持著「浪潮」商會的幕後黑手，其實是魔族的四皇子拉斐爾·高瑟——這位拉斐爾皇子算是魔族高層中的親聯邦、親獸人派系，和看好霜楓嶺的米迦列皇子一向不對付。
考慮到拉斐爾皇子是自己競爭皇位的對手和政敵，米迦列皇子便請求阿萊克修斯男爵和「業火」商會，看看能不能想個辦法，在商業維度上稍微打擊一下「浪潮」和它背後的拉斐爾派系。
恩公有托，阿萊克修斯當然要鼎力相助。
他當即拍板決定，要親自帶著一隊傭兵前往「浪潮」總部，既要想辦法破壞「浪潮」商會對聯邦方向的貿易行動，同時也要找尤利婭·米奈托斯卡分會長當面算帳。
阿萊克修斯之所以對這件事如此積極，其實背後還有一點私心：
很多年以前，早在尤利婭·米奈托斯卡還只有十六七歲、尚未成年時，這位出生於魔域東方的貴族小姐，就已經因為自己的美貌和智慧而名聲在外，成為了受魔域萬眾追捧的大明星。
當時，來自魔域各地的貴族追求者，幾乎是絡繹不絕地來到米奈托斯卡家族的門前，他們即便不奢望求得尤利婭小姐的青睞，也要爭著一睹芳容。
阿萊克修斯男爵，當時正是這群追求者中的一員。
遺憾的是，就像其他追求者的遭遇一樣，阿萊克修斯男爵連尤利婭·米奈托斯卡小姐的面都沒見上，就吃了一個冰冷的閉門羹。
此事給當時年輕氣盛、自信爆棚的阿萊克修斯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
後來，尤利婭·米奈托斯卡小姐並沒有像普通的魔族貴族小姐那樣嫁人、結婚、生子，而是大膽涉足魔域商界，一路奮鬥，以一介女流之身成功當選為「浪潮」商會的北方分會長，而她今年甚至才不過區區二十四歲而已。
這無疑是獨屬於尤利婭·米奈托斯卡的偉大成就和勵志故事。
當然，現在的阿萊克修斯男爵，自認為也已今非昔比。
掌握了高瑟王庭和帝國貿易渠道的阿萊克修斯，早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家道中落的落魄貴族，早已經不是被米奈托斯卡家族關在門外、最終也只能忍氣吞聲黯然離去的傻小子！
所以，他一定要和尤利婭·米奈托斯卡見上一面，讓這位趾高氣揚的貴族小姐親眼看一看，她當年到底錯過了多麼昂貴的一支潛力股！
一個小小的「浪潮」的北方分會長又如何？
我現在可是名聲鵲起的「業火」會長，是尊貴的霜楓嶺艾略特·伊戈爾公爵大人最信任的僕從，是奧術尖塔地區的商業壟斷者和貿易之王！
莫欺少年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