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薔怔了十幾秒,終是帶著赴死的決心,抬眸看向男人那張清雋好看的側臉。
雖然看到他鎖骨上那顆痣的時候,她心裡就已經十萬分確定現在抱著她的人是孟亦。
收回視線的前一秒,男人剛好側眸看過來。
四目相對,女孩兒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快哭了,連聲音也跟著顫抖:「前前前……輩?」
孟亦的嗓音染上了一絲笑意,愈顯低磁沙啞,尾音也像帶著鉤子,有些勾人:「還想知道我用什麼沐浴露嗎?」
阮薔:「……」
她飛快地搖了搖頭,垂下腦袋。
頓了頓,又想到自己被他抱著,阮薔發燙的身體徹底僵硬,一動也不敢動。
她身上還披著男人的外套,屬於他身上獨有的清冽氣息此刻也多了幾分壓迫和侵略性。
片刻,她深吸一口氣,用討好的語氣輕聲同他商量:「前輩,我想回去換件衣服,你能不能放我下來……」
孟亦淡淡垂眸,小姑娘低著頭,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濃密纖長的睫毛,挺直的鼻骨和有些乾燥的嫣紅唇瓣。
他喉結滾了滾:「嗯。」
阮薔電影已經殺青,可以走了,但她今天太累了,還淋了雨,所以想早點休息,打算明天白天再收拾東西回自己的公寓。
結果沒想到自己半夜竟然會發燒,燒著燒著還打錯了電話。
等等……她好像沒有亦神的手機號碼?
她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打開衣櫃,隨便從帶來的衣服里拿出了一件外套出來披上後,就打開房門出去了。
*
孟亦自己開了車過來,車停在酒店的地下車庫。
阮薔沒有多想,拉開后座門坐上去。
她身體依舊很難受,腦袋靠著男人車上的軟枕,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她就這麼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路,半夢半醒之間,她還聽到駕駛座上的男人接了個電話。
「嗯,在我這。」
「嗯。」
「她發燒了。」
寥寥幾句,電話就掛斷了,車內再次安靜起來。
車開進醫院裡的時候,阮薔恰好睜開眼睛,她剛想推開門下去,前方男人開口了:「先別動。」
阮薔不明所以:「啊?」
男人隨意解釋:「外面在下雨,我先下車。」
阮薔看著他拿著傘下了車後,撐開傘,單手握著傘柄,人又繞到后座,另一隻手拉開了離她最近的車門。
「下來吧。」
阮薔的視線在男人握著傘骨節分明的手上停了幾秒,她眨了眨眼,乖覺地走出來,被傘和他的氣息同時包裹住。
和他並肩走了幾步,她忽然有一種自己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的錯覺。
或許,光拯救銀河系也不太夠?
上輩子她應該是拯救了整個宇宙吧。
他們來的是一家私人醫院,孟亦有認識的熟人,直接領著他們去了一間空的VIP單間病房。
兩人都戴著黑色的口罩,外人光看身形認不出他們。
阮薔的體溫已經接近四十度,需要掛水。
她躺在病床上,這會已經沒了睡意,孟亦又和給她扎針吊水的醫生一起出去了,那兩個人似乎好久沒見了,看起來都有些悄悄話要和對方說。
阮薔一個人無聊,她盯著吊瓶看了一會兒,才拿出手機,刷起了微博。
沒想到推薦頁今天竟然給她推薦了遲鳶,還排在最顯眼的第一個位置,她想忽視都不行。
【@遲鳶V:我的紙鳶們,大家晚上好呀~今天有個好消息想要和你們分享,具體是什麼因為還沒有官宣,鳶鳶子只能先暫時保密啦,不過我可以稍微透露一下是個很好玩的綜藝節目哦!】
阮薔沒有點進去,所以只能從外面看到兩條遲鳶粉絲們的熱評。
【我好像猜到了,是不是嘉盛影視要推出的那個大型真人秀?如果是,那我真的好期待啊啊啊啊啊!鳶鳶子沖啊!】
【我說鳶鳶子是娛樂圈最美的小腰精沒人反駁吧?】
阮薔原本沒在意,她一點也不想看到遲鳶,剛想刷新界面,將遲鳶沖走,突然反應過來什麼,手指僵在那裡。
……嘉盛影視的真人秀?
是羅丹姐那天大半夜帶著她去見製片的那個綜藝?
阮薔認真地回憶了一下,想起羅丹那天確實說過天銘娛樂有兩個嘉賓位,而遲鳶現在又是天銘的門面,這種優質資源肯定向她傾斜。
所以她又要和遲鳶在綜藝里碰上了麼。
雖然她這大半夜的發燒生病,不完全跟遲鳶今天卡戲有關,但遲鳶一直拿她競爭對手,之前對方團隊就老拉踩她。
阮薔嘆了一口氣,早知道就不那麼快簽約了。
遲鳶和她的團隊就像狗皮膏藥一樣,黏上了就甩不掉。
她打開微信,戳了一下羅丹,想問一下她可不可以毀約。
根據每次羅丹給她發消息的時間來看,對方明顯是個夜貓子黨,這個點應該還沒有睡覺。
等了一會兒,對方終於回了:
【小阮,怎麼了?】
阮薔:【丹姐,我想問問之前你和我說的嘉盛那個綜藝不是還沒有官宣嗎,我能不能不去了?】
她的消息發過去之後,便看到左上角的狀態欄一直顯示對方輸入中,然而她的手機卻沒有任何動靜。
過了五分鐘,她的手機鈴聲響了。
阮薔福至心靈,開了免提,把手機拿遠了一點。
羅丹的聲音幾乎是響徹了病房:「這麼好的機會,多少人搶破腦袋都搶不到,你卻跟我說你不去了???」
「你知道違約金是多少嗎?姐今天跟你說實話,按照你現在的身價,你就算給景泰打一輩子的工,你也賠不起。」
阮薔咽了咽口水,試探性地問:「……如果我說我現在能付得起呢?」
羅丹一噎,語氣有些古怪:「小阮啊,我跟你說,做人一定要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你的演技不錯,長相更是絕佳,慢慢熬,我敢保證你總有一天能大紅大紫,所以你現在千萬不要想著一步登天的事情……」
阮薔感覺羅丹可能是誤會了什麼,忙不迭地點頭:「羅丹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只是和你開個玩……」
她的話還沒說完,身後突然傳來男人低醇的嗓音:「發生什麼事了?」
「……」
亦神什麼時候進來的???
阮薔下意識地先看了眼開著的病房門,然後視線慢慢移動到男人筆直的褲腿,再往上,是兩條優越顯眼的長腿,勁瘦的腰身,白色薄毛衣下面腹肌線條若隱若現。
耳朵尖微微發燙,她沒再往上探尋,迅速收回了視線。
電話那端的羅丹聽到阮薔這邊有男人的聲音傳過來,險些暈厥過去。
她不知道阮薔開著免提,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是真的給自己找了個金主?怎麼認識的?你們現在發展到哪一步……」
這麼晚了還在一起,發展到哪一步已經不言而喻了,羅丹沒問完就開始沉默,於是電話兩端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孟亦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朝阮薔看過去:「金主?」
阮薔:「……」
姐求你下次把腦洞開小一點吧!
「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你告訴我是什麼樣?」
阮薔偷偷瞥了孟亦一眼,她輕咳了一聲,關了免提,將手機拿到耳邊。
少女嗓音壓得很輕很輕:「他是我……哥,我們現在在醫院,我發燒了,是他送我過來的。」
嗯,她是阮小許的姐姐,亦神是阮小許的哥哥,所以亦神也是她的哥哥。
阮薔自欺欺人地想,這個邏輯簡直一點問題也沒有。
羅丹問,「親哥哥嗎?」
阮薔繼續催眠自己:「比親哥哥還親。」
羅丹感到十分欣慰,自己看中的苗子沒有長歪,語氣瞬間變得輕鬆起來:「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是姐想多了。」
阮薔剛要鬆一口氣,對方話鋒忽地一轉:「不過我怎麼覺得你這哥哥的聲音好聽到我都覺得有些耳熟,我是不是在哪裡聽過?」
「……」阮薔乾巴巴地笑著:「好聽的男聲都一個樣,我還在掛水呢,不說了姐,晚安。」
不等羅丹回復,她就迅速把電話掛斷了。
阮薔放下手機,抬眸的時候,再一次撞進那雙漆黑漂亮的狹長眼眸里。
對視兩秒,男人緩緩開口。
他的嗓音微啞,眸里熠熠生輝,情緒卻意味不明:「比親哥哥還親?」
阮薔心虛地別開了頭:「……」
片刻,他又一字一頓地問:「都一個樣?」
「……」
說到這個,阮薔更加心虛了。
亦神的嗓音在圈內可是和他的盛世美顏齊名,怎麼可能和其他人一個樣。
阮薔縮了縮肩膀,無奈地說:「我經紀人剛剛誤會你是我的……那什麼了。」
孟亦失笑:「那什麼是什麼?」
「……」
阮薔深吸一口氣:「前輩你明明聽到了。」
「所以……」
阮薔忍無可忍,鼓足勇氣小聲說道,「所以……前輩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逗我了?」
孟亦沒說話,只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須臾,才點了點頭:「好。不過我有個條件。」
阮薔想都不想就答應了:「你說吧。」
別說一個條件了,讓她順利過完這個夜晚,十個條件她也答應他。
反正過了今晚,她和他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了,過了今晚,她又會回歸成他千萬個粉絲裡面普普通通的一員。
嗚嗚嗚說起來她為什麼要今天發燒,為什麼要給阮星許打電話,為什麼要手賤刷微博,還有微博為什麼要給她推薦遲鳶……
頭頂上突然傳來一聲喑啞的笑,聲色撩人。
阮薔心裡雖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但她此刻仍舊被動淪陷在他的笑聲里。
孟亦唇角微翹:「既然不肯喊師父,以後就喊哥哥吧。」
阮薔怔了一下,抬頭朝孟亦看過去。
上次她直播的時候那個瘋狂給她砸火箭還讓她喊師父的那個網友就是他吧!肯定就是他!
她想了想,「那我還是喊師父……可以嗎?」
雖然不太懂亦神為什麼想讓她喊他師父,但是對她來說,比起哥哥來,還是師父更容易喊出口一些。
孟亦眼角微勾:「也行。」
阮薔抿了抿唇,正準備開口,手機忽然振動了一下。
她打開看完消息,抬起頭來,「……我經紀人問我在哪個醫院,她說要來陪我,讓我把定位發給她。」
頓了頓,她無辜地眨了眨眼:「要不師父你先走吧?」
……
羅丹到的時候,阮薔第二瓶水還剩下最後一點。
「你哥哥呢?」
阮薔面不改色地回,「他走了。」
她將耳邊的碎發往前撥了撥,擋住了有些泛紅的耳朵尖。
回去的路上,阮薔閉著眼睛放空著。
她記得,阮小許和她說過,孟亦雖然看起來冷漠,脾氣也不算好,但其實很照顧他們。
當初蔣昭言和阮小許兩人寫歌作詞作曲什麼都不會的時候,還是亦神一個人手把手地教會了他們。
所以……
因為她是阮小許的姐姐,亦神現在也將她當成妹妹一樣照顧了嗎?
羅丹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小阮,你看你都累病了,這幾天就好好休息吧,明天不用自己去影視城取東西了,我已經讓許知星明天取了幫你送過來了。」
「好的,謝謝羅丹姐。」
*
第二天早上,阮薔醒來之後難得沒有賴床,她洗漱完,換了身運動服就到樓下跑步去了。
經過昨晚的事情,她深刻意識到,自己缺乏鍛鍊,最終導致體質太差了。
繞著樓下花園跑了兩圈,她第三圈才跑到一半,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隔一會就振動一下。
阮薔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停住,她將手機拿出來一看,通知欄上全是微博的消息提醒。
眼睛還沒看清標題寫的啥,手已經點了進去。
緊接著她就愣在了原地——
【亦神昨夜現身某醫院疑似陪同隱婚嬌妻產檢】
「……」
阮薔眼前一花,沒等她昏厥過去,微博平台已經先她一步陷入癱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