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所有人,並將車上的物品搬空之後,直升機返航。
與孟亦同行的搜救人員看他將厚實的外套都給了阮薔,身上只剩下一件薄毛衣,猶豫了一下,上前詢問:「孟先生,你還好嗎?」
男人緊緊地抓著阮薔的手,沒有說話。
阮薔意識還在不斷地往下沉,此刻她其他感官都麻木了,只覺得抱著她的男人情緒依舊很不對勁。
那種情緒像極了溺水的人抓住了水面上唯一一根浮木,帶著濃烈的脆弱和恐懼。
而他身上的溫度已經比她還低了,整個人像是陷入了冰窖之中。
她想要醒過來,想要睜開眼睛,想要再和他說句話,卻徹底地失去了意識。
……
不知道過了多久,阮薔聽到有人在喊她,她睫毛顫了顫,鼻尖下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她終於打敗睏倦的意識,睜開眼睛來。
是阮星許,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正一臉擔憂地看著她,發現她醒了,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笑容:「謝天謝地,姐,你終於醒了。」
阮薔好不容易適應了眼前的光線,朝他笑了一下,眼睛卻四處看了看,嗓音沙啞:「孟亦呢……他沒有凍著吧?」
阮星許沒想到阮薔醒來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他老大,頓時就有點吃味,但轉念一想,孟亦昨晚在病房裡守了阮薔一夜。
他心底又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升起來,還沒來得及摸清那是什麼,便又消散了,他回道:「放心吧,老大他身體康健著呢。」
阮薔鬆了一口氣,麻醉效果還沒有褪去,困意再一次浮上來。
她不想再睡了,讓阮星許幫忙將她扶起來後,隨口問道:「阮小許,你什麼時候過來的呀?」
「我剛到不久。」
阮星許想到什麼,聲音聽起來有點心虛的樣子,「昨天晚上官方新聞說了X市雪崩有人受傷被困在了山上,有粉絲知道老大昨天的行程,她們都擔心是老大出了事,熱搜直接炸了,然後這幾天飛X市的航班幾分鐘內就全部爆滿了,我是坐爸爸的私人飛機過來的,爸爸和媽……我媽他們兩個也因為擔心你過來了。」
阮薔下意識地攥住了被子一角,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沉默了一會兒,她輕聲問:「他們人呢?」
阮星許見她面色平靜,不是很排斥,心底輕鬆了一點,回道:「你不是愛吃湯包嗎?他們去給你買了。姐,你睡了這麼久一定渴了吧,我先去給你倒杯熱水喝。」
說罷,他站起身,戴上口罩和帽子,拿著醫院提供的熱水壺走了出去。
隔了幾分鐘,病房門被推開,阮薔以為是阮星許打完水回來了,下意識朝門口看過去。
一個頭髮略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和保養的很好的女人走了進來。
阮薔指尖微微顫抖,她牙齒咬住了下唇。
從她高中開始住校到現在,她一次也沒有回過阮家,七年沒有見到過阮方國和何露,讓剛剛的她以為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她能夠原諒他們一點點了。
但是現在,她發現她還是做不到,只要一看到阮方國,她就會想起她的母親。
阮薔眼眸里的溫度降了幾分,她移開視線,儘量平靜地說道:「謝謝你們過來看我,但是我沒什麼事,兩位現在就可以回去了。」
何露朝她看了過來:「阮薔你這是什麼態度?我跟你爸大老遠從A市跑到X市來看你,還跑了好幾家店給你買了你最愛吃的早餐,結果我們剛到你就趕我們走?」
她看向阮方國:「我都跟你說了,你這個女兒眼裡壓根就沒有你這個爸爸,你倒好,非要來看她!惹得自己一肚子氣!」
阮方國眉心皺了皺,道:「她生病了,你小點聲,別嚇到她。」
何露冷笑了一聲:「她還怕被嚇到嗎?她小時候差點害死我們的兒子,她媽媽拿了我們阮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結果她七年都沒回過一次家,我看她就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眼狼,活該遭天譴遇到雪崩……」
阮星許剛好提著熱水壺回來,聽到何露的話,大聲打斷她:「媽!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阮薔原本想說些什麼,她看了一眼阮星許,攥著掌心,終究沒有說出口。
何露人被阮星許拽了出去。
她不滿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壓低了聲音質問道:「阮星許,你是不是被她下了什麼迷魂咒,我都跟你說了多少遍,她就是表面上看著單純無害,骨子裡肯定早就壞透了,她巴不得咱們母子倆早點去死!」
阮星許放開何露的胳膊,他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他摘掉帽子,用一種陌生的目光冷冷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小時候是我自己摔進池塘里的,跟我姐無關,媽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還有阮氏的東西我不會要,我的那一份如果你要,你就拿去,我姐的那一份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何露驚愕地看著他:「你不要難道全給她?她一個女孩子要那麼多股份做什麼?阮星許,你給老娘清醒一點!」
她越說越激動,「你從國外讀完書回來就進公司,不要再當你的那什麼破歌手了。」
阮星許疲憊地看著她:「我出國讀的是音樂,回來還會繼續做歌手,你管不著我。」
何露想到阮星許還不知道她已經將他的專業換成了工商管理,假裝妥協,說道:「行行行,媽媽管不著你,媽媽不管你了。」
*
阮方國看著身體瘦弱,面色蒼白的少女,眼底閃過愧疚之色,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阮薔不想看他,剛想扯過被子將自己整個人都遮住,拄著拐杖的許知星就出現在了門口。
她臉色紅潤,心情也很好:「薔寶,你終於醒了,我跟你說……」
許知星沒說完就看到了病房裡還有一個男人,她好奇地問:「這位先生是你的……?」
阮薔眼睫顫了顫,她聲音微微哽咽:「我不認識他,可能走錯病房了。」
阮方國沉默了一瞬,將手裡的早餐放在床頭柜上,就轉身離開了。
許知星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她有太多話想說了,所以沒怎麼多想。
等男人離開,她直接將病房的門關上,費勁巴拉地走過來,在阮薔身邊坐下,神情隱隱有些興奮。
「薔寶,我們還活著,簡直太好了。」
不等阮薔回應,她接著說道:「可惜的是,救我的那個小哥哥有女朋友了,他說過退伍之後就和女朋友結婚。」
「不過我打聽過了,他們的隊長現在還單身!薔寶,你太慘了,你昨天暈的太早沒有看到他們的隊長,那模樣簡直驚為天人啊!路上看著他我腿都沒那麼疼了!」
阮薔:「……」
這就是她的助理現在這麼激動和興奮的原因嗎?
許知星捧著臉說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能把軍裝穿得那麼好看!但是畢竟不是他救的我,哎,所以他不知不覺就失去了一個天大的好機會,他這輩子都娶不到我了。不說這個了,你上微博了嗎……」
阮薔聽著許知星絮絮叨叨了一會兒,心情好了那麼一點,她彎了彎唇,沒說話。
許知星說著說著,突然意識到什麼,「誒」了一聲,「亦神呢?我看昨晚他緊張的那個樣子,應該一大早就來看你才對啊!」
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
阮薔抬眸看過去,眼眸里的光瞬間就亮了起來。
許知星扭頭也看了過去,反應了幾秒,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啊啊啊星許弟弟,你是來找亦神的吧!!!我的天,我竟然見到了我的偶像!!!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阮星許將手裡的熱水壺遞給孟亦,朝許知星頷了頷首:「你好。」
他看了一眼阮薔,覺得她應該沒什麼事了,放心地轉身離開。
許知星見阮星許要走,單腳蹦著就追了出去,整個人就差健步如飛了,「星許弟弟,你給我簽個名再走啊……」
阮薔:「……」
孟亦一言不發地走過來,他將手裡的熱水壺和裝著食物的紙袋都放下,倒了一杯水,又開始拆食物的包裝盒。
阮薔看著他的手,骨骼清瘦,指節明晰,冷白的肌膚下血管若隱若現。
頓了頓,她沒有吊水的那隻胳膊抬起來,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衣袖,輕聲問道:「孟……前輩,你是不是不太開心呀?」
孟亦僵了一下,他漆黑的長睫垂落下來,眼底的情緒翻滾不息。
半晌,他揉了揉她的頭髮:「沒有。」
他俯身,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只是有些害怕。」
男人語氣很平靜,似乎昨晚的情緒都已經平復。
阮薔沒有問他害怕什麼,她認認真真地看了他一會兒,而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問道:「那你要抱抱……」
沒給她說完的機會,他再次靠近抱住了她,他的臉埋在她的脖頸處,氣息灼人,嗓音沙啞得厲害:「阮薔。」
阮薔抬起手覆在他的頭髮上揉了揉,她低低應了一聲:「別怕。我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