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水之中,滾滾波濤向著東南而去;丹水之側,十萬楚軍與十一萬秦軍廝殺正酣。
當秦軍贏疾所部三萬餘人加入戰場之後,原本還有幾分變數的戰局,瞬時之間便向著有利於秦軍的方向倒了過去。
從天際之上俯瞰整片戰場,便會發現秦軍魏章、嬴華、嬴疾三部就像是三道幾乎不可逾越的城牆。
而被這三道堅固城牆分割成兩個部分的,則分別是副將逢侯丑所率領的六萬楚軍和主將屈丐麾下的四萬精銳。
面對這種形勢,如果這兩支楚軍要想扭轉眼前不利的戰局,那麼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衝破兩軍中間嬴華所部兩萬餘人的阻擋,讓被分割包圍的兩個部分重新凝聚成一股力量。
這一點,身為沙場宿將的楚軍主將屈丐與副將逢侯丑心中自然是十分清楚。
手中長劍揮舞親手斬殺了眼前的秦軍士卒之後,這名楚軍將校徑直衝到了楚軍方陣中央的戰車旁。
「將軍,將軍……」
當看到戰車之上被自己的呼喚吸引過來的楚軍副將逢侯丑,這名楚軍將校氣喘吁吁地說道:「將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此刻我軍前方面對著秦軍魏章所部近六萬人,後方又有秦軍嬴華所部近兩萬名士卒阻隔。」
「如此兩面夾擊下去,我軍恐怕等不到來自屈丐將軍的增援,便會全軍覆沒。」
一通分析說清楚了自己所部此刻所面臨的困境之後,這名楚軍將校忽然面色一肅,向著副將逢侯丑躬身一拜。
「將軍,末將以為我軍只有聚集全部力量衝破秦軍嬴華所部的阻擋,才可能爭取到那一線生機。」
站在腳下的戰車之上,默默聽完了這名楚軍將校的建議,楚軍副將逢侯丑的目光不禁飄向了不遠處那一片激戰正酣的戰場。
當親眼看到自己麾下的士卒一個個地倒在秦軍的長劍之下,當親眼看到自己麾下的士卒如何也沖不破秦軍的防線,楚軍副將逢侯丑最終做出這個孤注一擲的決定。
緊握腰間長劍劍柄,將這一柄鋒利長劍拔出劍鞘,在這一刻眼前長劍之上泛出的幽幽寒光與楚軍副將逢侯丑的眼中寒光相互呼應。
「傳我將令,全軍將士向秦軍嬴華所部……」
「衝殺!」
伴隨著楚軍副將逢侯丑的這一道軍令的下達,六萬楚軍士卒爆發出了自己心中最後的一份戰意。
在這份戰意的鼓舞之下,這六萬名士卒猶如大海之上的波濤一般,一下接著一下地向著前方的秦軍嬴華所部拍擊了過去。
騎乘在戰馬之上,望著前方那一浪高過一浪、一浪猛過一浪的楚軍攻勢,身為主將的嬴華臉上卻無半分慌亂之色。
嬴華心中十分清楚,此番丹陽之戰究竟能不能重創眼前這支楚國大軍,關鍵就是自己能不能守住這道防線。
面對那不斷拍擊而來的巨浪,他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將自己麾下的士卒化為一道無比堅固的堤壩阻擋這巨浪的侵襲。
輕輕抬起右手,望著手中長劍劍身之上浮現出的熟悉面容,嬴華的嘴角勾勒出了幾分弧度。
笑容一閃而逝,嬴華的目光之中立時之間只剩下了一道道殺意,他的心也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冰冷。
「秦軍將士,列陣!」
聽著耳畔響起的隆隆戰鼓之聲,一面面巨櫓被推到了整個秦軍方陣的最前方,而這巨櫓之後站著的是一名名手持長戟的秦軍士卒。
那一面面無比堅固的巨櫓所組成的盾牆死死地阻擋住了對面楚軍一波波侵襲,而站在這一面盾牆之後的秦軍長戟兵們則是化為了一個個無情的殺戮機器。
「刺!」
當耳畔響起這一聲來自所屬將校的號令之時,這些秦軍長戟兵們並沒有半分的猶豫,無比迅速地將自己心中的長戟刺了出去。
這一桿杆長戟越過了那一面面的巨盾,鋒利的戟刃刺入了迎面衝來的楚軍士卒的身體之中。
伴隨著一陣接著一陣利刃刺入血肉之中的聲音在戰場之上響起,這一波拍擊而來的海浪似乎被堅固的堤壩所遏制了,海浪的腳步就這麼停在了堤壩的外圍。
「收!」
又是一道軍令在這些秦軍長戟兵耳畔迴響,無數次訓練已然形成本能的他們乾脆利落地將自己手中的長戟收了回來。
戟刃划過血肉的聲音再一次地響起,立時之間對面的楚軍士卒身上忽然噴濺出了一道又一道血箭。
片刻之後,這些早已經失去了生機的楚軍士卒因為沒有了來自前方的支撐,就這麼無力地向著前方倒了下去。
在將軍嬴華的指揮之下,那些秦軍士卒化為了一個個無情的殺戮機器,而那兩萬名秦軍士卒所組成的堅固城牆成為了阻隔楚軍兩個部分的天塹。
就算是楚軍對於中間的秦軍嬴華所部發動了怎樣強大的攻勢,但是他們最終卻都沒能夠衝破這層阻礙,重新與對面的同袍取得聯繫。
被分割包圍的楚軍不斷向著兩軍中間的秦軍嬴華所部發動攻勢,另外兩部秦軍自然也沒有袖手旁觀。
此時此刻,這兩支秦軍部隊化為了一柄鋒利的利刃,如同庖丁解牛一般分解著眼前這兩塊巨大的肉塊。
突擊、分割、包圍、殲滅……
這一套猶如行雲流水地操作之下,兩塊巨大的肉塊被魏章、嬴疾兩部不斷地分割開來,隨後一舉消滅。
望著自己前方足足是自己好幾倍並將自己團團包圍的秦軍,幾名楚軍士卒互相對視一眼。
這一刻,他們從自己同袍的眼中已經看不到那曾經有過的戰意,只剩下了那無比的恐懼與絕望。
面對眼前幾乎數倍於己的秦軍士卒,他們很清楚自己等人已經沒有了獲勝的可能。
不過作為一名名從腥風血雨之中拼殺出來的老卒,放下手中兵器並向著對面的秦軍士卒搖尾乞憐,這種懦弱的行為並不是他們能夠做出來的。
既然明知道前方必然是死路,與其走得窩窩囊囊,那還不如堂堂正正地死。
默默達成了這一份默契之後,這些楚軍士卒便向著對面的秦軍沖了過去。
雖然他們的精神令人敬仰,但是戰場之上卻並沒有那麼多的奇蹟發生。
在對面數倍於他們的秦軍的猛烈攻勢之下,幾乎一個照面,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就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片刻之後,這些曾經在絕望之中向著對面的秦軍發動最後一次衝鋒的楚軍士卒,全部變成了戰場之上一具具冷冰冰的屍體。
伴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如同剛剛那些一般楚軍士卒一個接著一個地倒在了秦軍的劍下。
戰爭的天平逐漸向著秦軍方向傾斜了過去。
……
天色近晚,火紅的雲霞將天空染得如同鮮血一般。
手中長劍不知道多少次地揮出,不知道擊殺了多少名秦軍士卒之後,楚軍主將屈丐已經耗盡了自己的最後一分力氣。
被鮮血浸染的長劍刺入身前的大地,此刻這名楚國將軍將整個身體大部分的重量都壓在了這一柄長劍之上,以求得片刻的喘息。
「呼……」
「呼……」
「呼……」
一陣接著一陣粗重的喘息聲響起,這一刻楚將屈丐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後輩魏章,見過屈丐將軍。」
當耳畔響起這一道聲音,這一位已然體力耗盡的楚軍主將無比艱難地抬起了頭。
順著這道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映入屈丐眼帘的是一名身著墨色鎧甲的秦國將軍,而他屈丐的周圍此刻卻是正站立著數十名手持長戟的秦軍精銳。
片刻之後,逐漸從體力耗盡之中緩過來的屈丐看著對面的秦將魏章,眼中一絲慚愧之色忽然浮現。
「屈丐不過一敗軍之將,又如何能夠值得將軍如此?」
對著眼前的秦將魏章說完了這一番話語之後,屈丐艱難地將自己的身體轉向了東南方向。
那裡正是楚國都城郢都所在。
只聽撲通一聲,這位經歷無數次大戰的老將軍直面自己母國的國都所在,就這麼跪了下去。
「王上,屈丐有負王上重託,有負楚國重託啊!」
帶著無比痛苦的語氣說完這一番話語之後,楚將屈丐當即拔出了身旁長劍,便要自刎於這戰場之上。
只是身為秦軍主將的魏章卻不會允許他就這麼死去,在那千鈞一髮之間,只聽得一陣金屬交鳴之音。
跪在地上、緊閉雙眼的屈丐先是感受到自己手中長劍因為一股巨力而脫出,然後突然感覺自己的脖頸之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正散發著陣陣寒意。
等到他睜開眼睛看向前方之時,只見他的脖頸之上此刻正架著一柄長劍,而這柄長劍的主人乃是一名身形魁梧的秦國將軍。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秦將嬴華。
「想死,哪那麼容易。」
說完這一番話語,不等楚將屈丐有什麼反應,嬴華直接押著他離開了這一片戰場。
楚軍主將屈丐的被俘,也就意味著這一場丹陽之戰徹底落下了帷幕。
此戰,秦軍斬首八萬,俘虜了包括主將屈丐、副將逢侯丑以下七十餘名楚國將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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