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面對著上方站著的楚王羋槐,面對著周圍楚國朝臣臉上顯露出的幾分不善的神情。記住本站域名
公子子蘭心中不僅沒有半點自己不應該站出來的自覺,眼神之中卻有一股理所當然的神情。
帶著這一股令人一看就不喜的神情,公子子蘭向著上方的楚王羋槐躬身一禮。
然後楚王羋槐以及大殿之中的一干楚國朝臣,就聽到這位楚國公子大聲說道:「啟稟我王,此戰楚國不能戰啊。」
公子子蘭又是一聲高呼在大殿之中響起, 立刻讓周圍眾人臉上的神情又是難看了幾分。
下一刻,就在距離公子子蘭的楚國朝臣準備上前,將這一位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詞的楚國公子攔下之際,公子子蘭臉上卻是擺出了一副為楚國考慮的神情。
「啟稟王上,此戰楚國不能戰啊。若是此戰一開,我楚國恐怕不久之後就有覆滅之危啊!」
聽到了公子子蘭這一聲話語, 楚王羋槐就算是心中再不喜,也不得不站出來讓他把話說完。
「說說吧,此戰若開我楚國能有什麼覆滅之危?」
「遵令。」
得到了楚王羋槐的命令, 公子子蘭更是擺出一副自己有理的架勢,然後殿中眾人就聽他大聲說道。
「剛剛子蘭聽到列位之中有人說過,我楚國幅員萬里,能夠和列國打一場消耗戰,是也不是?」
「剛剛子蘭還聽到列位之中有人說過,我楚國帶甲百萬,若是能夠將他們召集起來能夠和列國開戰,是也不是?」
「剛剛子蘭更聽到列位之中有人說過,我楚國上下一心,誓要與諸侯聯軍拼死一戰,是也不是?」
說話之時,公子子蘭的視線從周圍一名名的楚國朝臣臉上划過,那一句比一句強烈的語氣直將周圍眾人問得是啞口無言。
雖然這些人平日裡看不上子蘭這個因為自己的出身才能位列朝堂,而胸中沒有半點才識的人;
但是他們此刻也不得不承認,公子子蘭這三個問題確實是直直地戳中了此刻楚國的軟肋。
若以國土而論,此刻的楚國確實是可以被稱之為幅員萬里, 其領土甚至從華夏西南一直延伸到了東南。
列國之中,就算是如今因為占據巴蜀、拿下北地而領土大增的秦國, 也無法與楚國相提並論。
只是相比較於列國所擁有的國土而言,楚國的國土確實是廣袤,不過其國土的大部分地區開發程度卻是極低。
換句話說如今的楚國就像是一個胖子,雖然看起來十分壯碩,但是身體之上所擁有的不過是大塊的肥肉,根本就只是虛胖而已。
說完了國土,我們再來說說如今楚國所擁有的軍隊。
其實剛剛那些楚國朝臣說的並沒有錯,如果將此刻楚國所有的軍隊拉出來,湊出一支人數過百萬的大軍並不是沒有可能。
可是這樣一支大軍之中,忠於楚王羋槐的軍隊恐怕只占其中的一小部分,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貴族封君所擁有的私兵。
楚國征伐他國的過程之中,或是為了以最快的速度擴充自己的國土,或是為了安定占領之地的民心,又或許為了賞賜有功將士……
總之,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在楚國那廣袤的國土之上存在著數量眾多的貴族封君。
伴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數量眾多的貴族封君逐漸抱成一團, 成為了楚國朝堂之上一個不可忽視的強大勢力。
其實, 不是沒有人看不到這些貴族封君勢力對楚國王權的威脅,甚至有人曾經針對這些貴族封君出台過一些舉措。
這個人並不是楚國人, 他是一個衛國人,曾經出仕過魯國、魏國、楚國三國。
他的名字叫做吳起。
楚悼王在位之時,曾經任用吳起擔任令尹主持過楚國的變法,而那一次變法主要針對的便是楚國的貴族封君勢力。
那一次變法可以說是十分有效的,在變法數年之後,楚國國力便擁有了一個極大的飛躍。
其後,在令尹吳起的率領之下經歷變法之後的楚軍,向南征服了百越之地,向北擊敗了當時強大的霸主魏國,楚國的聲威由此大振。
只是正當楚軍在前線攻城拔寨,眼看著就要洗雪當年大梁之敗的恥辱之時,一場變故讓這一場轟轟烈烈的楚國變法戛然而止了。
作為這一場變法主導者的楚悼王薨逝了。
失去了自己最大支持者的吳起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在臨死之前他決定用自己的生命來踐行自己一直為之而奮鬥的事業。
就在那些楚國貴族封君派出的死士將他圍困之際,吳起躲藏在了楚悼王的屍體之後,任憑死士射出的利箭將他和楚悼王的屍體一同射中。
楚國的律法曾有規定,凡是傷及君王屍體的,一律夷滅三族。
靠著一條律法,繼位的楚肅王族滅了國中貴族七十餘家,楚國的貴族封君勢力在當時遭受到了一場重創。
只是受到重創雖然是受到重創,但是貴族封君的勢力實在是太過強大,如果不是像吳起這樣的天下奇才、如果沒有一代代君主長期的支持,根本無法徹底將其剷除。
到了距離那一場重創數十年後的今天,楚國的貴族封君的勢力已然恢復了大半。
而和周王室分封的諸侯相似,這些貴族封君同樣在自己的封地之上,豢養了一支只屬於自己的軍隊。
這支軍隊並不聽從楚王羋槐的調遣,他們只忠於那些供養他們楚國貴族封君。
可以想見,若是這些貴族封君的私兵被召集到一處,從外表上來看確實是披堅執銳、軍容整肅。
但真要是讓這些連軍令都不統一、組成更是無比複雜貴族封君的私兵踏上戰場。
不要說是與對面一支支戰力強橫的諸侯聯軍拼死血戰了,恐怕一與敵軍接觸他們就有逃跑的危險。
到時候兵敗如山倒之下,就連那些忠於楚王羋槐的精銳,都有可能連帶一起崩潰。
所以還是那句話,別看此刻的楚國看起來十分強大、楚軍人數也是十分眾多,但是真正能夠在戰場之上苦戰的也不過忠於楚王的那些士卒。
十年之前,一場丹水之戰、一場藍田之戰,使得忠於楚王的軍隊傷亡慘重。
十年之後,就算是楚國靠著這十年努力地恢復著,但是楚軍數量也一直沒有超越十年之前的水平。
靠著這一支不超過三十萬的大軍,就準備迎戰由秦國、齊國、趙國、魏國、韓國、燕國所組成的六國聯軍。
楚軍這一戰要想取勝,真的可以說是十分困難了。
至於說什麼如今楚國上下一心,要和列國諸侯拼死一戰,那根本就是一件笑話。
不說如今楚國朝堂之上以公子子蘭、上官大夫、靳尚為首的一批人,一直在和屈原為首的對秦強硬派互相看不順眼。
就說如今楚國那廣袤國土之上存在著的一個個貴族封君,就已經註定了楚國根本無法做到凝聚全力。
其實如果我們將如今的楚王室和過去的周王室相比、將楚國的貴族封君與天下諸侯相比,就會發現他們之間有某些地方是頗為相似的。
從周王室的衰落之上我們不難推斷出,若是楚王室始終保持強大的話,那貴族封君們必然會安安分分。
可若是楚王室陷入衰落的話,那麼貴族封君就算明面之上不會做些什麼,可是暗地裡絕對會動些手腳。
就像是原時空之中垂沙之戰後的楚將莊蹻叛亂,不僅攻陷了楚國大片的國土,甚至連楚國都城郢都都落入了對方的手中。
這真的只是一名如喪家之犬的楚國敗軍之將,單單憑藉一己之力就可以做到的嗎?
而這一場聲勢浩大、幾乎快要傾覆楚國社稷的叛亂,卻在極短的時間內被平定,作為叛軍首領的莊蹻更是安然無事並重新成為了楚國的將領。
這一切的一切真的不會令人有所懷疑嗎?
當然,這一切都是原時空之中所發生的事情,我們還是視線重新拉回如今的楚國朝堂。
在將楚國以及諸侯聯軍的實力作出了一番對比之後,公子子蘭向著上方的楚王羋槐躬身一禮。
「啟稟我王,臣以為無論是從國力之上還是從軍力之上,我楚國都遠遠不是諸侯聯軍的對手。此番若是戰端一開,我楚軍恐怕難免一敗。」
給出了一個結論之後,公子子蘭的視線忽然與楚王羋槐連成一線,嘴中更是說出了一番無比急切的話語。
「父王,子蘭以為此番楚國不能戰。朝堂之上這些朝臣之所以鼓動父王開戰,乃是用楚國的前途,去為他們自己博取一個聲名。」
「父王,為了父王、為了楚國,此番戰端絕不能開。」
楚王羋槐看著下方的自己的這一個兒子,饒是楚王羋槐一向覺得對方才識淺薄,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確實是有幾分道理的。
如今單單憑藉楚國的實力要想應對諸侯聯軍的攻勢,實在是有些困難了。
此戰能夠避免還是避免的好,若是能夠休兵罷戰,就算是楚國付出一些代價也可以。
暫時壓下了剛剛心中萌發的戰意之後,楚王羋槐輕輕點了點頭,表示了對公子子蘭話語的部分。
緊接著楚王羋槐繼續向其發問道:「依你來看,我楚國怎麼樣才能避免這一場大戰。」
「父王,兒臣覺得要想避免此戰並不難。」
面對著楚王羋槐提出的問題,公子子蘭根本沒有經過多少思考,當即就擺出了一副成竹在胸地模樣。
就在楚王羋槐提起幾分興致,準備聽聽自己這個兒子的高見之時,就聽對方的聲音在耳畔響了起來。
「啟稟父王,兒臣以為此番列國諸侯特別是秦、齊兩國之所以如此興師動眾地要攻伐我楚國,無非是因為看中了我楚國所占據的土地罷了。」
「經過歷代先祖的努力,如今我楚國疆域已然幅員萬里,列國想要就給他們一些便是。」
原本楚王羋槐還想著公子子蘭能夠給自己出什麼高招,沒有想到卻是割讓土地這一步。
還未開戰便要割地,此事若是傳揚出去,天下之人如何看他羋槐又如何看楚國?
說楚王羋槐這個歷史之上的楚懷王處事不明,不能算是一個明君的話,倒也不是沒有幾分道理。
可是要說評論楚懷王所具備的氣節,那可是比後世某些朝代的某些君主強出太多太多了。
要知道,楚王羋槐那時可是只身前往武關,面對著的可是無數秦軍手中所持的利劍。
可是即使自己的生命都已經受到了威脅,但在面對原時空之中的秦昭襄王要求他割讓巫郡、黔中郡的時候,他也是斷然拒絕了對方的無理要求。
一番在列國之間逃竄並重新被秦國捉回去的經歷過後,即使知道自己此身恐怕難以回返楚國,即使知道自己恐怕要落得個身死異鄉的結局,這位原時空之中的楚懷王都一直沒有放棄自己的氣節。
還是那句話,與後世某些朝代的某些君主相比,楚懷王無疑是一個身具氣節的君王。
聽到耳畔響起的這一番話語,楚王羋槐因為剛剛公子子蘭一番話語而有所緩解的神情,一下子又陰沉了許多。
不過楚王羋槐還是壓下了心中那一份逐漸升騰的怒火,他倒想看看自己的這個兒子究竟能夠說出些混帳的話語:「你準備拿什麼地方來讓諸侯聯軍退兵啊?」
「這……」
此刻的公子子蘭顯然並沒有發現自己父王的異常,當聽完楚王羋槐的問題之後,他竟然真的去思考該用什麼地方來使得列國退兵了。
一番思索之後,就見公子子蘭好似想到了什麼最好的條件,他的面容之上顯露出了一片自得之意。
「啟稟父王,兒臣以為聯軍之中國力最強的無非秦國、齊國兩國。」
「對於齊國,兒臣以為割讓如今我楚國手中的半個淮泗之地,便能令齊國退兵;」
「至於秦國嘛,兒臣覺得黔中和巫地對於我楚國來說乃是可有可無,不妨將他們割讓給秦國。」
「在解決了秦國、齊國這兩個大國之後,我楚國再隨隨便便割讓一些土地給韓、魏兩國、以及賠償一些錢財給趙、燕兩國應該就可以了。」
公子子蘭這一話一出,大殿之中的列位楚國朝臣不禁面面相覷,他們實在是想不到公子子蘭是如何能夠說出這一番話語的。
就在下方群臣臉色有些詭異之時,上方楚王羋槐的臉色此刻卻是已然恢復到了剛剛那種陰沉的狀態之中。
在公子子蘭處于思考之時,楚王羋槐想過對方可能會說出一些對楚國不利的話語。
但是他沒有料到公子子蘭不僅要對楚國不利,而且還想赤裸裸地出賣楚國。
帶著臉上那一股無比陰沉的神情,楚王羋槐一步步地從台階之上走到了公子子蘭的面前。
下一刻,伴隨著一道劍鳴之音在大殿之中響起,公子子蘭只覺得自己的脖頸之上忽然浮現了一絲冰寒。
順著那一絲冰寒,公子子蘭充滿恐懼的視線輕輕上移,最終映入他視野之中的卻是楚王羋槐那無比冰冷的神情。
這一刻,公子子蘭只覺得如果自己再不說些什麼,那麼楚王羋槐一定會做些什麼讓他終身難忘的事情。
來不及多想什麼,公子子蘭帶著夾雜著幾分顫抖的聲音對著面前的楚王羋槐求饒道:「父王,父王,兒臣知錯了。」
「知錯,你有什麼錯?」
「不過是要將我楚國歷代先祖費盡心血奪下的土地,拱手讓與秦、齊兩國罷了。」
「不過是要隨隨便便給魏國、韓國一些土地,給趙國、燕國一些錢財罷了。」
「你說,你有什麼錯呢?」
楚王羋槐的語氣一字比一字沉重,楚王羋槐的眼神一刻比一刻陰沉,公子子蘭甚至從對方的雙眼之中看到了一絲殺意。
這個時候,心中已然被嚇破膽子的公子子蘭在殿中群臣的注視之下,向後閃躲了幾分之後撲通向著楚王羋槐跪了下去。
「父王,兒臣知罪了,求父王饒命啊,求父王饒命啊!」
看著身前的公子子蘭如此一番言行,楚王羋槐的神情立刻便緩和了不少。
不過即使心中已然收起了對公子子蘭的殺心,楚王羋槐還是用著無比冷酷地對著他說道:「你若不是寡人的兒子、楚國的公子,寡人手中長劍早已經將你斬殺當場。」
「混帳東西,還不快快退下。」
「諾。」
聽到楚王羋槐饒了自己,公子子蘭當即迅速從地上站起,然後十分狼狽地向著大殿之外逃竄了出去。
看著他這麼一副狼狽樣子,楚王羋槐輕輕搖了搖頭,眼神之中一道無奈緩緩浮現。
他怎麼生了個這樣的兒子啊?
一番感慨之後,楚王羋槐的視線轉身看向了一旁的楚國朝臣,並最終落在了執掌楚國軍權的楚將唐昧身上。
一步步地走到這位將軍身前,就見楚王羋槐面色無比肅然,「唐將軍,寡人慾用你為將,率領我楚國大軍迎戰即將抵達的列國諸侯,不知你可願意?」
「我王但有所命,末將自當遵從。」
「將軍,楚國拜託了。」
「願為我王效死,願為楚國效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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