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飛揚跟著信白等人進了斷劍山莊。信白心裡仍在怨憤這不爭氣的徒弟,不只是因為楚飛揚為了一個魔教妖人同他作對,更為他不知好歹自毀前程痛心。袁康壽跟著勸了幾句。他也算看著楚飛揚長大,楚飛揚的品性他十分信任,但如今江湖上傳言日盛,即便他有心偏袒,也只是有心無力。也怪楚飛揚素來行事高調,名振江湖之時,又豈會不遭人妒。如今行事稍有偏差,任你再是身正,又怎敵一些人背後落井下石,添油加醋惡意中傷。
袁康壽安排楚飛揚住在清風劍派入住的西院,雖然信白嘴上指責了幾句,倒也不是真要把楚飛揚趕走。不管做過再多錯事,那是也他養大的孩子。又怎麼忍心真的斷絕情分。楚飛揚自然看出師父早已心軟,下了力地刻意討好。信白面上繃著,心裡卻也漸漸高興了起來。
這天已是二月初八,陰沉了多日的天氣終於放晴,離武林大會正式開始只有兩天。楚飛揚從信白的房裡退出,正迎上信雲深和宋藍玉二人,都是一臉賊笑地看著他。
「你們兩個在這裡做什麼?鬼鬼祟祟。」楚飛揚笑道。
信雲深撇了撇嘴道:「藍玉一直贊你有多正人君子大義凜然,誇得跟朵花一樣。我帶他來見識見識大師兄溜須拍馬的功力。」信雲深說著湊了上去,一雙貓兒眼笑彎成月牙一般,「我也見識了。果然不管哪方面,大師兄都是頂尖的。」
「臭小鬼。」楚飛揚抓住信雲深的腦袋胡擼了一把,信雲深大叫著求饒,掙脫開來跳到宋藍玉身後,笑道:「你看到了,你的楚大哥才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宋藍玉只是看著楚飛揚,但笑不語。
楚飛揚正因剛才信白的幾句軟話滿心舒暢,這時了也來了興致,挾著信雲深和宋藍玉二人到院中胡亂打鬧了起來。
三人鬧得正歡,院中忽院來了一個小丫鬟,福了一福,笑道:「楚大俠,我家小姐請您過去。」
來人正是梅欣若的婢女,楚飛揚忙迎上笑道:「近來事多,未來得及拜會梅姑娘,實在失禮。」
信雲深瞅見宋藍玉撇著嘴低下頭去,滿面鬱郁之色,笑道:「唉呀有人要不高興了。藍玉,梅家小姐也是你的舊識,你要是不放心就同大師兄一起過去拜會吧。」
楚飛揚扯了扯信雲深柔嫩的臉頰,又拍了拍宋藍玉的頭頂,笑道:「在這等著。師兄回來給你們帶糖吃。」說著便同那小婢女一同出去了。
「討厭,拿我們當小孩子。」宋藍玉摸著頭頂,忿然道。
信雲深長長地哦了一聲,閒閒道:「我是想當小孩子,就是有人想當大師兄的──」調侃的話還未說完,眼角突然撇見牆頭上憑空出現的一個人,那未出口的話便戛然而止了。
那人僅以一根長簪別住頭髮,不再有閃亮的銀飾,一頭長髮披在肩上,一襲樸素的白衣卻盡顯風流。他疊著的修長雙腿掩在垂下的如水般的柔順衣擺中,微俯下身以手托腮,笑意盈盈地看向信雲深。
「你是誰?」宋藍玉也看到了那人,出聲問道。
「藍玉──」信雲深扯住宋藍玉,往後一推道:「他是我朋友。你先走吧。」
宋藍玉看了看兩人,點了點頭,出了院門。
高放面上笑意更深,沖信雲深勾了勾手指:「過來。」
信雲深走到牆下,抬起頭來,一雙大眼中閃動著複雜的光茫,張口喚道:「高放……」
高放把手伸向他,道:「扶我下來。」
信雲深忙伸開雙臂迎上去,高放從牆上一躍而下,跳進信雲深的懷裡。
「高放,高放。」信雲深有些激動地摟住他,一疊聲地喚著。
高放任他摟著,笑道:「小鬼,可想我麼?」
信雲深猛點頭:「想,想死了。你去哪裡了,那個時候為什麼突然就不見了。」
高放笑道:「大人有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問。」看著信雲深嘟著嘴皺起了眉,高放獰笑著狠狠掐上他的臉,邊揉捏邊道:「不是要當小孩子麼?不是想當你爹的好孩子麼?怎麼我說了你又不高興了。」
信雲深連聲呼疼,一雙大眼中蒙上一層水氣,卻又不敢用力掙脫,只能可憐兮兮地看著高放。
高放鬆開手,心疼地揉了揉那被掐得通紅的水嫩臉頰,輕聲道:「疼不疼?」
信雲深委屈地點了點頭。高放抬起腳湊近過去,溫熱的呼吸撒在信雲深的臉上。信雲深的眼神閃了幾閃,睫毛輕顫著,不自覺地摒住呼吸。
高放將唇印在信雲深頰上,輕輕地摩梭了片刻,稍微離開一點距離,又問道:「還疼不疼……」
信雲深抿著唇盯著高放,卻不說話。高放與他對視半晌,苦笑著低下臉。信雲深沒有動,依然緊緊摟著高放的身體。高放掙了掙,信雲深卻摟得更緊。
高放抬頭瞪著信雲深,惡狠狠道:「放手。」
信雲深倔強地搖頭:「不要。高放,我們還像以前那樣不好麼……像以前那樣在一起……」
高放乾脆道:「不好。如果你不願意接受,就放開我。」
信雲深閉上了嘴,一臉眩然欲泣的模樣。高放掙開他的手,這一次信雲深卻沒有再挽留。高放轉過臉去,不讓信雲深看到他緊皺的眉宇間纏繞的苦楚,出口的聲音卻是一派淡然:「雲深,我是來向你告別的。以後也許都不會再見了。如果還能見面……」那時已經是敵人了吧。高放沒有將這最後一句話說出口,低著頭慢慢地離去了。
信雲深向著高放離開的方向邁了一步,卻最終仍是站在原地,看著那身影慢慢消失在視野中,握緊手心轉回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