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說什麼？
許爰瞪著他，看他一副要把所有事情都抖出來的樣子，終於聽不下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蘇昡對她眨眨眼睛。
「胡說八道什麼？」許爰低聲警告他，「不許再說了，再說悶死你算了。」
蘇昡低笑，點了點頭。
許爰見他乖覺，慢慢地放下手，見眾人都看著他們，她臉紅地低下頭。
蘇昡咳嗽一聲，溫柔寵溺地看了許爰一眼，抬眼對眾人微笑，「女朋友不讓說，你們就不要再有好奇心了，我可不想在你們看不見的地方跪搓衣板。」
眾人哄然大笑。
許爰覺得面子裡子都沒了，偷偷伸手，狠狠地掐了蘇昡腰一把。
蘇昡笑容不減，任她掐完，笑著攥住她的手，聲音不高不低，帶著濃濃的笑意，「以後一定要板正你這動手動腳的毛病。」話落，補充，「至少在沒人的時候你再對我動手，否則我會很沒面子。」
許爰磨牙，「你還說。」
「好，我不說了。」蘇昡轉回頭，端起酒杯，對眾人示意。
眾人更是大笑。
有人起鬨，「蘇少，你這是要喝交杯酒嗎？可別對著我們啊！」
「對，要喝交杯酒，也是對著許小姐！」有人跟著一起玩笑。
「幾十億的單子啊，果然是真的，蘇少這是為搏佳人一笑，一擲幾十億，我們真是老了，現在的年輕人，談戀愛都這麼高格調，甩我們當初幾十條街。」
「幾十條街哪兒到哪兒，照我說，幾百條街差不多。咱們在座的各位，誰捨得幾十億博美人一笑？除了蘇少，沒有吧？」
「不錯，沒蘇少這魄力！」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玩笑起來。
許爰的臉一陣陣發熱，覺得自己的臉估計現在都能烙餅了，恨不得把頭埋沙發底下去。
「蘇少眼光好，爰爰在我們學校，追求者不知道有多少。可是她選了蘇少，我還不明白蘇少是拿什麼攏住了爰爰的心，原來是這樣！別說爰爰，就是任何一個女人，恐怕也會受不住蘇少這般追求。」程妍妍的聲音忽然從眾人的笑聲中響起。
許爰激靈一下子，臉上的熱度退了個乾淨，她怎麼忘了這裡還有程妍妍？
隔斷內眾人的笑聲頓時一靜。
這話雖然聽著是沒什麼不對，可是細細琢磨，這裡面便可以感覺出不對味來。
在座的人都是縱橫商場多少年的精明人，哪兒能聽不出來？
程總皺了皺眉，看了程妍妍一眼，並沒有說什麼。
許爰慢慢地抬起頭，看向程妍妍，她的臉上掛著親近明媚的笑，她緊挨著林深坐著，林深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或者可以說沒有表情。她心忽然刺痛了一下。
程妍妍這是幹什麼？三番兩次地給她下軟刀子，是覺得她還對林深舊情未了？怕她糾纏著林深一個三年又一個三年，不撞南牆心不死，讓她心死回頭嗎？
可是她又怎麼知道，在聽說他們在一起時，她就已經退避三舍了。
難道她如今還要步步緊逼，讓她抹殺掉追著林深的那三年？
就算她想抹殺掉，也要有辦法抹殺掉所有人的記憶才行。
何況，那是她的記憶，憑什麼為了她要抹殺掉？
她是喜歡林深，可是她已經儘量地做到不妨礙她了，還要她如何？永遠不出現在林深面前嗎？
她心裡冷笑一聲，憑什麼她要永遠不出現在他面前？若是看她礙眼，他們可以不出現在她面前才是，也不該是她躲著人。想到這，她緩緩地笑了，「程同學，我和你不熟吧？」
程妍妍笑容一僵。
許爰伸手拿過蘇昡手裡的酒杯，一仰脖，將杯中的水全部灌進了肚子裡，然後她放下酒杯，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可能大家有點兒誤會，我今晚不是跟我男朋友來的，而是陪我的學長林深來的這裡。林學長的公司有我百分之五的股份，我作為他的特助，也算是股東，陪他來參加酒會。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了程同學。」
程妍妍面色一變。
許爰看著她變臉，繼續說，「從我踏進大學的校門，就認識了林學長，後來入他公司兼職。因為林學長替我擋了桃花，這三年來，我身邊除了他，可沒一隻公的。程同學說追求我的人不少，我怎麼不知道都在哪裡？」頓了頓，她好笑，「不過程同學是外語學院的系花，追求者才是真的不少，但我也奇怪，你怎麼就選了林學長？他也拿幾十億的單子哄了你嗎？以己度人，想必是這樣？」
程妍妍臉漸漸地白了。
「我男朋友眼光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點，我作為他的女朋友，不會在這樣的場合，打著親近別人的名義，出言下軟刀子給自己的男朋友和別人添堵。」許爰吐出最後一句話，毫不客氣地站起身，拿著包往外走，「對不起，這裡不太適合我，失陪了。」
眾人都看著她起身，無人說話。
蘇昡一把拽住她，「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許爰停住腳步。
蘇昡伸手拿過外套，隨意地搭在手臂上，對還沒回過神來的眾人笑笑，「她今天跟我鬧了脾氣，我才無奈丟下了億陽哄她，哪裡能是有錢不賺故意施為？太看得起我了！」
眾人聞言看著蘇昡。
蘇昡對上陳總，繼續笑，語調溫和，「令千金恐怕和社會接觸的少，以後這樣的酒會，程總還是多要帶她參加才行。」
程總面色微變。
蘇昡轉過視線，對上楊總等人，歉然，「你們繼續，今天我只能又失陪早退了，對不住各位。改日我請客！」
「蘇少和許小姐慢走！」楊總等人都點點頭。
蘇昡反手拉住許爰，出了隔斷，向外走去。
二人離開，隔斷內靜默了片刻，林深忽然站起身，一言不發地出了隔斷。
程妍妍騰地站了起來，就要追去。
「妍妍！」程總凌厲地喊了一聲。
程妍妍腳步頓住，看向程總，見他一臉陰沉，目光是從來沒有過的嚴厲，她眼圈一紅，「爸！」
「跟我回家！」程總警告。
程妍妍點點頭，不敢再追著林深離開。她沒想到許爰看著綿綿軟軟，可竟然會當著這麼多人說了這樣一番話。等於毫不留情地扇了她好幾個巴掌。她從來沒有這麼委屈過，可是偏偏沒法反駁發作出來。
程總轉身對眾人致歉，「抱歉各位，女兒被我慣壞了，我將她送回家，改天給大家賠罪。」
「好說！」眾人都點點頭。
程總和程妍妍一前一後也離開了。
幾人先後一走，楊總、陳總等人對看一眼，都覺得今日這事兒，實在是……
「蘇少這個女朋友真是了不得，你們知道是什麼來歷嗎？」有人壓低聲音問。
楊總搖搖頭。
陳總也搖搖頭。
「沒人查嗎？」那人又問。
陳總瞪了那人一眼，「蘇少的女朋友，誰敢查？你不要命了？」
那人一噎。
「時間不早了，咱們也撤了吧！」楊總站起身，對大家笑笑，「以後想知道蘇少什麼事兒，看新聞就是了，可不要私下渾打聽，小心出了事兒。」話落，他對陳總說，「若不是你，程達明也不至於從今以後列入了蘇少的黑名單。」
「關我什麼事兒？是他女兒不懂事兒！」陳總立即說，「我就覺得許小姐好相處，看著可愛懂禮貌，程達明她女兒教養差遠了。這種場合也隨便帶來，不丟他自己的人丟誰的人？」
「程達明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怎麼養了個傻女兒？當著蘇少的面，話能隨便說嗎？」有人嘆息，「蘇少一句話，她這女兒以後不用出現在酒會了。」
提起這個，有人就大樂，「哈哈，我覺得蘇少說話真有水準，特意告訴程達明多帶他女兒出來參加這種酒會。他這樣一說，程達明以後還敢帶嗎？就算他以後要帶，誰還敢請他？」
「別說他女兒，以後我都不敢請他了！」有人也樂得搖頭。
「不想被蘇少黑眼，我們的眼睛的確都得擦亮點兒。雲天想要誰吃飽飯，動動手指頭的事兒，雲天想要誰餓著，那也是動動手指頭的事兒。」一人唏噓，「看蘇少那樣子，十分在意女朋友。以後我們可別不小心得罪了她。」
眾人都笑著點頭，陸續離開了酒會，散了場。
許爰被蘇昡拉著出了會館，到外面，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就要甩開他的手。
蘇昡攥緊不讓她甩開。
許爰停住腳步，瞪著他，「你還想被我踩？」
蘇昡「唔」了一聲，不答反問，「時間還早，我帶你去吃宵夜吧，然後再送你回去。」
許爰搖頭，「不吃！」一肚子的氣，吃什麼宵夜？
「那我送你回學校？」蘇昡拉著她邊往停車場走邊問。
「不用你送！」許爰不想回學校，回學校不可避免地就想起林深，她和他的學校，也是程妍妍所在的學校。
「送你回家？」蘇昡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
許爰用力地甩他的手，「不用你管。」
蘇昡攥住她的手不放，眉頭微蹙，「你這副樣子，怎麼能不用我管？是誰說我是你的男朋友了？男朋友要送女朋友去哪裡，不是天經地義？」
「蘇昡，你可是成年人了，別這麼幼稚行不行？」許爰看著他。
蘇昡好看的眉目微動，「我的確是成年了，但沒追過女朋友，所以沒經驗，確實有點兒幼稚。」
許爰猛地停住腳步，看著他，什麼意思？
蘇昡微笑地看著她，「就是你聽到的意思。」
許爰睜大眼睛，然後再睜大眼睛，然後忽然踩了他一腳，大怒，「你是在追我？有你這麼追人的嗎？」
他的欺負人為樂，就是在追人？
蘇昡式的追人方法？
殺了她吧！
被他追可真痛苦！
蘇昡沒來得及躲避，被許爰踩了一腳，這一腳踩得有點兒狠，但他還是沒放手，看著她，認真地說，「我的確是在追你，可能方法錯誤，若不然我嘗試著改改別的方法……」
「你閉嘴！」許爰打斷他的話。
蘇昡聽話地閉了嘴，但目光溫溫潤潤地看著她。
夜晚四周燈火像一面鏡子，他好看的眉眼更像是鏡中鏡，將她的身影照得分外清晰明確。
許爰本來有無數情緒要發作，但是在他這樣的目光下如被堵住的岩漿，忽然黏住，無法噴發出來。片刻後，她收回視線，用手捂住額頭，警告，「你不准追我。」
蘇昡失笑，「你的意思是，我不具備這個資格？」
許爰手指頭抽了抽，「隨你怎麼說吧，反正不行。」
「我知道你今晚該去哪裡了。」蘇昡忽然拽著她，快步往車位走。
「喂！」許爰掙扎，可是抵抗不過他的力氣，只能被他拖著走，「你要帶我去哪裡？」
蘇昡不說話，只往前走。
許爰氣悶，「我要回學校！」
蘇昡仿佛沒聽見，不多時，就來到了車前，打開車門，將許爰推進了車裡，給她繫上安全帶，然後關了車門，他快速地上了車，將車開離。
他的動作一氣呵成，讓許爰沒法不聽他的。
車開了一段路，許爰也沒推測出他是要去哪，只能悶聲地坐在副駕駛上生氣。
她怎麼就這麼倒霉？
喜歡林深時，恨不得他回頭看她一眼，對她如何如何，可是無論她怎麼做，偏偏得不到他的感情和他的回顧，她追得辛苦。可是，如今蘇昡追她，她覺得痛苦，有這麼追人的嗎？這是殺人。
她若是拿這種方法追林深，林深沒準早殺了她了。
想起林深，她心裡一黯，她剛剛那麼對程妍妍，林深應該會生氣的吧？畢竟打程妍妍臉的同時，也掃了他的面子。
可是她能對林深忍著，能委屈，能執著這麼多年，不代表他的女朋友她也要忍下。
蘇昡專心地開著車，再未說一句話。
許爰陷入思緒里，也不再想他到底帶她去哪裡。
一個小時後，蘇昡車停下，他下了車，然後走到一旁，打開車門，對許爰伸手，「到了。」
許爰向外看了一眼，頓時一怔，「你帶我來這裡？」
蘇昡點點頭，拽她下車，然後鎖了車門，走進酒吧。
這個酒吧，是孫品婷和許爰常來的酒吧，今天在醫院孫品婷還問她來不來老地方，她給推脫了。沒想到蘇昡帶她來的是這裡。
她對這裡熟悉至極，所以，見是這裡，到也沒了抗拒。
如今對於她的心情，的確是沒有比這裡再更合適的地方。
進了酒吧，立即有人迎上前，當看到蘇昡牽著許爰的手，認識二人的人都呆了呆。
「把我放在這裡的酒端一杯來。」蘇昡看了那人一眼，直接拽著她走到一處座位坐下。
那人回過神，趕忙答應一聲去了。
許爰撇撇嘴，甩脫他的手。
蘇昡這回到沒再攥著她不放，而是輕鬆讓她甩開了，然後他靠在座位上，看著坐在對面的她，「我們現在好好談談，你對我成見太深，必須及時矯正，否則對我們以後感情發展不利。」
許爰翻了個白眼，「我不想對你矯正，更不想跟你以後有什麼感情發展。」
蘇昡挑眉，「當真不想對我矯正看法？」頓了頓，又問，「真不想跟我以後有感情發展？」
許爰重重地點頭，「不想！」然後，肯定地強調，「真不想。」
蘇昡聞言放鬆身子，靠在椅背上，沒說話。
許爰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對一旁的服務員招手，「還是老習慣，拿我慣常喝的那種酒來。」
服務員點點頭，剛要離開去拿，蘇昡忽然說，「不用去拿了，她用不著。」
許爰瞪他，「蘇昡，你不要太過分，我喝酒你也管！」
這時，早先被蘇昡指使離開的服務員端著一杯酒走來，恭敬地放到了他的面前。
蘇昡拿起酒杯，站起身，走到許爰面前，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對她慢慢地說，「若是喝了這杯酒，你能不醉，我就答應以後咱們不矯正，不發展。」
許爰一愣。
蘇昡抬起手，扳過她的臉，將一杯酒對著她的嘴灌下。
熟悉的酒辛辣入喉，幾乎辣出了她的眼淚。
許爰睜大眼睛看著他，忽然反應了過來，伸手就要打開。
蘇昡攥住她的手，不讓她動，更不讓她躲，穩穩地拿著酒杯，看著她將一杯酒喝下肚。然後，習慣地抖了抖酒杯，直到一滴酒不剩，他才慢慢地放開她，放下酒杯，對她微笑，「辣嗎？」
許爰眼前冒金星，想說話，頭腦暈的不行，想伸手打他，可是眼前一個兩個三個蘇昡在轉，轉的她看不清該打哪個？半響，她終於受不住，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蘇昡似乎就等著她暈倒，輕而易舉地將她接住，抱在了懷裡，指腹給她擦了擦嘴角的酒漬，然後轉身對身旁傻了的服務員說，「去雲澤打開房間門，今晚我們住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