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爰在洗手間門口站了一會兒,轉身去找老太太。
老太太似乎也累了,回來後,連電視也不看了,靠在沙發上喝白開水。
許爰坐到了她身邊,小聲問,「奶奶,咱們家和蘇昡家認識多久了?」
老太太一聽就樂了,「哎呦,要說多久,年頭可長了去了。從你太爺爺那一輩就是世交。到你爺爺那一輩,都是扛過槍打過仗的,到你爸爸這一輩,他們家下海經商了,這麼多年,一直聯繫著,雖然不是時常走動,但關係也沒遠了。」
許爰無言,噎了半響,「我媽說她以前見過蘇昡,我怎麼以前沒見過他?」
老太太笑著說,「見過,你興許忘了。」
「什麼時候?我記性好著呢,就他那張臉,我要是見過,不可能忘。」許爰立即說。
老太太聞言笑成了花一樣,「很小的時候了,你十多歲吧。雲澤將你揍哭了,你哭鼻子,哭的稀里嘩啦的,但也不找大人告狀,就是滿院子的追著雲澤,非要把鼻涕眼淚蹭他身上。就是那天,小昡爸爸、媽媽、還有小昡來了咱們家裡。正巧碰見那一幕。你這小丫頭從小就要面子,看來了客人,就跑回屋了,後來死活不出來,覺得丟人死了。」
許爰惡寒,想了想,似乎好像是有過這麼一回事兒。
那年她十一歲吧,有個小男生給她寫了一封情書。她還沒拆開看,就被小叔叔看到搶去了。三兩下就給她撕了扔垃圾桶了,然後劈頭蓋臉就罵她。
她氣急了,用學了幾天的跆拳道打他,最後當然打不過他,被他給揍了一頓。她耍起賴來,追著他就要把鼻涕眼淚蹭他身上,他沒轍了,只能跑,她不依不饒地追。
這事兒在她的記憶里,實在太深刻了。
從小到大,讓她哭的稀里嘩啦的事兒實在太少了。
隱約記得,來了幾個客人,的確是有一個和小叔叔差不多年紀的漂亮的小男孩,她覺得丟人死了。就跑回屋了,直到他們走,她也沒出來。
原來那時來的人就是蘇昡爸爸、媽媽、還有他?
她伸手捂臉,埋怨老太太,「奶奶,您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她記不起來多好,太丟人了。
老太太呵呵直樂,「是你自己忘了,問我,如今我告訴你了,你還怪我?其實我也忘了,還是聽小昡說起,我才恍然,是有這麼一回事兒。」
許爰一愣,「他什麼時候跟您說起的?」
「就是有一次,小昡來了家裡,我們倆包了餃子,你加班,他給你送餃子陪你加班那天。」老太太笑著說,「聊天的時候,說起的。」
許爰一時無語,好半天,才小聲嘟囔,「他記性倒是好。」
老太太笑著說,「那天去看你孫家奶奶時,突然見到你和小昡在一起,我就奇怪這名字怎麼這麼熟悉呢,一時沒想起來他就是你蘇伯伯的兒子。畢竟他很早就出國了,在國外待了那麼多年。後來打電話和你媽媽說起,他就是一直你媽媽囑咐你相親被你放鴿子的孩子,我這才知道了。」
許爰嘆了口氣,「合著就我不知道你們背後嘀咕賣我這件事兒了。」
老太太伸手給她一巴掌,「小丫頭,說什麼呢?小昡那孩子多好?雖然你長的也跟一朵花似的,但還真沒有小昡好看。品貌俱佳。」
許爰已經習慣了老太太三句不離蘇昡的好,連忙轉移話題,「您和我媽今天下飛機就去了他們家,都說了什麼?」
老太太打了個哈欠,「就商量了你們訂婚的事兒。」
許爰立即說,「我們剛認識沒多久,訂婚也太早了吧?」
老太太叨咕說,「不早了。奶奶像你這個年紀時,你大伯都三歲了。可惜,你大伯命短,早早就去了。」
許爰怕老太太又想起傷心事兒,立即打住話,「奶奶,您也累了,快去睡吧。」
老太太站起身,「嗯,我還真累了。你也早點兒睡,明兒一早還要去考試呢。」
許爰點點頭。
老太太回了房。
許爰沒什麼困意,坐在沙發上,盯著洗手間。
過了一會兒,洗手間裡面水停了,又過了一會兒,她媽媽從裡面走了出來。
許爰立即站起身,走了過去,「媽,今天我跟您一起睡。」
許爰媽媽擺手,「不行,你睡覺不老實,我累死了,你自己睡去。」話落,打著哈欠,困歪歪地進了房,利落地鎖了房門。
許爰無奈,泄氣地靠著門口站了一會兒,又拿起手機,給蘇昡打電話。
蘇昡手機依舊無法接通。
許爰又撥了兩遍,徹底放棄,轉身也回了房。
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夜深了,才迷迷糊糊睡著。不知道睡了多久,電話響起,她猛地驚醒,騰地坐起身,伸手按了接聽鍵。
「還沒睡?怎麼接得這麼快?」蘇昡好聽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
許爰困意早就沒影了,立即問,「你這一天在做什麼?電話為什麼一直無法接通?」
蘇昡似乎訝然了一下,聲音帶著絲笑意,「你給我打了一天電話?」
許爰立即說,「廢話,若是不打電話,我怎麼會知道你電話一直無法接通?」
蘇昡聲音溫柔了幾分,「你這麼晚還沒睡,是在等我電話?」
許爰想說你少臭美了,誰等你?但話到嘴邊,想著她這一天的確是在找他,即便睡了依舊沒睡踏實,就是等著他電話。便改口說,「我問你話呢,你還沒回答我。」
蘇昡溫聲解釋,「我今天白天在的地方,比較封閉,沒有信號。」
許爰皺眉,小心地問,「你去上海,是因為小叔叔的原因?你……見到他了?」
蘇昡笑了笑,「小李告訴你的?」
許爰「嗯」了一聲,試探地問,「我聽說,半個月來,雲天已經損失了一個億,上海那邊十分棘手,很嚴重嗎?」
蘇昡依舊微笑,語氣溫柔溫和,「還好。」
許爰繃起臉,「你告訴我,到底有多嚴重?」
蘇昡似乎想了一下,微笑著說,「雲天與億陽簽訂合約,大約有三十億。億陽已經注資給了雲天。這三十億,夠陪雲澤玩了。」
許爰嚇了一跳,騰地跳下了床,「這麼嚴重?」
蘇昡「唔」了一聲,「還好。」
「什麼叫還好?三十億呢。」許爰有些急,「股市一旦崩盤,雲天就會破產。你怎麼想的?」
蘇昡沉默了一下,似乎嘆了口氣,沒說話。
許爰聽得清楚他的沉默和輕微的無奈嘆氣聲,咬唇,立即道,「我找不到小叔叔的電話,你將他的電話給我。」
蘇昡立即問,「你要他的電話做什麼?給他打電話?讓他停手嗎?」
許爰點頭,「我讓她收拾一頓,又沒什麼大不了的。但他對你出手這樣的事兒,若是惡化下去。可就玩火玩大了。」
蘇昡又沉默了一下,聲音微低,「我沒有他的電話。但即便有他電話,你找到了他,也是沒用。他回來不止衝著收拾你回來的,也衝著收拾我。你跑去讓他收拾一頓,怕是也不管用。」
許爰一噎,忽然怒道,「都怪你,弄得花邊新聞滿天飛,小叔叔這回真怒了。」
蘇昡忽然低笑,溫聲說,「不全是新聞的事兒。」
許爰一怔,「不全是因為新聞?那是因為什麼?」
蘇昡又沉默了一會兒,溫柔地說,「你如今在哪兒了?」
許爰答,「在家裡了。」話落,補充,「我家。」
蘇昡低聲說,「時間不早了,明天你還要趕去學校考試。早點兒睡。」
許爰立即說,「你不說清楚,我睡不著。」
蘇昡似乎在揉眉心,電話那端極靜,能聽到他手指摩擦的聲音,頓了一會兒,他問,「手機里的照片看了嗎?」
許爰聽到這個,頭髮根不由得炸了炸,立即質問,「你手機里怎麼存了那麼多我的照片?」
蘇昡不答她的話,微笑著說,「才來上海一天,我就想你了。」
許爰臉頓時紅了紅,惱怒,「我問你話呢,少轉移話題。」
蘇昡「唔」了一聲,沒說話。
許爰等了一會兒,他還是沒說,她盯著他不依不饒地問,「那些照片,不可能是你拍的。我回想了一下,應該是我小叔叔拍的。」
蘇昡笑了笑,聲音忽然微微地淡了些,承認說,「嗯,是他拍的。」
許爰不知為何,呼吸忽然屏在了胸口,過了一會兒,她問,「你是從他手裡拿的?」
「從他手裡拿?」蘇昡揚眉,須臾,搖搖頭,笑著說,「從雲澤手裡拿東西是那麼好拿的嗎?算是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拷貝的吧。」
許爰噎了噎,「你什麼時候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拷貝的?」
蘇昡被她一再追問,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過了一會兒才說,「有一年,我們打賭,比試黑客技術。他黑了我所有的東西,我也黑了他的。雖然打了個平手,不分上下。但我暗中將他手機里的東西拷貝了一份。其中就有這些照片。」
許爰腦袋暈了暈,一時間沒話了。
蘇昡那邊也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蘇昡低聲說,「不早了,睡吧。」
許爰聽他語氣,似乎想要掛斷電話,立即說,「等等,我還有話。」
蘇昡聲音似乎又回升了幾分笑意,「說吧。」
許爰咬唇,想了想,咬牙問,「蘇昡,你是……真喜歡我嗎?」
蘇昡失笑,「喜歡太輕了。」
許爰一時又被噎住,只覺得心口砰砰地跳了起來,一下一下,十分強勁,她儘量地用力將心跳壓下,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正常,問,「我還有一天半就考完期末考試了。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蘇昡笑容似乎溫柔了些,「我爭取在你考完試那天就回來。」
許爰點點頭,「你也早點兒睡,晚安。」
蘇昡聲音又溫柔了些,似情人呢喃,低低柔柔地說,「晚安。」
許爰掛了電話,將自己又放倒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屋子裡黑漆漆的,她什麼也看不到。但是耳邊還是迴蕩著蘇昡的那句「晚安」,似乎一下一下,音波蕩漾到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