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魔主碧綠明眸冷冷看著高賢，她淡然說道：「沒什麼指教，就是好好看看天命是什麼樣子。」
高賢啞然失笑：「道友看清楚了？」
太一魔主轉頭看向西方天空，殘陽已經沒入荒涼大漠，只在天邊留下一片如血殘紅。
她似乎是在自語，又似乎是在對高賢平靜陳述：「我修行數十紀元，只知大道無常，卻不知天有其命。
她頓了下語氣陡然凜冽起來：「天若有命，我就殺天改命！」
讓太一魔主意外的是，高賢居然點頭表示了贊同：「天若有命，我輩豈不成了笑話。」
太一魔主沉默了下突然笑了，她五官美艷，此刻卻笑的英氣勃發鋒芒畢露：「有此覺悟，不愧是我道修者。」
她本來很看不上高賢，這個修者太年輕。雖然手握萬劫陰符槍，卻走的是捷徑。
能一路走到這個位置，可不是他的智慧、能力有多強！
至於殺死元魔，那也算不上利害手段！
此刻聽到高賢這番言語，她才發現這個年輕修者至少有著足夠的覺悟，能走到這一步也不完全是僥倖。
她揚聲說道：「能和你這般強敵一決生死，也是快事！」
「修為到了我們這一步，生死成敗在我不在天。」
高賢收斂了笑意正色拱手：「請。」
「請。」
太一魔主拱手示意後當即手持法印催發了太一鏡。
太一鏡不止能映照外物，同樣能映照神魂、本性，甚至映照出過去種種。
之前催發太一鏡神域，只是對高賢修為的一種試探。
高賢催發的萬劫陰符槍顯而不變，就是如此，太一魔主也通過剛才交鋒對高賢有了極其深入了解，也讓她看到了萬劫陰符槍至強至堅特性。
這件先天穢根所化的神器，居然和高賢形神合一化作圓滿太極，以太一鏡的玄妙都窺不到兩者之中破綻空隙。
從太古紀元以來，萬劫陰符槍就是名副其實第一兇器。
作為經歷了三十六個紀元的絕世強者，太一魔主深知萬劫陰符槍的厲害。
以她來看，高賢駕馭的萬劫陰符槍雖然不足以破日沉星，其靈妙之處卻遠勝萬劫陰符槍歷任主人。
太一鏡變化無盡，甚至能自成一界，演化出萬物生靈。
只是變化再多也難以動搖萬劫陰符槍，就無法破壞高賢形神。
偏偏高賢又在千年間匯聚了人界無盡修者願力，後勁悠長。
催發太一鏡轉化神域消耗百倍於高賢，若是對峙消耗下去，她先要被被耗死了。
也正是看出來這一點，高賢才會選擇以不變應萬變，就用萬劫陰符槍護持自家形神，根本不急著出手。
再次動手，太一魔主放棄了所有花俏變化，明淨太一鏡在她手中化作銳利無匹神光，恍如一柄絕世神劍直刺高賢眉心。
太一魔主駕馭神器方式雖然近於劍道，骨子裡卻是以太一鏡切分時空。
高賢迎著鋒銳如劍明淨神光伸出手指，輕輕點在神光鋒銳上。
瞬息之間，神光收縮成細微之極光針，深深貫入高賢手指，貫入他的肉身，貫入大羅混元陽神。
純金大羅混元陽神都被明淨光針貫穿，這讓高賢意識都有生出了恍惚。
太一鏡由廣闊無盡神域化作至純至精至微一縷神光，居然穿透了萬劫陰符槍和他的形神合一。
在這一刻，高賢才意識到他的太極境界也有問題，就是沒能達到至精至微的層次，才會被太一鏡硬生生貫入神魂本源。
太一魔主這一招其實非常簡單，但是，能把太一鏡極限壓縮到極致，甚至能輕易貫穿萬劫陰符槍。
也正應了那句話，大道至簡！
正面攻堅不行，就在至精至微層面攻伐，太一魔主這份修為真是無比精純，對於戰鬥的理解也在他之上。
高賢讚嘆的同時卻並不驚慌，至精至微太一鏡的確深入他神魂本源，但是，憑著太一鏡再如何變化，也無法分化萬劫陰符槍碎片。
巴掌大小的萬劫陰符槍碎片，就是無可分解無可破壞。太一鏡收縮到如此精微層面，也終究無法破壞萬劫陰符槍碎片，也就無法真正破壞他純陽神識。
太一魔主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她隨即催發了太一鏡映照時間長河，讓時間長河太一鏡內突然凝固。
時間長河洶湧不停，這種偉力甚至超乎了宇宙天地，不受任何力量控制。
沒有修者能掌握生死，更沒有修者能掌控時間。
這也是所有修者公認的鐵律。
太一魔主當然也不例外，她無法掌控時間長河，卻能掌控太一鏡上映照出的時間長河。
太一鏡又深入高賢神魂，太一鏡的時間長河凝固，也對高賢造成了巨大影響。
作為十三階頂級強者，高賢對於時間有著無比敏銳感覺。
此刻他對時間的感覺卻被一分為二，一半時間凝滯不動，一半時間正常流轉。
這種對於時間長河的矛盾感覺，也讓高賢難以適從。
高賢立即反應過來，這種矛盾根源在於太一鏡干擾了他神識。
明白歸明白，高賢卻一時難以調整自己神魂狀態。
太一鏡玄妙又特殊的變化，也破壞了高賢和萬劫陰符槍的圓滿太極。
在太一魔主眼中，高賢十萬八千純陽神識和十萬八千萬劫陰符槍碎片被切分出了一條空隙。
圓滿如一的太極，就此變形扭曲。
「終究還是修行時間太短了，在細微層面打磨不夠，才會出現這種破綻，換做元魔他們，就算戰法如何粗糙，絕不會出現這種問題……」
太一魔主心裡感慨了一句，她也知道這種小小手段對高賢造不成實質傷害，也無法真正困住高賢。
以高賢的修為，只需要極短時間就能完成調整重歸太極。
那個時候，她就真沒辦法奈何高賢了……
想到這裡太一魔主當即調動積攢數十紀元願力，把太一鏡威能盡數催發出來。
高賢十萬八千純陽神識同時震盪，並在太一鏡內映射出了神識本源狀態。
通過燃燒龐大願力，太一鏡對高賢純陽神識深入映照，把他深藏純陽神識中的記憶盡數映射出來。
這一瞬間，十萬八千面水鏡上同時光影閃耀……每一團光影都是高賢記憶所化畫面。
恍惚之中，高賢突然回到了飛馬集，回到那個破舊丹房，他趴著破漏窗戶看向外面，正看到推門進來的七娘和朱宏安……
月光慘澹，朱宏安被邪祟一掌掏心，慘呼狂叫……
滿是血腥的房間裡，他正彎腰挨個屍體搜索財物丹藥……
韋雙雙和他在房間飲酒調笑，放浪形骸……
神霄大殿前，他正對著青雲宗眾人侃侃而談，一旁水玉君臉色鐵青……
深藏在神魂深處的種種記憶突然浮現出來，每一幕都是那麼清晰，就恍如時空逆轉，讓高賢回到了那一刻。
映射出的記憶畫面，正是高賢深深隱藏的東西，怯懦，狠毒，好色，貪財，虛偽……
高賢自從證道天階以來，雖然也經常背後暗算敵人，卻都是師出有名，又手段高妙，他從不覺得這些有什麼不對。
隨著他修為越來越高，也愈發自矜身份，做事也真正有了強者氣度。
回首往昔這些不堪的過去，高賢心靈層面也有些不適應。但他轉即醒悟過來，這是太一魔主震撼搖盪他心神的手段。
明白了這一點，高賢頓時平靜下來，怯懦、狠毒、貪財、好色、虛偽，這些正是他本性的一部分。
也正是有了這些缺點，他才是世上獨一無二的高賢！
若沒有了這些缺陷，那就不是高賢，不是他！
上次渡劫進入大羅天，高賢神識和萬劫陰符槍碎片融合一體，就已經映照本我神魂。
只是那時候並沒有多想，高賢只是通過鴻蒙紫氣洗鍊神魂和萬劫陰符槍，真正轉為圓滿太極。
高賢早就有此覺悟，只是此刻才通過太一鏡明心見性。
按照極樂佛主說法，他就是真正覺悟本性智慧，再無任何滯礙。
一念至此，映照高賢的十萬八千太一鏡同時碎裂，分化的十萬八千純陽神識重組成高賢形神。
太一魔主心中嘆氣，換做其他十三階神主，被她映照出本我真性，分化神識，絕不可能如此輕易脫困。
萬劫陰符槍終究是太特別了，任憑太一鏡如何變化，無法動搖萬劫陰符槍，就難以撼動高賢根本。
她性子決絕，既然決定動手就不會再退。雖然接連失利，她反而鬥志更堅。
哪怕高賢稚嫩，也終究是十三階神主，想要取巧終究是不成！
既然如此，她就拼盡本源之力一戰，倒要看看原始所說的天命是什麼一副德性！
隨著太一魔主神識轉動，太一鏡所化至精至微神光無聲消失，與此同時，太一魔主卻分化出十萬八千的分身。
高賢目光所及，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到處都是太一魔主。
每一個太一魔主，都保持著十三階威能。放眼看過去，似乎十萬八千個太一魔主都是真身！
這讓高賢非常不解，十三階強者分化億萬分身也不難。但是，太一魔主分化的十萬八千分身卻都擁有真身威能，這就非常不可思議。
天地雖然廣闊，能容納的十三階神主也是有限的。以他來看，最多不超過九數。
十萬八千個太一魔主，都不用戰鬥，只憑自身釋放威能就足以轟殺任何同階強者。
所以，這些分身必有問題！
高賢猜測太一魔主是用太一鏡映照自身，這才能映射出十萬八千個真身法相。
但是，對方絕無可能每個法相都擁有真身威能。
如何識別其中虛實，就成了難題。
同樣的力量境界，太一魔主能玩出各種變化。他在這方面就差的太多了。
元魔之主的先天混沌之氣雖能駕馭萬法，卻反而變化簡單。不滅真形法體完全被萬劫陰符槍克制。
他面對太一魔主，就每一步都要吃虧。
歸根結底，他還是修行時間太短暫。
高賢找不出太一魔主真身，他索性不再去找，轉為專心催發萬劫陰符槍。
暗金九角星辰緩緩轉動，虛空都隨著九角星辰緩緩震盪。
無形虛空漣漪盪過，十萬八千太一魔主法相隨之動盪，只有九個法相紋絲不動。
「九個都是真的？」
不等高賢看明白，九個太一魔主法相都是手握明淨神光所化長劍，從九個方位同時刺向高賢。
高賢分不出虛實真假，只能形神合一穩立不動，任憑九柄明光神劍刺在身上。
在高賢腦後旋轉的暗金星辰也凝固不動，和高賢一陰一陽轉為圓滿太極，同時九角神芒閃耀，同時迎擊九位太一魔主法相。
神芒和劍光交擊，明淨劍光頓時崩裂，高賢卻是巋然不動。
九位太一魔主碧綠眸子中都露出決絕之色，九位太一魔主迅速重迭成一體。
合九為一的太一魔主，自身法力也提升了九倍。
這是她通過太一鏡映射自身真形法相，淬鍊了三十六個紀元才煉成八個真身法相。
尋常神通奈何不了高賢，太一魔主就把八個真身法相都拿出來拼死一戰。
此戰若敗，她也沒必要苟活……
看著法力神識暴增九倍的太一魔主，高賢也露出驚訝之色，這門神通秘法可真好！
運轉全力的太一魔主，手握太一鏡所化神劍，正要發出全力一擊。
就在這時，太乙明皇從虛空中浮現出來，他高喝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話音未落，九重蓮瓣的金燈釋放出濃烈神光，垂落金色光柱正照在高賢身上。
以高賢修為，都被金光壓的形神一沉，純陽神識都難以運轉。
高賢卻並不意外，太一和他全力大戰，哪有餘力壓制太乙明皇。這位不早不晚突然冒出來，肯定不懷好意。
太一魔主看到機會，她毫不猶豫駕馭太一鏡直刺高賢。
明光閃耀劍鋒過處，高賢當即消失，明耀劍刃深處卻出現了一顆暗金九角星辰。
停頓了一下，虛空中傳來清脆的破碎聲，太一鏡所化明耀劍刃隨之崩碎。
駕馭太一鏡的太一魔主看著浮現出來的高賢，她有些不甘的嘆息了一聲，身形逐漸虛化消散……
高賢目光轉向前方的太乙明皇凜然喝道：「道友，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