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望自己也沒遇到過這樣的狀況，只能用惡狠狠的眼神來掩飾自己的無措，但是羞紅的臉頰已經暴露了他所想。
他知道這種從生理上來講是正常現象，但是面對著程妄，就讓他很難釋懷。
宋玉亭來接宋明望時，敏銳的察覺到了他兒子的低落情緒。
「怎麼瞭望望？」
「沒什麼。」宋明望無精打采的將頭靠在車窗上。
宋玉亭以為是他太累了，「回去洗個澡，今天就早點睡。」
「嗯。」
回到家躺在床上，宋明望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腦海里全都是今天的那件事，越想越覺得委屈，越想越覺得丟臉。
他怎麼會對程妄起反應。
好在程妄當時什麼也沒點破，但是不知道他之後會不會給別人講，想到這裡宋明望不由著急起來。
於是又拿了手機，找到了程妄的微信，手指一點將他從黑名單里放了出來。
他也不確定自己拉黑了他，那邊是不是也把自己拉黑了。
於是嘗試性的發了一條消息過去，是個小貓微笑的表情包。
出乎意料的是那邊很快就回了消息。
「？」
雖然只是個簡單的符號，但宋明望終於放下了心。
他琢磨著話，一字一句的敲打出來，「今天的事你不許給任何人說。」
這次那邊回的比較慢，應該是去洗漱去了。
「什麼事？」
宋明望盯著那三個字看，腦海里甚至能夠浮現出程妄如果是當面說這話時挑眉戲謔的眼神。
宋明望有些氣急敗壞：「不要裝傻！」
那邊程妄笑了笑，也不再逗他，回了個「知道了」，便把手機扔到一邊，去忙其他的去了。
第二天宋明望的感冒果然更嚴重了，鼻子完全塞住不能呼吸，宋蘭玉見他鼻子被揉的通紅，心疼的讓他請一天假，宋明望當然不肯。
今天數學有隨堂小測，宋明望精神有些不大好，飛快的做完後就趴在桌子上睡覺。
他覺得自己的臉燙燙的，連哈出的呼吸也比平常溫度高出許多。
程妄做完選擇題後便擱了筆看向窗外，外面天空陰沉沉的，多半是要下雨。
「關一下窗子。」
聽到旁邊傳來悶聲悶氣的嗓音，程妄轉頭看了一眼趴著的宋明望。
宋明望半夢半醒之間，被冷風吹的打了個寒顫，於是迷迷糊糊的開口嘟囔了一句。
在他說完這句話後，便聽到了關窗戶的聲音，那股恨不得往他身體裡鑽的冷風終於消失了。
下課後化學老師稍微拖了些堂，直到快要上課時才讓課代表去把卷子收上來。
收到宋明望的時候，化學課代表孟可然就犯了難，只見宋明望睡的十分死，整個上半身都壓在卷子上，歪著頭嘴巴無意識的微張著。
本想直接叫他，可見他睡的如此香甜，最重要的是難得見他如此乖巧的樣子，便猶豫了一下。
「宋明望？」她最後還是輕輕搖了搖他的胳膊。
宋明望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因為剛睡醒腦子明顯沒有恢復機能，反應了兩三秒才將卷子遞給她。
與此同時，上課鈴響了，這節課是吳翠的英語課，但是進來的確是班主任郭晉，他拿著教杆走了進來，把教材放下後，看了一眼四周。
「課代表呢？怎麼沒有領讀？」
蔣清清站了起來，一臉為難，「……老師才收卷子，沒來得及……」
「行了，坐下吧。」沒再多說什麼，而是看向班上的人，沒有上課的意思。
大家心裡都滿是疑惑，只見郭晉忽然拿出手機，開始念起了名字。
被念到名字的人都一臉懵逼的站了起來。
「好，就這麼多人。」郭晉清點了一下人數，「把你們的手機交上來。」
「我沒有手機啊。」
「對啊，冤枉，我也沒有手機。」
郭晉不理他們喊冤，「沒有手機怎麼收的紅包，快點，不要廢話，把手機拿出來。」
宋明望勉強打起了精神，提起紅包是想起了一件事，早讀課的時候不知道誰匿名在班群里發了個紅包。
他當時精神不好，看了一眼就趴著睡覺了。
現在看來倒還是救了他一命。
中招的人知道再也不能抵賴，都一臉不情願的把手機交了上去。
誰能想到自己班主任會發紅包釣魚。
他們也是看到紅包的本能反應，忍不住手快就點了。
中午飯的時候宋明望因為喉嚨不舒服，腫痛難耐，沒什麼胃口，便沒去食堂，這幾天宋玉蘭工作比較忙，便沒給他做便當，於是他只喝了點牛奶。
「咳……」宋明望咳的一陣頭暈眼花。
此時班上的人大多都去了食堂，最後就連萬年不動的書呆子余亭都出去吃飯了，只要宋明望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只覺得渾身上下沒力氣。
小賣部里擠滿了人，唐覃只看了一眼就嘖了一聲，「你說我們學校也真摳門，小賣部都只有一個，你看看把人擠的。」
程妄擰開可樂瓶蓋，仰頭喝了一口，喉結上下滾動，只是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由他做出來，都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周瑤坐在一旁，她今天特意化著不易察覺的淡妝，頭髮也精心打理過。
「聽說你把烤肉店的兼職辭了？」她抿了抿嘴角。
程妄淡淡的嗯了一聲。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程妄語氣不冷不熱。
周瑤看他態度冷淡，不由咬了咬唇，心下酸澀。
她不明白程妄到底要怎樣才能正眼看他，從初中再帶高中，他們做了四五年的同學，自己花費了這麼久，死皮賴臉的跟在他身邊，甚至靠著接近唐覃才在他身邊有了個位置。
可是還遠遠不夠。
她甚至都不知道程妄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當作朋友，自己只是一廂情願的跟著他，說不定他只是看在唐覃的面子上，才沒有理會自己在他身邊轉。
程妄這個人的心就像是石頭做的，根本不可能會接受任何一個人，但是她還是抱著小小的奢望，萬一呢，萬一能夠把他捂熱呢。
「是因為你奶奶吧。」唐覃樂呵呵的勾著他的肩膀。
「嗯。」程妄語氣緩和了下來，「她最近身體不好，烤肉店有時工作的比較晚。」
「說起來我都好久沒去看過她老人家了。」唐覃撓了撓下巴，「改天我找個時間去看看她。」
幾人正說著話，唐覃不知道又看到了什麼，一驚一乍起來。
「那不是小胖子嗎？」
田猛猛正奮力的想擠進櫃檯前，手裡緊緊攥著幾張紙鈔。
唐覃吹了個口哨，樂了，「不過怎麼就他一個人，那個傻子呢？他們倆平時不是形影不離的嗎？」
程妄隨手將空瓶子扔進垃圾桶里，沒有說話。
「難道是小傻子沒來吃飯，哈哈操，他減肥啊，小胖子都沒減肥他幹嘛減肥。」唐覃自己都把自己說樂了。
他本就是隨口一說，很快就把這事又拋到了腦後，又笑眯眯的問起了周瑤。
「小粥粥，你們今天體育課是第幾節課。」
周瑤看了程妄一眼，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下午第二節。」
「那怎麼辦，我們不是同一節，不能一起玩了。」
「哎，妄哥你去哪？」
程妄頭也不回，「回教室。」
「回教室幹什麼，這不離上課還早嘛。」
宋明望燙的迷迷糊糊，他覺得自己像是踩在軟綿綿的雲朵上，渾身輕飄飄的。
忽然額上傳來一陣沁人的涼意，似乎有什麼撫上了自己的額頭。
「起來。」
耳邊朦朦朧朧聽見熟悉的低沉嗓音，似泛著絲絲涼意。
他強撐著雙眼抬起頭，就看見程妄皺眉站在自己跟前。
宋明望此刻沒有心思和他鬥嘴，有氣無力道：「什麼事？沒事不要打擾我睡覺。」
程妄沒有理他，一把將他從座位上拉起來，因為長期久坐，再加上生病沒有力氣，宋明望整個人腳一軟，下一秒立刻反應過來死死扒著他的胳膊不放。
程妄低頭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淡淡的諷笑，「都快燒成傻子了，人還挺精神的。」
…
醫務室里宋明望躺在病床上，一簾之隔程妄正在和校醫說話。
「怎麼才送來，再不送來人都可以直接煎雞蛋了。」
「……」
「你們高几的。」
「高二。」
「你幫他請個假，他整個下午恐怕都要待在這裡了。」
「嗯。」
「我先給他打個點滴，吃了藥觀察一下，看能不能好轉，不行的話立刻送去醫院。」
宋明望一聽到要打點滴掙扎著就要坐起來，「我不扎針，不扎…」
他從小到大就害怕打針，對這種尖尖的東西有種莫名的恐懼，連雞嘴巴都害怕。
話音未落，帘子就被人從外面掀開，程妄視線落在他身上，他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嫣紅，因為高燒的緣故，身體發的自我保護機制起作用，眼眶開始不由自主的分泌淚水，看上去就像被人欺負後委屈淚汪汪的模樣。
「喲，醒了。」校醫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大叔，他看了看宋明望的臉色，「很好，離腦子燒糊塗就差一點了。」
宋明望雙眼放空，還在那裡嘀咕著不打針。
校醫直接給程妄說，「把他手按住，免得他亂動。」
宋明望只覺一陣刺痛從手背上傳來，他低頭一看，恨不得再次暈過去，微涼的液體進入血管的感覺在他的腦海里放大，心理作用使他覺得自己整個手都麻了。
「疼死我了。」宋明望委屈的吸了吸鼻子，轉頭將眼淚一口氣糊在程妄的手臂上。
程妄看著自己被弄髒的衣袖，眉頭緊皺，他覺得自己的耐心快要用盡了。
「你不是很聰明嗎？怎麼連發燒都不知道。」
「誰說我不知道了，發燒是指病理性體溫增高，是人體對致熱原的作用使體溫調……」
「有沒有讓人安靜一點的藥，打針的那種。」
程妄冷冷的打斷了他的科普，轉頭問校醫。
校醫一看情況怎麼會不知道該怎麼做，當下就默契十足的配合他，在一旁繪聲繪色道：「有是有，就是很疼，疼死人的那種。」
宋明望立刻乖乖住了嘴，心裡暗罵了一聲卑鄙。
打完針後程妄垂眼看了一眼腕上的表，看模樣是打算要走。
宋明望嘴巴一癟，有些可憐兮兮。
他其實是有些想留程妄在這裡的，可能是因為生病的緣故，人就有些多愁善感。
從前自己生病都是有人陪著的，就算宋玉蘭再忙也會推掉工作陪他。
雖然他和程妄有些不對頭，但是有人陪著總比一個人好。
但讓他說出口是萬萬不可能的，於是他翻了個身，只將背影留給程妄，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開始在腦海里回想各種物理公式。
可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椅子被拉開的聲音，應該是程妄坐下來了，隨即又響起書本翻頁的聲音。
宋明望雙眼微微睜大。
他不走嗎？
宋明望蜷縮成身體，雙手無意識的握成拳，心裡暗自嘀咕。
程妄也許也沒那麼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