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有體育課,宋明望特意穿了雙運動鞋,可哪裡想到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了雨,只好在教室里上自習。
窗外的天空昏沉沉的,暗的仿佛隨時要塌下來似的,瓢潑大雨唰拉拉砸在操場上濺起水花,外面幾乎看不到一個學生走動。
天邊白光一閃,驟然間一個驚雷乍響,嚇得班上女生都尖叫出聲。
唐覃笑:「好傢夥,誰剛剛毒咒發誓了。」
馮放看見班上女生尖叫,不屑說:「這點雷怕什麼,女的就是……」
還沒說完唐覃就開口制止了他,「你那張嘴就少說兩句話,女生是用來關愛的,你這個直男發言。」
孟可然冷笑:「他才不是什麼直男發言,就是單純沒情商,自以為自己了不起,在沒情商這點,明望和他一比都可愛了不少。」
莫名被點名的宋明望此時沒有心情理會爭執,因為從剛才開始他就緊緊捂住了耳朵,開始很大聲的背卷子上的數學題。
他對雷聲的心理陰影就來自於那次,枕頭捂著口鼻的時候他幾乎都以為要死了,完全沒辦法呼吸,嘴巴也不能張開,只能聽到耳邊轟鳴的雷聲。
程妄看見他的模樣皺了皺眉,然後遞給了他一樣東西。
宋明望看著他手心裡靜靜躺著的耳機,怔了怔,隨即接了過來。
耳機里放的是某個電影裡的插曲,名字宋明望記得好像是叫《alwayswithme》,悠揚動聽的口琴音緩緩響起,雖然外面大雨滂沱,雷電交加,但是卻讓他感到安心了起來。
唐覃一轉頭就看見了這一幕,程妄和宋明望共用一個耳機,看起來正在聽歌,雖然兩人沒有任何交流,但卻有種在自己的世界裡旁人無法插入其中的感覺。
他心裡咯噔一聲,原本早已按捺下去的那個想法又浮現了起來,再一聯繫程妄對宋明望的種種容忍,越想越膽戰心驚。
他決定找個時間好好問問程妄這事,最後採取微信詢問的方式。
回家後一打開微信又注意到程妄的頭像有貓膩,他知道程妄換頭像了但是之前根本沒怎麼聯想到這方面上來。
以他這麼多年對程妄的了解,頭像那個丑兮兮的胖貓陶瓷玩偶怎麼也不像是程妄會買的東西,也根本不可能用來做頭像。
於是他決定從這點切入。
「妄哥,你換頭像了?」
程妄回答十分簡短:「嗯。」
他又乾笑了幾聲:「挺好看的哈哈。」
程妄不冷不熱道:「不要勉強自己。」
「……哈哈哈哈那既然妄哥都覺得不好看為什麼要換上啊。
那邊沒消息了,唐覃決定再加一句猛料,「都說戀愛中的人才會經常換頭像。」
程妄直接否認:「沒有。」
聽到程妄這樣說,唐覃這才鬆了口氣。
酒吧里程妄發完消息後就把手機放下,他沒有穿著校服,而是白衣黑褲,微垂著眼,五官輪廓乾淨利落,在酒吧燈光照映下,看上去有一種介於少年和男人之間的冷冽氣質。
旁邊宋明望好奇的伸過腦袋一直想看消息。
程妄一隻手抵住他不斷往自己懷裡拱的腦袋,另一隻手乾脆把手機揣到了兜里。
「小氣。」宋明望撇撇嘴。
「唐覃發的。」
「發的什麼?」
「問我們倆是不是在一起了。」
宋明望緊張了起來:「你怎麼回的?」
「我默認了。」
「什麼?」宋明望聲調不由自主提高,難以置信說:「你和他說了?你怎麼能暴露我們的事,這樣大家都知道我們早戀了。」
他的眼睛一瞪,臉蛋氣的紅撲撲的,程妄看的想捏一把。
「怎麼不行?」
宋明望小聲嘟噥:「大家肯定會笑話我」
「……」
程妄面無表情的揪了揪他的臉。
「疼疼疼。」宋明望連忙捂著臉叫了起來。
程妄放開手挑眉:「我根本沒用勁。」
宋明望揉了揉臉,「本能反應。」
「這怎麼了,家暴現場啊這是。」一道不合時宜的男聲插了進來。
賴越穿著黑色西服,衣服口袋上別著墨鏡,走到吧檯上又點了杯酒,笑眯眯的看著倆人,語氣裡帶著調侃意味。
自從上次程妄來這裡問過他的事後他就差不多猜到了,而現在倆人又一起出現在這裡,意味著什麼就不言而喻了。
宋明望像是一瞬間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似的,立馬警惕了起來。
「其實我和他不怎麼熟的。」
「行了別裝了,我又不會說什麼,我也是和你們一樣的。」賴越大大咧咧的擺擺手。
「秀哥呢,怎麼不在。」
「他回家看老婆去了,新婚蜜月就是不一樣,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一起。」
宋明望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賴越注意到了趕緊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雖然他在我們這個gay吧上班,但是他是完完全全的直男,很愛他的老婆的。」
「哎,反正我是打算一輩子不結婚了,不能去禍害別人小姑娘,而且我早已經和我爸媽攤牌了。」
「他們怎麼說?」
「也就是說要打斷我狗腿的程度吧。」
「……」
「不過再怎麼也不能去隨便找個人結婚啊,我寧願被打也不會那樣做,哎,我已經想好了我以後的日子了,等年齡大了就去環遊世界,當然前提是給我爸媽養老送終後。」
賴越提起未來,說話都有勁了,他說完後又看了一眼他們,像是這才想起問這事。
「對了,你們今天怎麼想的來我這裡玩。」
程妄低頭喝了口酒,淡淡說:「因為某人在和他媽比到底誰更叛逆,在我家又哭又打滾求著讓我帶他來酒吧。」
「……」
賴越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
宋明望自覺丟了面子,瞪了程妄一眼。
「你們聊著,我去一趟衛生間。」程妄拉來椅子和他們打了聲招呼便走了。
他走後就剩下賴越和宋明望倆人,雖然他們都沒有獨處過,但是好在倆人都不是什麼害羞的人。
賴越上下打量了宋明望一眼:「哎,我以前也不是沒有給程妄介紹過對象,可別人看都不看一眼,結果他是喜歡你這種類型的。」
宋明望瞪了他一眼:「我這種怎麼了?」
「沒怎麼,比較少見。」賴越生怕他多心,絞盡腦汁誇了一句:「就是說你比較獨特。」
宋明望果然信了。
賴越又嘆了口氣:「哎,自從程妄他爸那件事後,我都以為他會孤獨終老了。」
「什麼?」宋明望一聽就有大秘密,立馬豎起了耳朵。
賴越自覺失言,立馬閉嘴灌自己酒喝,可哪裡招架得住宋明望的軟磨硬泡。
「好吧好吧,我給你說,你別給程妄說是我說的。」
賴越也有些喝多了,清了清喉嚨:「程妄他初中前一直都是在他老家生活,後來他爸媽帶著他到了這裡,據我當時了解到的,他爸媽到了這裡後就經常吵架冷戰。」
「其實主要原因是因為他爸,他爸到了江城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下了班經常不回家,也不知道去哪了。」
「你怎麼知道的這些事?」
賴越笑了笑,指了指腳下:「因為他爸當時來的就是我這裡。」
「……」
程妄從洗手間裡走了出來,擰開水龍頭開始洗手,旁邊的男人正在打電話,年齡三十多歲左右,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
他心不在焉的收回視線,甩了甩手上的水。
「我改天去找你,乖,我最近實在有些忙。」
「還能有什麼事,你知道的啊,和那個老女人見面。」
「再忍一忍,等我和她結婚了,家裡老頭子就不會死盯著我了,我們的事還不能告訴他,不然的話就完了。」
程妄面無表情,手指不自覺捻了捻,忽然覺得自己菸癮犯了。
「那個老女人還有個兒子,長得還挺好看的,可惜了,還在讀高二,我記得好像叫宋明望…」
程妄聽到這裡瞳孔猛得緊縮,臉色一變,朝著那個男人走去。
高彥成察覺到了他的逼近,拿著手機一臉疑惑:「你是誰?有事…」
話音未落,只見眼前拳頭攜著勁風迎面襲來,下一秒便感覺臉上傳來一陣劇痛,力度大到他幾乎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你有病吧?」高彥成跌坐在地上十分狼狽,一摸自己鼻間一手血,隨即嚇得他臉色蒼白,他以為自己遇上了瘋子。
程妄又走上前去,往上提起他的衣領幾乎快要讓他懸空,逼迫著他不得不雙腳撐地,嘴上忙不迭道:「冷靜些冷靜些,有話好好說。」
程妄沒有說話,掄圓了胳膊的朝他身上揍去。
高彥成看著眼前人黑沉沉的冰冷眸子,一股油然而生的恐懼包裹住了他。
「救命。」他趕緊扯開了嗓子大叫起來。
另一邊宋明望正和賴越說著,忽然他接了個電話,隨即臉色凝重的站起身。
「快跟我來。」他丟下一句話便匆匆離開。
宋明望跟著他一路來到了洗手間門口,都是男廁所門口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從他們說的話來看裡面似乎有人在打架,已經有酒保進去拉架了。
「程妄在哪裡?」宋明望沒看見他的身影。
賴越皺著眉,又給他說了聲「跟我進去」,然後率先走了進去。
宋明望見狀只好跟上。
可等他看見裡面的場景時,便僵在了原地。
只見程妄站在那裡,旁邊有幾個人拉著他的手好聲好氣的勸說,地上躺著個人,顯然傷得不輕,正捂著臉哼哼唧唧直叫喚,連眼睛都摔壞在地上。
程妄神情陰冷,眼神充斥著戾氣,冷冷的盯著他。
宋明望又仔細一看,地上那人模樣有些面熟,但是想不起來,還是他先注意到了自己,神情慌張的想避開視線,他這才覺得不對勁。
「客人,是出什麼事了嗎?」賴越笑著上前對高彥成說。
「你們這裡怎麼能放這種神經病進來,我好好的在打電話,沒招他也沒惹他,他上來就給我一拳,然後又把我按在地上打。」
一看有人來問高彥成立刻來了勁,就要給人看他身上的傷口。
「你看我被打的,反正我已經報了警,等警察來了再給他好看。」
程妄嘴角也隱隱帶血,應該是剛才高彥成反抗弄的,他吐了口血沫,站直了身,一看他的動作,高彥成立刻警惕的往後退了幾步。
聽到高彥成的聲音,宋明望愣了愣,終於在腦海中把他的臉識別成功對上號。
「是你?」
高彥成否認的飛快:「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
賴越笑著打圓場,走進去想要拉起坐在地上的高彥成,還替他把眼鏡撿了起來。
「肯定有誤會在,報警多不好啊,興師動眾的,這麼多客人呢。」
「這樣吧,就算交個朋友,以後你來我們這酒水全免。」
高彥成接過眼鏡擦了擦,冷笑了一聲:「不可能,今天這事沒完,怎麼著也要讓他進去關幾天,我不差那點錢。」
宋明望走了過去,高彥成以為他要來找自己,不自在的想要轉過頭去,結果卻看見他朝著打似的那個男生方向走去。
「程妄,你沒事吧。」
高彥成不由自主的張大嘴巴,哪裡會想到他們竟然認識,又因為動作太大扯動了臉上的傷口疼的他直冒冷氣。
程妄搖頭,他的臉上也有不少抓痕,額角也隱隱泛紅,好在除此之外倒沒什麼傷了,應該是高彥辰被按在地上打時用手抓傷的,至少對比起地上鼻青臉腫的人要好的太多了。
宋明望轉頭看向地上的高彥辰,小臉上難得露出冷冷的表情。
「不解釋一下嗎?高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