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娃,就是這裡沒錯吧?」
官臨下意識出聲詢問。
回應他的,只有遠處老人手裡的麻袋,在地上拖拽的摩擦聲。
他這會兒才真切的認知到,耶娃已經無法回應他了。
官臨的視野里,老人已經走遠。
他默默地掏出那團意識體,輕輕地放在了筒子樓外,並記下了此處的坐標,打上了錨點痕跡。
身後,麻袋拖拽的聲音,似乎又過來了。
官臨沒再做多餘的舉動,立刻閃身躲藏。
「哎?這是哪個天殺的,怎麼把孩子丟在這裡!」
佝僂的老人,這一聲罵,卻格外中氣十足。
孩子?
官臨愕然,他躲在暗處,看了過去。
那團剛放下不久的意識體,此刻竟然是一副人類初生嬰孩的模樣,黑髮黑瞳,此刻正揮動著她的小拳頭,一副似哭非哭的委屈模樣。
這就是耶娃口中的回溯?
那團人類意識體,變成了嬰孩,在模擬的環境中,再次長大麼?
筒子樓里的人類很多,老人的叫罵很快引來了不少住戶。
「還是個小姑娘,哎呦,造孽!」
「身上怎麼這麼冷,快去拿個毯子」
「我家兒媳有多的奶,這娃娃肚子都癟了」
七嘴八舌的聲音響起,那群人帶著嬰孩匆匆抱進了筒子樓里,官臨下意思跟了上去,但他沒能走進筒子樓內。
破舊的巷口,對他有著天然的排斥。
但官臨也說不上什麼心理,他在筒子樓外窺探,那流逝的時間,並沒有作用在他身上。
他看著那個嬰孩慢慢長大。
那個撿廢品的老奶奶收養了她,筒子樓里的住戶,也或多或少看顧著她。
她有了名字,叫:顧喬。
「顧喬?」
他念出這個名字,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好像在哪裡聽過,但此刻卻又完全想不起來。
官臨沉默地觀察著這團意識體。
小孩很聰明,至少在人類的水準里,她是個無比聰明的孩子,只是她好像活的很辛苦。
但是,就像是那團存活在時間夾縫裡,未被漫長的時間消磨殆盡,依然堅韌地保持著自我意識一樣.
她活的很辛苦,但又有在好好地長大。
官臨曾無數次,在筒子樓外,注視著她放學回家的背影,偶爾那孩子相當敏銳,會回頭看一看。
但也僅此而已。
耶娃沒有再出現,顧喬平靜地度過她的人生。
直到,官臨在漸漸長成的少女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怎麼會是她?」
官臨被錯愕和激動的情緒挾持,一時間無法確定,是不是自己的記憶,因為在遊戲世界裡深潛太久,而產生了偏差。
但是,分明.顧喬的樣子,分明是他小時候見過的那位。
貧民窟里,隔壁死去的男人,那袋讓他和嵐得以活下去的金幣.少女黑髮黑瞳的模樣,所有復甦的記憶,讓他產生了強烈的錯亂感。
「這不可能.一定是哪裡出了錯!」
官臨不敢再去深想,唯恐自己的精神更加錯亂,他離開了筒子樓,迫不及待地退出了遊戲投影世界。
「自從你從內測副本中出來後,狀態一直不太對勁,臨,你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在返回現實世界後,官臨經常會陷入走神,或者發呆。
有時候甚至會觸摸著房間裡的一切物品,或者總是無意識地摸向自己的頭,就仿佛要摘下自己的遊戲頭盔一樣的動作。
但往往是摸了一個空,這個時候,官臨的神情便會更加恍惚。
面對嵐的詢問,他思考了許久,終於決定說出來:
「嵐,你還記得嗎,你總是跟若若說,我們小時候見過神明。」
女人愣了愣,點了點頭。
不知為何,神情竟然帶了幾分緊張,就好像對於官臨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期待,但又有些不安。
「我又再次見到她了。」
「你說什麼?」
嵐睜大了眼,一時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真的,就在那個遊戲裡.是若若,她讓我去那個遊戲的吞噬縫隙里,救下的一團意識體。」
「對,若若一定知道。」
官臨陷入了無意識地碎碎念中,他像是試圖從中理順一些東西,卻反而被混亂的線條纏繞地更深。
「別這樣,臨。」
嵐有些心痛,她按住了官臨的肩膀:「若若已經死了,她離開了我們.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也一樣。」
「我們的孩子,被尋夢害死了.可我們卻不能為她做些什麼。」
官臨身體顫抖,雙手捂住了臉。
「是啊,若若離開了我們,我本就是為了救回她,才會按照那個遊戲意識生命,去尋找那團意識體。」
官臨抬起頭,雙手緊緊握住嵐的雙手:「但我沒有騙你,嵐.你跟我一起進去一次,我,我真的沒有騙你。」
他的眼裡竟然帶著恐懼。
害怕那些只是自己的胡思亂想,是自己進入遊戲後,產生的副作用。
嵐的眼淚落了下來,她抬手抱住了官臨。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會騙我,我會陪你去.我們一起去見她。」
「嗯,去見她,她一定知道怎麼救回若若!」
官臨的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只是神情依舊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