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遇剛畫完速寫,江隨就回來了。
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看起來心情非常好,眉眼間晴空萬里,沒一點陰霾。
江隨將拎在手裡的東西遞過去:「這個給你。」
陳遇看了眼,很熟悉的盒子,她的腦中很快翻出相關的記憶片段,甚至是獨有的香味跟口感。
「你買蛋撻幹什麼?」
「吃啊。」江隨說,「拿著,你帶回去。」
陳遇把盒子推開點:「我不要。」
「不是給你的。」
江隨早就想好了招:「這段時間總是吃你媽做的灌湯包,我怎麼也該表示表示。」
乍一聽合情合理,其實根本經不起推敲。
一琢磨,都是漏洞。
陳遇覺得有一點怪異:「沒必要吧。」
「有必要。」
江隨把她拽到自己跟前,扳個邊,拉開她的背包,把蛋撻盒子塞進去,拉鏈一拉。
動作那叫一個迅速乾脆。
陳遇在扶梯那裡停下來:「去找他們啊。」
「找誰?」
江隨跟她對視一眼,明白過來:「你說三思跟劉珂?」
「三思應該已經在家了,劉珂去了別地兒。」
陳遇一臉的驚詫:「他們過來了?」
「就三思。」
江隨見有人過來了,就把女孩拉到自己這邊:「別站扶梯口。」
陳遇等江隨接著剛才的說。
江隨這會沒顧得上,他滿臉陰沉地瞪著下扶梯,不停回頭看女孩的中分頭男。
她怎麼總招比自己年紀大的?
不對。
同齡的也招。
江隨闔了下眼,嘆口氣,以後要看緊點。
耳邊響起女孩埋怨的聲音:「還說不說,黃花菜都涼了。」
江隨還在氣頭上:「那就蘸點醋吃了啊。」
陳遇:「……」
女孩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了下去,江隨不怒反笑:「好了,接著說是吧。」
「沒什麼好說的,三思來二樓溜達,跟我說了幾句,之後就回去了。至於劉珂,我只知道她去了別地,去了哪不清楚,謝三思也沒提。」
陳遇對這個最終答案不滿意:「只是這樣?」
江隨挑挑眉:「只是這樣。」
他看女孩面容肅冷,不由得戲謔道:「難不成你以為我跟他合謀,把你好朋友賣了?」
陳遇不答,沒有配合說笑的意思。
「跟我來。」江隨拽著她衣服後面的領子走。
不多時,兩人出現在小超市里。
江隨把公用電話撈到面前,撥了一串號碼。
那頭是謝爸爸的聲音:「餵。」
江隨單手抵著玻璃的收銀台:「叔叔,是我。」
「哦小江啊,找三思是吧,你等等哈。」
謝爸爸很溫和的說了句,下一刻就粗聲粗氣喊:「臭小子!趕快給你老子滾下來!」
喊聲震耳欲聾。
江隨習以為常,陳遇嚇一跳。
「老樣子。」江隨說。
陳遇呼口氣:「那謝三思不像,他很文氣。」
「文氣?」江隨聽了個笑話似的,「他哪裡沾得上那個『文』字?」
話里還有那麼點酸味。
「小陳同學,你年紀輕輕的,眼睛就瞎了?」
陳遇戳戳話筒,接你的電話。
江隨眼睛看著她,手把話筒往耳邊送了送。
電話里是謝三思呼哧呼哧的喘氣聲:「隨哥,找我啊。」
江隨開門見山:「陳遇問你,劉珂上哪兒去了。」
「啊?」謝三思懵逼臉,「我不是跟你說了麼?」
江隨不耐煩:「讓你說就說,屁話那麼多。」
謝三思吞了口唾沫,陳遇跟隨哥鬧了,隨哥哄她,依她,是這麼個順序呢吧?
他抖了抖渾身的雞皮疙瘩:「是這麼回事,我跟劉珂在三樓畫速寫來著,然後蔡秀王月她們就來了,然後劉珂就跟她們去城隍廟了,說是去看顏料,然後……」
「然後」「然後」個沒完沒了。
江隨阻止道:「行了。」
謝三思想起來個事兒:「等等等等,我跟我遇姐說兩句。」
江隨「嘖」了聲:「明兒不見了嗎?」
「明兒是明兒。」謝三思連聲喊,「遇姐,遇姐?」「叫你媽魂。」
江隨把話筒往身旁女孩的耳邊送,目光落在她白嫩小巧的耳垂上面:「找你的。」
陳遇一臉不明所以:「怎麼……」
謝三思語速飛快,劈里啪啦就是一通倒豆子:「遇姐,我跟劉珂在三樓那會兒,碰著了你班上的一個男生,戴個眼鏡,斯斯文文的,就那什麼化學課代表,他問劉珂你的情況,還說最近給你寫了信,你怎麼沒有回。」
「啪」
電話掛了。
江隨將座機推開,皺眉沉默了半晌,冷嗤道:「什麼年代了,還寫信。」
女孩不知在想什麼。
江隨的眼眸微眯,皮笑肉不笑:「這就小鹿亂撞了?」
陳遇沒好氣:「亂撞個屁。」
她往超市外面走:「我家的信箱在門口,平時都是我爸管。」
江隨愣了愣,闊步跟上她:「這麼說,你慘了。」
陳遇慘不慘的,不好說,她回家進巷子的時候,在門頭地下看見了一個黑影,車騎過去發現是她爸。
「爸,你怎麼在這?」
陳父站起來:「睡不著,出來抽根煙。」
陳遇從自行車上下來,狐疑道:「不是跟我媽吵架了吧?」
「誰有那閒工夫跟她吵。」陳父把大門推開,「你說你,天天這麼晚回來,趕快洗洗睡覺。」
陳遇推著車進院子,經過她爸邊上的時候,用很隨意的口吻提了一句:「爸,最近是不是有我的信?」
陳父挺驚訝的:「不知道啊。」
陳遇觀察他的表情:「這幾天你沒看信箱?」
「沒想起來。」陳父關大門栓插銷,「都是你媽看的。」
他把煙屁股丟水泥上,舊布鞋一碾:「有你的信是嗎?沒聽你媽說啊。」
陳遇面不改色地「哦」了聲:「那是我弄錯了。」
陳父進了堂屋,一直留意閨女的動靜,直到樓上響起開門關門聲,一點光亮投到了院裡,他才坐到牆邊的搖椅上面,唉聲嘆氣。
信是有的,也是他收的。
署名「陳遇親啟」,一看就是男孩子的字跡。
老伴非要拆開偷看,他不讓,覺得那是侵犯孩子的**,兩人吵了一架。
現在信在鐵盒裡,燙手山芋似的,不曉得咋個處理。
里外不是人了都。
晚飯都沒吃著的陳父有點發愁,樓上突然傳來下樓聲,他連忙起身進房間。
陳遇把蛋撻放桌上,看了眼正在一下一下,輕微晃動的搖椅,身形一頓,嘴一抽。
椅子沒人坐,還能自己搖?
陳遇抓抓後頸,看來爸媽真的吵架了。
不出意外的話,原因就是課代表寄給她的那封信。
原因她都能猜得到。
她媽想看,她爸不同意,於是就起了爭執。
站了會,陳遇走到房門口,敲敲門:「爸,媽,我想進去打個電話。」
屋裡一點兒響動都沒有。
陳父不出聲。
背對著他躺在床上的陳母轉過來:「沒聽到你女兒的話?」
陳父抹把臉,哎喲,可算是跟他張口了。
再不說話,就要打破兩天不理他的記錄了,一大把年紀了,還搞冷戰,真的是。
陳父清清嗓子:「阿遇,你要給誰打電話啊?」
「小珂,」陳遇說,「我問問她回來沒。」
屋裡亮了燈。
陳父喊道:「進來吧。」
陳遇擰開門進去,一邊往柜子那邊走,一邊留意爸媽。
牡丹花的枕頭一個在床頭,一個在床尾。
都沒睡一邊。
吵這麼凶嗎?陳遇的腳步慢了下來。
陳父一大老爺們,沒發覺什麼,陳母心細,很快就注意到了女兒的視線,她立馬睜眼說瞎話。
「那啥,你爸跟我睡一個枕頭。」
陳父剛想說,你胡說八道什麼呢,就接收到老版的眼神示意,他頓時換了套話。
「還不是你看電視看的,也不看我們什麼歲數,還要學小年輕。」
陳遇靜靜看父母表演,目睹他倆之間的氣氛漸漸脫離生硬,恢復成平常的相處模式。
和好了。
陳遇不動聲色地鬆口氣,往劉珂家打了個電話,很晚了,她倆就沒多聊。
確定都安全到家就結束了通話。
陳遇一覺睡到天亮,夢都沒做,睡眠質量非常好,一天新的開始這麼舒坦,她感覺這天一切都會很順利。
哪曉得她洗了臉下樓,掃帚拿起來還沒捂熱,就接到了江秋秋的電話。
前一秒接通,下一秒就是江秋秋恐慌無措的哭喊聲:「姐姐,姐姐姐姐,是不是姐姐,姐姐啊?」
陳遇的眼皮猛跳,輕聲安撫道:「是我,出什麼事了,你慢點說,別怕。」
「嗚嗚嗚,姐姐,昨晚我爸打我哥了,現在我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出來,我爸去國外出差了……」
江秋秋邊說邊哭,語無倫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害怕的要命:「我爸討厭,他把那女的帶回我們家,還准她進我媽收藏室,我氣的要離家出走,我爸不讓下人們放我出去。」
「我哥回來的時候知道了這件事,踹門把那女的拖下了樓。」
「我爸就打我哥,用球桿打,我哥傷到了,他一直沒去醫院,我在門外怎麼喊他都不理我,我不知道怎麼辦,姐姐你幫幫我啊,你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