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2024-09-02 11:01:59 作者: 西西特
  王一帆家的西餐廳分店開業,江隨拉著陳遇過去。

  說是有很多好吃的,隨便吃,不要錢,而且今天這頓飯王一帆帶了個人。

  陳遇坐在后座,一言不發。

  「你掛著個臉給誰看呢。」江隨皺眉,「我怎麼你了?」

  陳遇眼睛看著車窗外的街景。

  身邊的座椅陷下去一塊,少年坐過來,伴隨著她聞慣了的薰香味,她把窗戶降下來一點。

  秋天晌午的風灌進來,處亂了她的頭髮,也吹掉了沾染到她身上的薰香味。

  江隨見女孩靠著開了小半的車窗,留給自己的半張瓜子臉上灑滿陽光,他愣了愣,低咳一聲:「暈車?」

  陳遇秀眉輕擰:「不要說話了。」

  江隨的面色一沉,語氣是跟她截然相反的火爆:「我操,你差不多行了吧。」

  想到什麼,他的眼底閃了閃:「你怪我帶你去一帆那?」

  不等她說話,他就爆發起來,委屈又憤怒:「我問你了,你當時說的好,是不是?」

  「要是你不想去,你直接跟我說就是,在我面前你什麼時候慫過,不都是橫著走,現在已經在路上了,你擺臉色,說話帶冰渣子。」

  末了還賭氣地罵了句:「媽的,我飯都不想吃了。」

  陳遇:「……」

  前面開車的張伯:「……」

  聽戲的謝三思:「……」

  上午是看不下去,現在是聽不下去。

  隨哥還沒談戀愛呢,就這樣了,要是談了,那得多黏糊啊臥槽。

  車裡十分壓抑。

  江隨一副死人臉,周身的氣壓極低,無聲散發出一個信息:我生氣了,快點哄哄我。

  不斷循環,帶滾輪的那種。

  「沒有人心情一直好,都是起起伏伏的。」

  陳遇忍了忍,脾氣也上來了:「我不能有不高興的時候?」

  「……」

  江隨吃癟,半晌才「操」了一聲:「幹嘛不高興?」

  陳遇沉默了下來。

  江隨氣道:「又這德行。」

  「動不動就不吱聲,」他咬後槽牙,「你要是男的,我早揍你了信不信?」

  陳遇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江隨跟她目光相接,兩三秒後錯開,煩躁地扒了扒頭髮:「所以到底什麼事?」

  陳遇嘆氣:「於祁說冬天要聯考。」

  江隨惡狠狠瞪過去:「我操了,你這個鬼樣子,是因為那傢伙?」

  陳遇眼角一抽,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有病吧。

  她深吸一口氣,沖前面問:「張伯,您有風油精嗎?」

  「有有有。」

  張伯應聲,謝三思替他找了遞到後面,順便看一下目前的局勢。

  結果就見隨哥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醋味真大,嘖嘖嘖。

  謝三思趁著把風油精給陳遇的功夫,試圖跟她眼神交流。

  陳遇眼皮都沒抬一下。

  謝三思砸吧砸吧嘴,得嘞,兩人都不怎麼鳥異性,除了彼此。

  緣分天定。

  陳遇擰開風油精,倒一點在食指的指尖上面,往太陽穴兩邊揉揉。

  頓時整個面部都涼颼颼的,頭疼腦脹的感覺也慢慢減輕。

  陳遇靠著椅背閉目養神,耳邊響起少年低沉的聲音:「我沒來畫室那幾天,你跟於祁搞了什麼名堂」

  「聯考的事,你想知道,不會問我?」

  江隨沒有得到回應,整個就是火上澆油,他的面部表情變得有些可怖。

  就在這時,車忽然拐彎。

  陳遇被那股子慣性帶著,不受控制地往江隨的方向歪倒。

  身體失去平衡讓她很沒有安全感,她的手胡亂划動,下意識按住了他的腿。

  江隨反應巨大,直接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先是驚天動地」咚「地一聲響,接著是吃痛的悶哼。


  江隨坐回去,兩手抱住快要炸裂的腦袋,一連串髒話碎在了喉嚨里,疼懵逼了。

  張伯嚇得趕緊把車停路邊,回頭問要不要緊。謝三思也是嚇一大跳,剛才怎麼了?隨哥怎麼就抽風了?

  陳遇不小心摸到他了嗎?

  啊呸。

  謝三思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恥。

  「那什麼,」謝三思瞟了瞟滿臉尷尬的陳遇,話問的隨哥,「鼓包了沒?」

  「廢你媽話。」

  江隨弓著腰,一聲一聲粗重喘氣,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著,想到女孩撐住他腿的那隻手,細細軟軟的,他舔了舔唇,放下抱著腦袋的手,直起腰後仰一些,喉頭上下滾動。

  被接觸的那一塊皮膚像被電過,又麻又癢的感覺現在仍然很清晰,十分折磨人。

  江隨漲紅臉,繃著下頜線低罵了聲,使勁抓抓腿,想用痛感把那種感覺覆蓋掉。

  陳遇將這一幕捕捉了個徹底,誤以為是嫌棄排斥了,她轉開頭對著車窗,把那句「沒事吧」咽進了肚子裡。

  異常的沉默。

  江隨用餘光瞪她後腦勺,現在什麼情況?

  老子頭被撞了,小黃毛問也不問,還把背對著他,要不要這麼狠心?

  江隨胡亂抄幾下額發,眼帘半搭著,唇蹦成一條冷冽的直線,全身陰霾繚繞。

  「叮鈴鈴」

  張伯的手機突然響了,張金元打來的,問他們到哪了。

  謝三思接著電話:「在長慶路。」

  他把頭伸出窗外看看:「還要十來分鐘。」

  「那我跟風順說聲,廚房那邊準備準備。」張金元問,「陳遇跟你們一道來了吧?」

  謝三思隔著手機都能聞到他嘴裡的八卦氣。

  張金元像是察覺謝三思跟當事人坐在一輛車裡,電話里說不方便,就沒展開這個話題,前言不搭後語地開始吐槽。

  「一帆那傢伙噁心死了,我靠,我還在呢,他就跟帶過來的那女生接吻,舌頭我都看見了,我恨不得戳瞎自己的雙眼……」

  謝三思想聽完整版,但現在車裡靜得要命,張金元的聲音就跟帶了擴音似的,他有一點窘,不亞於看小視頻被爸媽敲門。

  「打住打住,過去說。」

  謝三思掛了電話,把手機還給張伯,扭頭試圖解救后座的沉悶:「隨哥,要不我去后座,給你看看頭上的包?」

  江隨面上陰雲密布:「看個屁。」

  「真不是開玩笑啊隨哥。」謝三思認真的說,「頭不像其他地方,撞到了不得了,尤其是頭頂心那一塊,很脆弱。」

  「我爺爺以前跟我說過,有個人走路沒注意,頭撞電線槓上了,當時沒什麼事,回去還吃吃喝喝,一切正常,夜裡就不行了。」

  江隨眼皮一撩,我怎麼記得,你說你還沒出生的時候,你爺爺就走了?

  謝三思膽大包天的不接這茬,繼續道:「那個人還沒到醫院就沒了氣。」

  張伯實時開口,聲音蒼老,飽含經歷人生百態,歲月洗禮的厚重感:「是那樣沒錯,頭撞到了,不是鬧著玩的。」

  「沒事是好的,一有事,說不行就不行了,哎。」

  江隨想翻白眼了,這他媽都是什麼跟什麼?

  謝三思跟張伯都作勢要來后座。

  江隨腳踹了下前面的座椅,青著臉吼:「看個毛線,都給我坐好了!」

  左邊冷不丁傳來一個清涼如秋水的聲音:「我幫你看看吧。」

  江隨一愣,他掃掃不知何時把視線從窗外收回,面對著他這邊的女孩,嗤笑出聲:「要你管啊。」

  謝三思嘴角一個勁的抽搐,看不下去隨哥嘴硬傲嬌,他抓住車門,好人做到底:「我去買瓶水。」

  「張伯,我路痴,回來找不到車,您跟我一起吧。」

  「行。」張伯也下了車。

  一左一右「彭」「彭」兩聲後,車裡陷入一片寂靜。

  陳遇轉過身:「頭低下來點。」

  江隨懶洋洋:「低了。」

  「再低點,」陳遇伸著脖子,「這樣我看不到。」


  江隨的視野下,女孩淺紫色薄毛衣領子不大不小,貼著雪白的脖頸,他的眼尾上挑,眼睛眯了眯,目光掠過她若隱若現的一小片鎖骨,鼻端似乎有她的體香飄過。

  操。

  江隨猛地把頭偏開,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漫不經心道:「你不能起來點?」

  陳遇沒撥過男生的頭髮,這會正在猶豫掙扎,心理建設做了一半,聽他這麼沖,就把臉一冷:「不看了。」

  「你說什麼?」

  江隨猝然盯著她,腮幫子鼓動,牙關咬了咬:「要不是你,我會撞到頭?」

  陳遇被他用負心漢的眼神看著,一陣無語。

  江隨心下自嘲,算了,別強人所難了,他闔了下眼,瞥見女孩單腿跪到座椅上,身體前傾過來,一把拽住他的衣服,把他拉下去些。

  頭頂的髮絲被輕輕撥開,撞出來的包頓時暴露在空氣里。

  江隨懵著,一動不動。

  陳遇倒抽一口涼氣,沒想到包比她想像的要大,她不敢碰,只是湊近看看:「疼嗎?」

  江隨感覺頭頂的包上有溫熱氣息拂過,帶給他一種刺刺的疼,還有一種能讓體內血液點燃的躁意,他的嗓音有點啞:「你覺得呢?」

  陳遇覺得自己問的很多餘,她也撞過頭,那一下眼冒金星,疼得要昏厥。

  「沒破皮。」

  陳遇把跪著的那條腿放下來,重新坐好:「待會到餐廳了,你讓王一帆給你拿個冰袋敷一敷。」

  江隨往椅背上一仰:「頭暈。」

  陳遇的眉心立即蹙了起來:「腦震盪了?」

  江隨看著她:「不知道,難受。」

  陳遇眉心蹙得更緊:「那還去餐廳幹嘛,你在車裡等著,我現在去喊張伯,讓他送你去醫院。」

  「應該不是腦震盪。」江隨拽住她胳膊,「你就待著,其他什麼都不需要做。」

  陳遇看一眼胳膊上的手。

  江隨把五指一松,嘖道:「細成竹竿了。」

  陳遇扯扯被他拽皺的地方。

  江隨的手肘抵著椅背,撐著頭看女孩:「沒說完的,現在說?」

  「說什麼,」

  陳遇不懂江隨在這件事上為什麼這麼較勁,她淡淡道:「我也不是不高興,就是心裡有事。」

  江隨皮笑肉不笑:「哦,聯考,於祁。」

  陳遇沒了表情:「不說了。」

  江隨疊起來的腿踢踢她,力道輕的像逗小貓:「說說說。」

  陳遇閉口不言。

  江隨靠近女孩,眼底深邃得如同一片夜空,只亮著一顆星星,是她的模樣:「說吧,我聽著。」

  陳遇被盯得不自在,她理理頭髮:「於祁前兩天跟我提的聯考,我中午放學前去辦公室問了趙老師,」

  「確實是於祁說的那樣,聯考是我們這所有畫室一起的,素描跟水粉都會考,一個半天。」

  江隨聽著下文,差不多猜到了大概。

  「水粉下周開始學,調色盤顏料,水桶水粉筆什麼的大家都買了,可是我現在什麼也沒買,提不起勁,我還是比較喜歡素描。」

  陳遇一臉的憂慮:「所以我是怕自己沒素描那麼上心,水粉會畫不好。」

  江隨堵在心裡的那些有的沒的全部消失,通暢了,他神態閒散起來,有心思調侃了:「我還以為你擔心自己買不起顏料。」陳遇沒氣惱,挺正經也挺實誠:「白顏料我打算買好的,就那個馬利,三塊一盒,用的勤快又貴,我還真的可能會有一點緊張。」

  江隨很自然地說了幾個字:「那就用我的。」

  陳遇沒聽清:「什麼?」

  「我是說,」江隨看著她,勾勾唇,「我家裡一堆的白顏料,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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