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央上樓的時候，布萊恩正坐在窗前發呆，連她進來都沒察覺。
她下意識地看了眼床頭櫃，卻並沒有看到之前的那瓶藥。
「爸。」她輕輕喚了一聲。
布萊恩似是在打盹兒，後知後覺地轉過頭來時，眼裡蒙著一層惺忪的意味，他眯著眼眸，含糊地呢喃了一聲，「杪杪？」
楚央腳步一頓，眼底浮上一片驚駭，「爸爸，你剛才說什麼？」
布萊恩如夢初醒一般，眼神瞬間清明了幾分，「沒，沒什麼。」
楚央眼底一片沉鬱，可她剛才聽得清楚分明，爸爸喊的是杪杪，應該是把她當成江雲杪了吧。
有些模糊的記憶在腦子裡忽然變得清晰起來，這並不是爸爸第一次叫她杪杪。
只是她現在才恍然大悟，原來爸爸喊的是江雲杪啊。
她沉默了片刻，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
所以，江雲杪說的故事都是真的啊。
可是，如果爸爸記得江雲杪的話，為什麼從來都不去找她們呢？
二十多年，總能找到一個回去的機會吧。
楚央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她走到了布萊恩身旁，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爸爸，我剛才聽你喊杪杪，杪杪是誰啊？」她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她的話仿佛觸發了某個機關，導致布萊恩出現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先是身體顫了一下，渾身瞬間緊繃起來，他的表情也抽搐了一下，暴露了內心的極度不安。
但卻若無其事地反問她，「你聽錯了，我沒說杪杪……」
然而話音還未落下，布萊恩就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頭，表情無比猙獰。
楚央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爸，你怎麼了？你沒事吧？」她不知所措地站起來，心慌意亂地問道。
「我去叫醫生！」
布萊恩拉住了她，強忍著頭疼欲裂的痛苦，聲音低沉又破碎，「不用，你去給我拿止疼片，吃兩片就好了。」
楚央連連點頭，「好好，我去拿，在哪裡？」
布萊恩指了指床頭櫃的抽屜。
楚央打開抽屜的一瞬間，驚呆了！這麼多藥？父親吃這麼多藥？這是把藥當飯吃了嗎？
「哪一個呀？」她像個無頭蒼蠅，一瓶瓶藥翻看著，她急得帶出了幾分哭腔。
「藍色盒子裡的就是。」布萊恩聲音沙啞地告訴他。
楚央連忙拿起藍色盒子回到了他身邊，「吃幾粒？」
「我自己來就好。」布萊恩從她手裡接過了藥，掰了兩顆，就著水吞服了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來，長長舒了口氣。
「把你嚇壞了吧？」布萊恩溫和地看著她。
「爸你沒事了吧？」楚央的確嚇得夠嗆，「你怎麼吃那麼多藥？你到底生了什麼病？」
布萊恩下意識地瞥了眼床頭，「裡面一大半是保健品，不是藥。你別多想。我好著呢！」
楚央仔細觀察著布萊恩，他的臉色很差，泛著一種不正常的膚色，這幾個月明顯消瘦了許多。
難道真的如江雲杪所說，爸爸已經時日無多了嗎？
「爸，我最近認識了一個新朋友，她是從中國來的，改天我介紹你們認識吧。」
「是嗎？赫蒂又交了新朋友，爸爸為你高興。」布萊恩眉目間情緒藏淡，好像沒有什麼起伏。
在楚央的記憶里，爸爸一直都是一個情緒穩定的人，清風拂面，微笑如煙。
「謝謝爸爸，她是陸醫生的女朋友，就是前天來家裡的那個陸從知，你還記得嗎？」楚央不著痕跡地問道。
布萊恩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當然記得，陸醫生一表人才，醫術高明，她的女朋友想必也差不了。倒是你，怎麼突然耐得住性子跟我閒聊？」
也就小時候，常常賴在他身邊，要他講故事。後來長大了，成天往外竄不見人影。
今天倒是反常得很。
「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知女莫若父。」這句話真是一點都不錯。
楚央目光躲閃了一下。
「沒有，我能有什麼事啊。就是覺得很神奇，這個世界上竟然有跟我長得那麼像的人。」
布萊恩表情一滯，默了片刻終於只是輕描淡寫地一笑，「是嘛。」
「是啊。陸從知的女朋友江雲杪，跟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楚央試探地說道。
布萊恩再次感到強烈的不適，好在剛才吃了止疼片。他臉上的肌肉急速地收縮著，忽地他緊緊拽住了楚央的手臂，「赫蒂，離江雲杪遠一點！」
「為什麼?」楚央不明白。父親的反應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期，而且父親看上去似乎……很緊張？
「不要問為什麼！就當爸爸求你，離她遠一點！」布萊恩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似乎一定要得到她的肯定回答。
「爸爸，你抓疼我了。」楚央手腕處傳來一陣疼痛，她擰緊了眉頭，痛呼了一聲。
布萊恩這才反應過來，趕忙鬆了手，「對不起，爸爸不是故意的。」
他神色慌亂地朝門口張望了一下，又朝著窗口看了看，然後稍稍壓低了些聲音，「這件事有跟你媽說過嗎？」
楚央滿腦子疑惑，爸爸的失憶難道是裝的？他是擔心媽媽知道了江雲杪的存在，就知道了他拋妻棄女的醜惡行徑？
「你媽媽知道嗎？」布萊恩緊繃著臉追問了一遍，語氣加重了幾分。
楚央搖了搖頭，否認了這一點，「她不知道。」
布萊恩的神色這才緩和下來，他胸膛緩緩起伏著，「嗯，這件事不要告訴凱薩琳。」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嗎？」楚央的疑惑更深了。
「聽爸爸的話，這件事你不要插手，不要過問，還有，離那個陸醫生還有他女朋友遠一點。」布萊恩再次叮囑她，表情格外認真嚴肅。
「你是不是認識陸醫生的女朋友？」楚央不死心地問道。
「赫蒂，如果你想所有人都相安無事，你就不要再問了！記住我的話！」布萊恩緊鎖著眉頭強調。
「好，我知道了。」楚央在他逼仄的目光里，心思忐忑地答應下來。
但心中更加確定：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