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關心則亂
那一整晚,寇響都沒能好生入眠。
倒不是說床太小了腿沒有辦法伸直,也不是因為床板太硬睡著不舒服,而是…
身邊的女孩一開始規規矩矩地睡在床邊緣,蜷縮著身體,儘可能和他保持距離,可是熟睡之後,就開始不安生了。
涼風入窗,她扯過薄薄的被單,翻了個身,於是貼上了他的背,手自然而然搭在他的勁腰間,就像抱著一個大大的毛絨熊,可惜他沒有那麼軟,他的身體繃得跟鋼鐵似的。
寇響將她的手從自己腰部挪開,輕輕的。
她鼻息間發出一聲宛如小動物般的夢囈,然後貼他更緊了,整張臉都埋入他後背頸項的位置,一呼一吸,撓著他的痒痒。
這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她胸前兩團巨大的綿軟也貼著他腰背位置,隔著單薄的睡裙布料,仍然能夠清晰感覺到,軟中帶硬。
寇響緊著頭皮,強撐了半個小時,手順著自己的褲頭摸了下去。
要命了。
半夜的時候,楊吱模模糊糊醒過來,聽到洗手間有嘩啦啦沖水的聲音,一開始驚了片刻,恍然想起是寇響在家,她便不管他,又安心地睡了下去。
直到第二天生物鐘六點自然醒,楊吱一睜開眼,便看見正對面的椅子上坐了個男人,他反坐在椅子上,雙腿打開,抱著靠背,下巴耷在了靠背上側。
這種大狗熊姿勢,他居然睡得很香,還有輕微的鼾聲。
楊吱不解地看了看自己身側,被單凌亂。她趕緊叫醒了他:「你怎麼跑到椅子上睡去了?」
寇響睜開迷迷糊糊的眼睛,又揉了揉凌亂的一頭短髮:「夢遊。」
楊吱驚呼出聲:「你還夢遊啊。」
寇響漫不經心「嗯」了一下,站起身活動酸痛的全身,手臂脊樑咔咔作響。
洗漱,梳洗再到吃早飯,兩個人從六點一直磨蹭到七點,楊吱站在洗手間門口一個勁兒催促:「要遲到了,你快一點啊!」
寇響正用電吹風給自己吹了造型:「急什麼。」
「真的遲到了!還有十分鐘!」
他非得把髮型弄規整了才肯出門,楊吱攥著他的衣袖往樓下沖,寇響不慌不忙,悠哉悠哉跟個小老頭似的。路過二樓的時候,楊吱看到那位姓李的先生斜倚在門邊,意味深長盯著她。
寇響順著楊吱的目光,也看到了他。
「你丫看什麼。」
他略帶怒意地吼了聲,空曠樓道倒也頗為震懾,那男人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去學校的路上,楊吱告訴寇響,她懷疑就是剛剛那位李先生昨天晚上弄她的門鎖,不過沒有證據,就是感覺他平時好像總是盯他,在她上學和放學的時候。
寇響放慢了摩托車速,側頭說:「我給你看好了新的電梯公寓,需要門卡才能進入小區,安全性很好,離學校也近。」
「一個月多少租金?」
「四千。」
楊吱:……
「有便宜的嗎?」她又問。
「帶小區的最便宜三千。」
她也知道,這裡是學區房,她現在租住的公寓都要一千二一個月呢。
楊吱沉默了,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寇響幫她看的小區當然都是很好的,他以安全性第一為考慮因素,而不是租金價格。
楊吱只能謝謝他的好意,但是這樣的價格她確實沒有辦法承受。
寇響放慢了車速。
「我媽付你的薪資,足夠你支撐幾個月了,先搬出去再說。」
楊吱搖搖頭,意識到他駕駛摩托可能看不見,於是道:「你也說了,只能支撐幾個月,我還要在附中念一年,得為長遠考慮,還有我的生活費…」
「什麼長遠不長遠。」寇響猛地剎車:「昨天晚上如果我不過來,你會怎麼樣,想過沒有。」
楊吱的身體重重地撞在他背上,胸口兩團小饅頭被他堅硬的背部肌肉撞得生疼。
她忍不住「嘶」了一聲,下意識地揉了揉胸。
寇響別開臉,晨曦的朝陽中,他耳垂有點紅,語氣也緩和了不少:「聽話,先找地方住著。」
楊吱搖頭:「最高兩千塊,多一分也不行了。」
她嘗過手頭拮据的滋味,那種每天只能在食堂里吃湯泡飯,回家以後看著母親為了給她爭取更多一點的生活費,和繼父發生衝突然後被繼父毆打。
她抱著書包站在鐵門外面,全身顫慄,血液冰涼。
對於繼父而言,她就像家裡的狗一樣,他心情好的時候便扔兩塊骨頭,心情不好的時候直接扔出去。
她是多餘的人啊。
她的手緊緊攥著寇響的腰側衣角,手指骨節捏得發白。
寇響沒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自顧自說:「兩千塊我能給你找什麼好地方。」
「那我就自己找。」
他有些上脾氣了:「你自己找也找不到!」
「我找得到!」
「你就不能對自己負責,還是覺得我可以隨叫隨到,有恃無恐了。」他將護目頭盔直接摘下來一扔,怒火中燒:「我是你什麼人,我管你什麼破事?」
楊吱嚇得趕緊鬆開了緊攥他衣角的手,從摩托車上下來,連著退後了好幾步。
「對,對不起我不該找你,對不起。」她帶著哭腔道歉,轉身就跑,沒多久便消失在了街角。
寇響一拳重重打在摩托車儀錶盤上,低吼了聲,心裡又氣又急。
還心疼…
**
寇響陰沉著臉,剛走進教室,沈星緯就噴了一嘴的水在前排的裴青身上,裴青拉著衣領嗷嗷大腳著,撲上來要揍他。
沈星緯指著寇響,瞪大了眼睛:「媽耶,Caesar今天走的是商務風?」
裴青也注意到寇響那身合體妥帖但款式極其成熟的白色襯衣,就差一件西服外套和領帶,他能直接進他老爸公司談生意了。
裴青盯著他的衣服看了許久,對他豎起了拇指,大吼一聲:「潮。」
沈星緯被寇響所啟發,跟裴青喋喋不休地討論著:「嘻哈有時候就是要來一點逆反的東西,譬如他這一身商務風,說不定就能引領另類時尚潮流呢。」
裴青:「那你明天演出也穿你老爸的西裝試試。」
沈星緯:「喂,要穿大家一起穿啊,還是不是兄弟。」
裴青:「我家窮,沒有西裝。」
沈星緯:……
寇響懶得理會他們的插科打諢,坐下來之後,拿出手機繼續翻同城。
吵架歸吵架,事情還是不能耽擱。
昨天選的幾個小區都叫他給否定了,他把租金價位調到了兩千以下,這樣以來,跳出來的租房信息圖片,畫風都變了。
他選來選去都不怎麼滿意,價格低廉便意味著公共設施差勁,或者條件不好,有的是跟人合租…
都不行,全都不行。
昨天晚上接到她電話到衝到出租屋的那一路上,寇響的內心經歷了可以稱得上是煉獄般的折磨,想到她可能會出事,被男人破門而入,被強姦,寇響的心臟都要炸掉了。
他簡直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守著她,就像守著易碎的珍寶,容不得他人半分染指…
他跟她又有什麼關係,他憑什麼守著她。
他冷著臉當了一尊泥塑,一動不動,旁人見他這生人勿近的臉色,也不敢打擾他。
恰是這時候,楊吱走進教室,書包脹鼓鼓的。她來到他身邊,從包里將他扔掉的那個護目頭盔取出來,放在他的桌上。
小心翼翼看他,滿眼忐忑和不安。
「這個很貴吧。」
看質感就知道,很貴。所以她特意跑回來,就知道他沒有撿走。
寇響看著桌上帶了刮痕的頭盔,心都要扭到一起去了。他低聲「嗯」了一下,將頭盔收走。
楊吱轉身離開,他突然拉住她的手,緊緊地捏了一下,然後迅速鬆開。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小動作。楊吱愣了愣,他灼燙的掌心溫度還殘留在她手背肌膚上。
那樣無聲又無息。
直到楊吱回自己的位置上,他都沒有多說一句話。
寇響給她找了一整天的房子,都沒有能夠達到要求,找到她需要的那種…又便宜又安全的,女孩子在外獨居,怎麼都不可能安全。
下午放學,楊吱收拾了自己的書包,準備要回去了。
想到她又要回那間條件惡劣的出租屋,寇響的手機重重砸在桌上,把裴青和沈星緯嚇了一跳。
他面無表情收拾自己的書包。
等到班上同學走了大半,寇響隨手抓起一張滿是紅叉的數學試卷,起身來到楊吱桌前。
「沒考好。」他將試卷拍她面前:「怎麼辦。」
楊吱本來收拾好書包都要回去了,見試卷上那個憤怒的32分,只好又坐下來,掃了眼試卷便發現不對勁。
楊吱:「這是沈星緯的試卷。」
寇響翻了翻卷子,還真是沈星緯的:「我也沒考好。」
「我知道,你壓根沒交卷子。」
於是寇響說:「今晚回家吧,給我輔導。」
楊吱有些不能相信:「你…你要我給你輔導?」
破天荒啊!
寇響不耐煩:「去不去。」
「去!」
楊吱立刻站起來,發現自己好像答應得太快了,還試圖要挽回一點面子:「我考慮一下噢,今天作業有點多,那個…有沒有課時費啊。」
寇響已經拎起了她的雙肩包,兩條帶子合攏背在左肩,徑直走出了教室。
「哎…」
楊吱連忙追出去。
**
自行車停車場,楊吱站在他的摩托車前,寇響將護目頭盔穩穩戴在她的腦袋上,打開墨色的護目鏡,露出她乖巧的鼻頭和一雙幽黑的杏眼。
「寇響,你不要一生氣就扔東西。」她絮絮叨叨地勸他:「控制自己。」
寇響深呼吸,「對不起。」
楊吱瞪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寇響不自然地按下了她的護目鏡,擋住那灼灼視線。
楊吱一把拉住他:「你剛剛說什麼?」
「你聽見了。」他坐上車。
她嘴角綻開一抹笑意,攥著他衣角拉了拉,揶揄道:「對不起什麼呀。」
寇響啟動了引擎,生硬道:「再鬧試試。」
楊吱心裡喜滋滋。
「你啊。」她說:「明明就是好人,還做出這副兇巴巴惹人厭的樣子,把所有人都趕走。」
寇響悶哼一聲:「再說我把你扔下去了。」
「你扔…啊!」
寇響突然加速,楊吱猝不及防,一把抱住他的腰:「慢一點,啊!寇響你慢一點!」
護目鏡下,寇響嘴角有抑制不住的笑意上涌。
「還嘴碎嗎。」
「不了不了。」
「我還是好人嗎?」
「哼。」
「我還是好人嗎?」他不依不饒地問。
「寇響,你對我好。」
兩分鐘後,他放慢了車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