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離別
暑期補習了大半月,在七月下旬徹底結束,不過同學們卻絲毫放鬆不起來,即將迎來的高三生涯宛如深淵巨獸,橫亘在他們面前。
寇響替楊吱提著行李箱,送她去汽車站。一路上楊吱絮絮叨叨叮囑他,即便是放暑假也不可以耽擱學習,好不容易成績提了上去,必須要穩住,還有還有,晚上不能太晚回家,早上必須起床朗讀一段英語
「叨叨叨叨。」寇響伸手捏住了她肉嘟嘟的臉蛋:「都要走了,能不能消停幾分鐘。」
楊吱終於閉嘴了,低著頭一言不發,可是這時候寇響心裡頭卻越發覺得空落落。
兩個人沉默著走了會兒,變來到了汽車站前,熹微的晨光中,車站前有不少推車叫賣早點的小攤販。
「你快回去吧。」楊吱催促他。
他漫不經心嚼著口香糖:「急什麼。」
寇響送楊吱進站,手扶在她的肩膀上,寬大的身形整個護在她的身後,將周圍擁擠的人流擋開,不讓別人擠著碰著她。
楊吱感受著背後堅實而溫熱的胸膛,心頭熱熱的。
通過了行李的安檢,楊吱去邊上的自助取票機前取了汽車票,三個小時的車程,不算太遠。
寇響接過她手裡的票,眉心擰了擰:「你家怎麼住這麼遠。」
楊吱悶悶的,也沒搭理他,他又自顧自地說道:「記得八月初的比賽。回去之後我會把旋律和唱詞發給你,好好練習。」
「嗯,我會的。」楊吱鄭重點頭:「那我走了。」
「吉他你好好彈,別弄壞了。」寇響別開目光,臉色很是不自然:「保護好它。」
臨走的時候,寇響主動把吉他也帶上了,讓她拿回家練習。
「放心吧,我會好好愛護的。」
畢竟是他最心愛的東西,他肯借給她,她一定好好愛惜。
入站的廣播響起來,楊吱接過了他手裡的拉杆箱:「走了。」
「走唄。」寇響漫不經心望著自己的運動鞋白鞋帶:「別磨蹭了。」
「哎。」走出幾步,寇響突然叫住她。
楊吱回頭,卻見他撓撓頭:「要不要買瓶水?」
她拍拍自己的書包:「不用,我帶了水。」
她轉身的時候,寇響再度叫住她:「那個。」
「又怎麼了。」
「你餓不餓」他指了指外面:「要不要吃小籠包。」
楊吱無奈地嘆了聲,走回來,張開雙臂輕輕環住了他的腰,紅著臉低聲說:「那就抱一下吧。」
寇響感覺自己的腹部肌肉都酥麻了一下子。
她只輕輕抱了一下,便抽身離開,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這個淺嘗輒止的擁抱便已經結束了。
楊吱說:「記得我說的噢,開學的時候我要檢查功課。」
寇響腦子亂鬨鬨,全身熱血胡沖亂撞,極力克制著想要再來一次的衝動,眼睜睜地看著她進了入站台。
他站在站門口,眼睜睜看著汽車漸漸遠了去,緊攥的拳頭緩緩鬆了下來。
這種感覺是前所未有,世界仿佛空了很大一片,雖然很矯情,但是他真的突然有些明白,古時候詩人為什麼臨別要折柳還要賦詩。
他眼睛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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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吱剛剛坐上車,便收到了寇響的簡訊——
「什麼時候回來,給個准信。」
還沒走呢,他就催著她回來了,楊吱腦袋探出車窗,卻見寇響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站台前,遙遙地凝望著她。
她沖他揮了揮手。
寇響手揣在兜里,眉心微蹙,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身後朝陽冉冉升起,他微蹙的眉眼盛滿了陽光,楊吱心裡頭瑟瑟的,眼睛有些泛酸。
她坐回身,車已經緩緩駛了出去。
「很快啦。」
「那到底是多久。」
非得問她要一個準信。
楊吱想了想,回道:「兩周吧,比賽前我就回來。」
「吉他,記得好好練習。」
「我知道啦,會的。」
「還有」
「還有什麼啊,你怎麼也變得這麼磨嘰了。」
寇響緊緊握著手機,輸入了幾個字,又立刻刪除掉。他靠在汽車站的護欄邊,緊緊皺著眉頭,心裡像是有一百隻貓兒在撓著痒痒,難受極了。
「算了,沒事,一路順風。」
他朝著站外走了幾步,簡訊再度進來:「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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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水鎮位於首都附近的小鎮,一條潺潺的河流橫亘穿過了整個小鎮,因為含有豐富的礦物質,河裡的水呈暗紅色,紅水鎮因此得名。小鎮年代久遠,鎮上沒什麼工業,依山傍水,保留了不少原始的建築,古風古韻,所以這裡長年旅遊業發達。
楊吱的家住在古鎮的邊緣位置,家裡有一個小的門面,母親編彩辮的技術一流,在古鎮附近一帶非常出名,不少旅遊的女孩子都慕名過來讓母親編辮兒。
母親心靈手巧,楊吱日常的零花錢都是母親編辮子賺來的。
騎車駛入了紅水鎮,熟悉的小鎮風光一幕幕闖入了視線,恍如隔世般。
楊吱的心情也漸漸雀躍了起來。
車站外,楊吱見到了母親的身影,母親身段窈窕婀娜,當年也是十里八鄉的大美人,只可惜早年喪夫成了寡婦,娘家在南方,無依無靠。
她的一生算是命途多舛,不過縱然如此,歲月待她還是溫柔的,身段和容貌,並未顯出遲暮老態。
楊吱飛奔著朝她撲了過來:「媽媽!我好想你啊!」
母親連忙接住她,無奈地說:「哎喲哎喲,怎麼出去念書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
楊吱將腦袋埋進母親的胸口,嗅著她衣服上的淡淡洗衣粉清香,眼圈有些發紅了,過去的所有不開心的事情,所有的委屈都湧上心頭。
「媽媽,我真的好想你……」
母親接過了她的書包,攬著她往家的方向走去。
母親個子很高,身段也好,特別顯年輕,倆人走在一塊兒跟姐妹似的。
「李叔這段時間對你好嗎?」
「他對我好啊。」母親臉上浮現溫婉的笑意:「你啊,出去了還瞎操心,把心思用在學習上,別管家裡的事。」
楊吱心裡還是有些忐忑,李叔平日裡待人接物還是不錯的,喝了酒之後脾氣會暴躁很多,楊吱擔心母親在家裡被他欺負。
「如果李叔待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訴我,我現在」楊吱咬咬牙:「我已經長大了,我能夠照顧你了。」
母親戳了戳她的腦門,笑著說:「臭丫頭,進城年了幾天書,就長大啦?」
氛圍被母親帶得輕鬆了許多,她嘻嘻地笑著:「本來就長大了嘛。」
一路上說笑,回到古鎮的店鋪,店鋪還是以前的樣子沒怎麼變過,店裡櫥窗里擺放著一些母親日常做得手工藝品,邊上有一串彩色的絲線紡錘,上面懸掛這五顏六色的繩子,是用來給客人編髒辮兒的。
「你背的這是什麼,這麼大個物件。」
「朋友借給我的吉他,讓我在家裡練習呢。」楊吱取下背後的吉他,坐在椅子邊,給母親輕哼了一段旋律。
母親立刻捧場地給她鼓掌:「彈的真好!」
「別裝啦,我技術還沒練到家呢。」楊吱無奈地笑著。
「那有什麼關係,我女兒這麼聰明,只要勤加練習,沒有學不會的。」母親笑著說:「主要還是遺傳得好。」
「你差不多得了啊,誇我呢,還是變相誇你自己了。」
從小到大,無論楊吱喜歡什麼,想做什麼,母親一定是她最忠實的支持者,就連唱歌也是,母親是她的第一個聽眾,也是她最熱情的粉絲。
「不過這吉他看著挺貴的,你可一定要好好愛惜,別給你朋友碰壞了。」母親叮囑:「也別讓你李叔看見,藏在你房間衣櫃裡。」
「嗯。」楊吱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吉他琴弦,目光溫柔繾綣:「我會保護好它。」
這是寇響極珍愛之物,他願意借給她帶回家練習,楊吱很感動。
回了房間,楊吱休息了會兒,給寇響去了一條報平安的簡訊,沒多久,他的電話打了進來。
楊吱趕緊關上房間門,接聽了電話。
「到家了?」
「到了。」
「嗯。」
「找我幹嘛?」
「沒事,隨便問問。」
楊吱走到窗邊,遠處藍天白雲,青山蒼翠。
她心裡悶悶的,竟然有些不習慣只在電話里聽到他的聲音,她握緊了手機——
「你在幹什麼。」
寇響低沉的聲音傳來:「床上,癱著。」
「幹嘛這麼喪。」
「還在習慣。」
楊吱的心仿佛被什麼給戳了一下:「習慣什麼。」
「習慣吉他不在我身邊。」
她「嘁」了聲:「既然這麼不舍,幹嘛還要給我。」
良久,電話里都沒了聲音,以至於楊吱都以為線斷了。
「還在嗎?」
那邊,似乎聽到他深長的呼吸——
「傻子,你什麼都不懂。」
掛掉電話以後,楊吱一個人獨自在床邊做了好一會兒,吉他放在手邊,她指尖輕輕拂過緊繃的琴弦,捋出一段無章的弦音。
「你才是傻子。」